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不該出現的人

弗里德瑞克的話,為安幫眾人描繪出一個全新的理想國度。聽他述說時,許多人都露出神往的神情。因此,當三王子證明他的誠意後,談話的氣氛變得平和下來。

「這次來,不是為了求得你們原諒。我所做的一切,仍是為了平民,我並沒有太多愧疚。我是來請求你們成為我的夥伴,一同開創新的聖愛希恩特。以安幫在民眾心目中的地位,你們如果願意幫助我,會令民心更加傾向於我。在和王兄相持的情況下,這對我們的事業會有不小的助益。」

弗里德瑞克向安幫人提出的誠懇邀請,深深打動了安幫眾人。卡特爾請他稍候,便和安幫眾人退到裡頭另一個房間認真地討論起來。艾里一則非安幫之人,二則不想參加,就留了下來沒有進去。以他的決定來決定行動的蘿紗等人,自也沒有參加。

不參加安幫的討論,艾里也猜得到最後的結果。來自平民的安幫,是不可能拒絕有如此誘惑力的邀請的。這令他很是不忿,卻又無可奈何。

原先擠得滿滿的房間中一下子只剩下了寥寥數人,弗里德瑞克的存在不可避免地變得更加顯眼。艾里不愉快地將視線對著別的方向,儘可能不讓三王子的身影污染他的視界。不過,當三王子走向艾里時,這小小的抗拒行動便成了徒勞,艾里的不悅更是急劇膨脹開來。

儘管生性並非刻薄,但三王子一走到他面前,他不想掩飾自己的敵意,冷笑道:「果然是好手段!一切都按照你希望的發展,安幫轉眼又可以任由你驅策了。只是不知道你的這些『新同伴』,會不會又變成你新的犧牲品呢?」

「別開我玩笑了。」

弗里德瑞克彷彿察覺不出其中的諷刺之意,神色自若地一言帶過,卻沒有接下去說話。艾里本就沒有談話意願,場面便又冷了下來。三王子一徑沉吟著,卻說不出話來。以他的無礙辯才,實在是少見的情形。

坐在艾里近處的月炎,顰眉看向他的神情說不出的黯然,卻並沒有說什麼。而艾里冷眼看著他的沉默,只是暗暗嗤笑。

他猜得出三王子為了什麼而感到為難。自己和蘿紗等人,可以說是安幫中重要的戰力。如果自己一行人離開了,安幫的力量便要弱上許多。弗里德瑞克自是希望自己能和安幫一起為他所用。但是,這怎麼可能?

或許三王子真的有著他所說的崇高理想,沒有親身感受過他所為之冷酷的安幫人可以很快便重新接受他,但艾里自認不可能認同他的做法。

他也知道成大事者,多半需有如三王子這樣不在乎旁人性命的冷酷特質,否則落敗喪命的就可能是自己。但理解並不等同於認同。正是厭惡為了某些野心家發起的鬥爭而必須眼看無辜者喪命的生活,他才會自發現凱曼王的野心後小心壓抑自己的能力至今。弗里德瑞克這樣輕視旁人生命和幸福的行事手段,和他的性子是截然相反,這令艾里本能地厭惡排斥他。

而看到這樣的人,卻總能稱心如意地掌控局勢,就更讓人不爽至極了。要不是三王子在進行的事確實有利於平民,不好加以破壞,他恐怕已經上前對他飽以老拳了,又怎麼可能會乖乖留下來聽他使喚?

安幫很快就要和三王子結成真正的同盟,自不需要他來操心安幫的安危。幫忙幫到現在,對月炎、對黎盧民眾都算交代得過去了。在黎盧已經待得夠久了,也差不多是該走的時候了。

怎麼想,都沒有不離開的理由,任弗里德瑞克巧舌如簧,也很難想出什麼說詞說服自己留下助他。

誠如艾里所想,三王子確實不知該如何勸服艾里。思索一陣,仍沒有頭緒,再看看艾里和他夥伴們的神色,分明大家都心裡有數,他索性也不多加矯飾,直奔重點算了。

「事到如今,你也知道我並不是為了個人慾望才去爭奪王位。」弗里德瑞克苦笑著拉了把椅子坐下,「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還是對我這麼排斥?這是為了帝國中數百萬平民謀利的千秋大業啊!這一個月來,你幫安幫救了不少百姓,應也是站在平民這一邊的,究竟為什麼不願與我合作呢?」

「哼,去他的什麼千秋大業!」艾里含怒笑道,「我只知道如果連身邊人的生命幸福都不願保護,還談什麼為民眾謀福利?那隻不過是虛偽的政客用來掩飾個人野心的借口罷了。」

「如果你是因為無法接受我的行事手段而拒絕,我很遺憾。」三王子以陳述一項事實的口氣淡然道,「但我希望你明白,為了顧全大局,往往不得不以局部犧牲為代價。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儘管他每次犧牲別人以達成目的的時候,從沒流露半點類似無奈的表情,這句話本身倒確實沒錯。

艾里收斂了怒氣,語氣卻更顯堅決:「我知道,所以我更不想參與其中。」

他也明白三王子的話是事實,但自己的情操沒有高尚到非要兼濟天下的層次,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想為了什麼「兼濟天下」而犧牲眼前活生生的人。

「想不到你雖有如此本領,卻完全沒有匹配得上才能的宏遠志向!如果成就大業,便足以留名史冊,你難道只為了婦人之仁而甘心碌碌無為地過這一輩子?」

請將不行,三王子改用激將。可惜艾里性子早磨得圓滑,不吃這一套。「隨你怎麼說。名聲又是什麼?不能吃不能用的,只會惹麻煩!」

經歷過許多風雨,他現在只求能有一個安寧之地作為歸宿。不一定要多繁華,不一定要很舒適,但是和自己每天見面的人們,都有著安適的笑容,無須考慮犧牲的問題,沒有戰爭的陰霾,在那裡可以單純地享受生活本身的樂趣。誰說非得擁有聲名權位,才算成功的生活?安心享用一頓家常飯菜,夏夜中清茶為伴,與三五友人聊天,遠比整天不是提防別人的陰謀,就是設計陰謀對付別人的生活更有滋味許多……

默然片刻,三王子似已領會了艾里的意思。雖見艾里十分堅決,他仍不死心地做最後的努力:「但這只是在逃避罷了。逃避不是面對事情時應該採取的行為。」

艾里皺眉道:「我並不是什麼偉人。如果我不喜歡做,就沒有興趣和義務非要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拉。我不露面,太陽照舊升起,天下事自有天下人擔當,何必非要我來強出頭?」

「人人都只想讓別人來做事的話,又怎會有人來做?」

艾里噗一聲笑了出來:「這不是有你嗎?還有安幫。自然還會有別的胸懷壯志的仁人志士來做。」揚手示意自己不想再就這個話題多說了,「天下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也可以有很多種生活方式。既然是我自己的生命,我想我有按照自己的心意選擇喜歡的生活方式的權利吧?」

銳利的眼光直逼弗里德瑞克,剝除平日的溫和後,顯現出來的是堅決的意志。

見艾里這般神色,弗里德瑞克終於明白他是不可能說服艾里留下的,多說也是白費唇舌,只得嘆道:「既然這樣,我也無話可說了。」言下頗有憾意。

正當三王子轉身離去之時,奇變陡生。

破窗之聲轟然響起,房間屋頂和幾個窗戶同時被轟破。四下飛散的木石煙塵中幾條黑影夾著雪亮刀光穿射進來,飛撲向弗里德瑞克。沒有徒然讓被襲者警醒的喊殺,行動直接,狠辣精準,全無冗餘。

是一流的殺手!

三王子隨行的兩個護衛的反應很快,馬上上前護住他們的主人。衝進來的殺手只有四人,然而此刻安幫的高手都還在隔壁商談,尚不及趕來。儘管這裡是安幫老巢,殺手仍在這片刻間佔了數量上的優勢。雖然這優勢不能維持很久,殺人已經足夠了。

轉瞬間,先前因為不投機的談話而顯得僵硬的氣氛急劇轉變成了全武行的火爆激烈。鋒利的刀劍映出的寒光,隨著兵器的揮動在室內疾掠跳蕩,金鐵交鳴聲不絕於耳,如密集的鼓點敲擊在心頭,幾乎要迫得人喘不過氣來。

殺手們顯然事先已經達成了默契,一和護衛交上手,兩人並不強攻,卻用糾纏不休的打發緊緊纏住護衛,另兩人晃過護衛直撲三王子。寒光閃處,先趕到三王子身前的一個殺手手中利劍已向他迎頭劈下!弗里德瑞克行事手段強悍,體能方面不過是個文弱文人,只能眼看著利刃加身而動彈不得。

幸而在血腥場面出現之前,殺氣騰騰的凶刃被穩穩地擋住了。

一柄坑坑窪窪,看起來不用人砍,自己都銹得快要斷掉了的劍鞘。也不見如何作勢運力,只是靜靜地擺在那裡,然而殺手勢如奔雷的一劍在與劍鞘接觸的一瞬,給人的感覺卻似乎變得虛浮得沒有一絲力量,別說砍斷劍鞘,就連撼動分毫也是不能。

而劍鞘的主人不會僅止於擋住殺手便罷。發生在咫尺之間的攻擊,令艾里本能地擋住攻擊,並反射性地還擊了。

劍鞘驀然伸前又停頓,令鞘內的劍受慣性作用向前猛衝。趁著這股勢頭,艾里按下機簧,長劍拖出一聲龍吟離鞘飛出。隨即他旋身轉至劍鞘另一邊,右手穩穩握住了劍柄,順勢迴轉斜削向殺手。

艾里的動作一氣呵成,有如流水行雲,煞是好看,然而看在那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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