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醉鬧不醉屋

深夜,希爾迪亞所居的院落中已是一片漆黑寂靜,一天的勞頓後幾乎所有人都已早早沉入夢鄉。

「如何?今晚我表演得還不錯吧?還像個怯弱可欺的草包貴公子吧?」希爾迪亞悠然靠於躺椅之上,向侍立身邊的西撒說道。明亮靈動的藍灰眼眸半闔著,卻並未減弱其懾人光芒。

「左丞相應該沒有起疑心。只是安妮塔雖順利送到了他身邊,不過他似乎對您也心懷不軌。果真如此的話,現在情勢微妙,不好正面反抗,不知……少爺是否有何應對之策?」說到「少爺」時,西撒略微停頓了一下,似乎這並不是他習慣的稱謂方式。

「這老傢伙果然惹人厭!垂涎美女也就罷了,偏偏還有這種癖好,給我們多添麻煩……但是這件事對我們太過關鍵,不能有誤,也只好我親自來這一趟。」希爾迪亞不快地擰著眉頭。一反舞會上的軟弱形象,此時的他看來竟有著不可輕侮的氣勢。

看著西撒認真為自己擔心的樣子,他輕笑起來:「不用為我的貞操擔心成這樣吧?忘了我以前的綽號嗎?」

西撒一怔,也笑了。他知道主子在外進學時曾有個「貞操殺手」的外號。

「咱們走著瞧吧,總會有辦法對付那老兒的,我可不是那麼容易被人欺負的角色。」希爾迪亞笑容未消,已生出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氣。為主上的這股自信所懾服,西撒終於釋然。

主上過去雖飽受壓抑,難以在世人前盡現其才,卻實是一條藏身深淵的潛龍。他的智謀足以掌控任何人,自然能保護自己,又何需為他擔心。

而這個時候,艾里和蘿紗正奔行於夜色間,打算趁夜一探那關押著拍賣會重要貨物的美人樓。

路上艾里問蘿紗道:「感覺怎樣?」

「唔,肚子有點餓了。」

「……不是問這個。你的魔法怎樣?」

「從進城後確實有一股奇怪的空落感,能驅使的魔力少多了。要我發個火苗生火還行,火球術之類的就辦不到了。」

蘿紗雖然經常打破魔法常規,這一次卻同樣受到魔法禁制的遏制,看來大概是幫不上什麼忙了。艾里轉而詢問另一位魔法師:「那琉夜你呢?」

在他們面前由淡到濃地現出精靈長老微蹙眉頭的身影。「我也不行。這位人族魔導師所下的魔力禁制確實相當厲害……」旋即低笑道,「不過再強的禁制也有個上限,如果超過這個上限,禁制就會失衡崩壞。」

說到魔法,蘿紗的興趣立即被勾起:「你的意思是?」

「我現在沒有寄魂者,魔力難以完全發揮。但要能找回月炎,發揮出全部能力,我與你同時召喚魔法精靈,魔法精靈產生的巨大共鳴與禁制的阻力相對抗,也許便可以沖毀這個禁制。」

艾里雖然不大明白,還是把這個記在心裡。看來關鍵就在月炎,只要能順利救出她,隨後要打破魔法禁制逃離這裡並不是太難的事,那便大功告成,可以回去過自己的安生日子了。這麼一想,任務似乎變得簡單了許多。

艾里接著問琉夜:「白天在美人樓前你能感應到月炎嗎?」

「……還是不行。看來真的是有法陣封住了她的氣息。」

「不會要我們一間間找吧?!」艾里哀嚎。那裡至少有四百間房啊!

「那就多跑幾趟。」在這件事上琉夜不會有任何讓步。

琉夜能自由在空中飄蕩,可以方便地觀察周圍的防衛情況,讓艾里他們及時閃避開崗哨巡邏。於是一邊進行著討論,一行人還算順利地漸漸接近了美人樓。

一路上,艾里為了找到潛進美人樓的方法煞費思量。現在他們既沒有兵器,又無法使用魔法,可以發揮出來的實力可以說降到了最低點。相反地,姑且不論倫達芮爾嚴密的守衛,僅是美人樓那一片平坦、難有著力處的白牆,要想無聲無息、不留痕迹地攀爬進樓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幸而船到橋頭自然直的老話果然沒有說錯。托獬猞王的福,他們不需像壁虎一樣在牆壁上爬。

似乎是感受到主人蘿紗的想法,獬猞王像上一次在扎伊村發現洛桑軍那夜一樣,吸納著風的力量而將身體漲大,隨後載著他們輕輕鬆鬆地飛越過高聳的樓壁進入大樓內部。看來神獸運用神力並不是通過魔法精靈,而是另有道理。雖然搞不清究竟是什麼道理,但毋庸置疑,在這無法動用魔法力量的地方,獬猞王可以成為營救行動的重要助力。這讓艾里振奮多了。

然而後面的事就沒有這麼順利了。

從外頭看大樓是個簡單的圓筒形,內里的結構則相當複雜,走廊迂迴曲折,沒有內部人員的帶路很快就難辨東西。樓道走廊兩邊分列著眾多房間。每個房間的大小式樣看起來都差不多,房門都是緊鎖著的,門上鑲嵌著一小塊堅硬透明的水晶片,可以由此窺看裡頭的景象。艾里他們看過許多個房間,其中關押的女子都不是月炎。要在短時間內從幾百個房間中找到月炎的房間需要很好的運氣。

他們摸索半天,都沒有找到看來稍為特殊,適合關押拍賣會押軸貨物的房間,現在又是夜半時分,美人們和管理服侍她們的人都在睡夢中,也不能根據他們的行動來判斷那壓軸美人的房間。

眼看月落西山,搜索仍是毫無頭緒,潛入者們也只得暫且離開美人樓。回去住所的路上,艾里瞥見黯淡月光下身旁琉夜低垂的面容也有些黯然,看來今晚一無所獲對她是個打擊,便勸慰道:「今晚才是我們到這裡的第一晚,後面的時間還多著呢,這個辦法不行,我們還可以試試其他辦法啊!你放心吧!」

精靈聞言抬起臉來,艾里才發現自己好像根本是看錯表情了,剛才大概是昏暗的月光造成的錯……不,有一點不同。她的眼眸中依稀閃爍出每次利用自己當苦力時出現的狡譎光芒。

……「既然艾里你這麼有心,我當然可以放心。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就拜託你想辦法了!」

……果然!艾里苦笑。不自量力地去同情高高在上的女王是會遭報應的。

「艾里你真是溫柔體貼的好男人,我會報答你的……」剛剛說她像女王,這女鬼又像蛇一般纏了過來,一雙媚眼卻從眼皮底下瞄著蘿紗。蘿紗的兩眼果然噴射出比城中瞭望塔上的燈火更亮的光芒,只是知道跟這女鬼鬥嘴皮子只會被她壓得死死的而強忍著沒有發作。

艾里的苦笑愈發深了。琉夜似乎很熱衷於「勾搭」自己,從她聲色俱佳的表現,實在很難判斷她到底是真心還是在逗弄蘿紗(附帶自己)。在這種情況下他也只好苦笑了事,不敢當真。

「真是頭疼啊!偏偏我剛到任的這一年就出這麼多事……只求真神保佑,今年千萬別出問題!」在艾里等人無功而返的第二天,倫達芮爾城主納魯窩在他寬大舒適的軟床里一邊啜飲著香馥的紅酒,一邊向隨侍的輔政參事嘆道。這句話與其說是對參事說的,不如說是無意識的慨嘆。

倫達芮爾上一任城主去年因為侵吞稅款入獄後,納魯花費了巨額金錢到處通融,終於坐上了倫達芮爾城主的位子。但這位子並不像他想像中那麼好坐。雖然每年奴隸貿易的利潤高得驚人,但這卻是由國家把持的,錢再多也只是經他的手流入國庫罷了,自己根本撈不著多少,這令巴望著儘早從這個城中撈回血本的納魯十分失望。

而更加讓他不忿的,是拍賣會如果出了什麼岔子,責任卻得自己來背。要是真出了什麼事,他的前途也就此完蛋了,這叫他怎麼能不擔心?

參事給城主的杯子斟滿酒,迎合道:「城主放寬心吧,倫達芮爾的防衛一向密不透風,這麼多年都不曾出過什麼事,今年自然也不會有問題吧!」

納魯因為參事的沒有見識而皺起眉頭。「不可大意!今年的情勢和往年怎麼會一樣!」參事馬屁拍到馬腿上,不敢再多說。

納魯凝視著眼前酒杯中搖曳蕩漾的紅光,沉浸到對目前國內變幻不定的形勢的思索中去。

自從年初聖王遇刺身亡後,聖愛希恩特的國政便陷入混亂之中。聖愛希恩特擇立國君是以賢能為標準,沒有嫡子繼承的傳統,而正當壯年的聖王未及立下儲君,三個王子便為了爭奪國君之位而在國都黎盧爭鬥得如火如荼。

但王位之爭主要是在大王子亞歷威爾德和二王子葉卡特留希之間展開。

大王子亞歷威爾德精明沉穩,頗具王者風範,要不是因為聖王的猝逝,他是理所當然地坐上王位之人。儘管他有著出眾的能力和手腕,卻並不想做太多的改變。他傾向於維持聖愛希恩特的現狀,保證國家的穩定和上位者的既得利益,從而贏得許多執掌重權的大臣、政見保守的老臣的支持,可以說是追逐王位者中最具實力的一位。

但這並不代表亞歷威爾德王子便篤定將成為勝利者。性如烈火的二王子葉卡特留希雖沒有大王子那樣龐大的勢力,卻也不可小覷。

葉卡特留希性情豪邁暴烈,樣貌酷似數千年前的一位聖王鐵血王。

昔年鐵血王憑藉蓋世豪勇將聖愛希恩特的疆域從艾遜河流域一帶拓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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