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對方在低谷的時候,是結盟的最佳時機 黃子堤看上了郭蘭

益楊縣委原宣傳部長劉軍已經徹底退居二線了,他正在院子里與退休老頭兒們一起下棋,見兒子劉坤回家,趕緊把下了一半的棋局丟給觀戰的另一位退休老頭兒。

「你在開發區見到了侯衛東,他在農機水電局當局長,一個人跑到開發區做什麼?」劉軍退休以後,不僅沒有胖起來,由於經常去釣魚,仍然保持著以前的黝黑面孔。

劉坤語帶嘲諷地道:「侯衛東被踢到農機水電局,這是回開發區緬懷當年的輝煌。」

劉坤媽媽一直忌恨侯衛東,每次聽到侯衛東的好消息就如貓抓一樣難受,聽到侯衛東的壞消息就如過年一般高興,她幸災樂禍地道:「我還以為侯衛東會永遠陞官,他也有倒霉的時候,今兒個過年,老百姓真啊真高興。」

見劉坤媽媽幸災樂禍的模樣,劉軍及時地閉上了嘴,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好不容易等到劉坤媽媽離開,他道:「別聽你媽的,女人家頭髮長見識短,侯衛東現在還是市委委員,是嶺西最年輕的正處級幹部,他的後台祝焱和周昌全都還在台上,這樣的人千萬別小視。你別跟著你媽起鬨,我覺得應該趁著他暫時不順,主動與他改善關係,說不定以後就用得著。」

劉坤一臉苦大仇深,道:「不打落水狗我能做到,要我主動示好,拉不下這個臉。」

「官場上很多人都是削尖腦袋向上爬,你和侯衛東本來就是同學,又沒有不可調和的矛盾,我認為能把關係處理好。」

「此一時彼一時,我在市委辦接觸的都是市委領導,沒有必要向小小的農機水電局局長示好。」

劉軍見兒子固執,深有憂慮地道:「你別跟黃二混在一起,黃二是和易中嶺混在一起,易中嶺是什麼玩意兒,益楊的領導幹部都知道,遲早要出事,你最好離他們遠一些。」

「爸,時代變了,你落後了,這些事你別管。」劉坤轉身去泡茶時,低聲自語道:「侯衛東在沙州一手遮天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兒子聽不進去自己的話,劉軍只得嘆氣,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他們這一代人已經是過去式了,隨著時間流逝而退出歷史舞台,失去了話語權。

當劉坤離開望城山莊以後,秦飛躍找了個房間,正準備上床休息時接到了益楊建委副主任粟明的電話。

「你怎麼不早點打電話過來,侯衛東剛才還在望城山莊喝酒。」

粟明忙道:「侯衛東才走,那肯定還沒有離開益楊吧。我給他打電話,無論如何也得吃了晚飯才能走,我們這一群青林鎮的老朋友好久都沒有坐在一起喝一杯。」

侯衛東此時正欲上高速路口,接到了秦飛躍的電話,很痛快地道:「粟鎮長有請,我當然不能走,在什麼地方,我馬上過來。」

秦飛躍道:「黃二到嶺西去了,劉坤回家了,現在望城山莊沒有外人,乾脆請老弟動步,我們再到望城山莊聚會,這個地方是我的地盤,平時很安靜的。」

侯衛東掉轉車頭,重回望城山莊。

兩人在望城山莊的最高點擺上了茶具,坐在葡萄架下面,品上青林茶,說著這幾年來的閑話。

秦飛躍道:「黃二這人辦事沒譜,和他接觸總是提心弔膽,今天他來看土地,幸好沒有看上,否則還真是一件麻煩事。」黃二到益楊來看地是劉坤牽的線,黃二後面站著黃子堤,這是秦飛躍最看重的,如果能攀上黃子堤,或許還有可能再上一層樓。

侯衛東道:「所謂近墨者黑,近朱者赤,黃二的合作夥伴是易中嶺,這人的情況你很了解。」

秦飛躍道:「我說話不管用,黃二過來搞房產,在益楊算是通了天,馬有財曾經打電話來問過此事,萬幸他沒有看上開發區的土地。」

「馬有財書記有沒有手諭?這才是最可靠的東西。」

「只是打了電話,沒有紙質的東西。」

侯衛東善意地提醒道:「階級鬥爭一萬多種,社會複雜得很,小心駛得萬年船,千萬不能讓自己被別人圈住。」隨著對黃二漸漸了解,他暗自慶幸在成津時沒有與黃二有實質性接觸,到了一定級別以後,社會的誘惑就太多,必須有所放棄,否則會被各式各樣的慾望壓得喘不過氣來。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路,路怎麼走,關鍵還是本人的選擇,每個人必須為其所走的道路負責。

聊了一會兒,粟明來到望城山莊。

粟明在青林鎮奮鬥了近二十年,終於從青林鎮來到了縣城,當了城關鎮鎮長。這一次擔任了建委副主任,在職務後面打了一個括弧——保持正科級別,這次調動弄得粟明不癢不痛,建委算是好單位,但是他自己卻從一把手變成了副職。

跟粟明一起的還有青林鎮黨政辦主任歐陽林,歐陽林是比侯衛東早兩年的大學生,去年剛被任命為黨委委員、武裝部長,他接到粟明電話,趕緊跟了過來。

歐陽林明顯發了福,大學生的模樣已經被鄉鎮幹部代替,他的肚子已經挺了起來,臉也黑了,雙下巴也明顯起來。他握著侯衛東的手,熱情地道:「侯局長,你離開上青林以後,一直沒有機會給你彙報工作,今天晚上我要好好地敬一杯。」

粟明在一旁笑道:「歐陽部長,論酒量,我們幾人都不敢和侯局長較量,只能是略表心意。」

幾人在最高處坐下以後,天南海北地聊天,他們都是從青林鎮出來的幹部,主要還是聊發生在青林鎮和益楊縣的人和事。

歐陽林道:「田秀影得了類風濕,現在腿已經變形了,彎不過來,平時走路都很困難。如今經常到鎮里來鬧醫藥費,還曾經到縣裡去上訪,說得類風濕是鎮里的責任。你說這人平時就討厭,得了病還是讓人心煩。」他是武裝部長,分管綜合治理,負責人民調解工作,被田秀影纏得夠戧。

歐陽林這一番話頓時把侯衛東帶回到了上青林的日子裡,那時他和習昭勇、高長江、楊新春等人住在四層小樓上,伙食團池銘、田秀影則住在後面的平房裡。當年田秀影嫌平房潮濕,為了能住進小樓曾經多次找過鎮領導。

想著田秀影胖胖的樣子,侯衛東暗道:「當年趙永勝不分樓房給田秀影的做法還是有些過頭,田秀影得了類風濕關節炎,後半生也只能在痛苦中度過了。」

粟明道:「以前上青林的五個石場老闆,發展得最好的還算是曾憲剛,雖然丟了一隻眼睛,可是成功地由農民娃兒變成了省城的企業家。」聽到此語,侯衛東不禁有些黯然,以前上青林碎石協會的五個成員,田大刀自從那次大事故以後,再也沒有人見過他,秦大江慘死在黑娃團伙的槍口之下,派出所民警習昭勇一直在山上開石場,卻在新千年染上毒品,如今被判勞教三年。從90年代中期開始的石場生意,不過短短六年多的時間,第一代老闆便命運各異,這讓侯衛東有滄海桑田之感,雖然這種感覺並不是很合適。

粟明談興甚高,道:「歐陽這個小夥子不錯,長期窩在青林鎮,侯局,讓他到你那裡去上班?」

歐陽林表面平靜,心裡滿是希望。

對於歐陽林來說,調到沙州是一件很難的大事,而對於侯衛東來說,弄一個人到沙州易如反掌,他笑道:「歐陽想到哪一個部門去?不一定非到水電局。」

歐陽林笑道:「如果能挑部門,我就想到市建委、財政局這些實惠部門,只是這些部門不是我能去的。」

侯衛東道:「事在人為,我先去問一問這幾個單位的用人需求再說。」他原本可以給一個肯定的答覆,可是這種事情辦得太容易了,反而會有些負面影響,因此他給了歐陽林一個靈活的說法。

四人都在青林鎮工作過,談起往事,都不勝欷歔。

晏春平也是青林鎮人,他與幾位領導都認識,但是在這種場合之下,他只有旁聽的份兒。

吃過晚餐,秦飛躍半醉,拉著侯衛東等人不讓走,在望城山莊開了一間卡拉OK廳,隨後又來了幾位陪唱的小妹妹。侯衛東如今很不喜歡如此玩法,可是礙著老朋友的面子,也沒有離開。

他唱了好幾首歌,陪唱的小妹妹幾次要將身體靠過來,他禮貌地將身體拉開,不與小妹妹接觸。冷眼看去,秦飛躍抱著一個穿著暴露的女子,在黑暗的燈光中搖擺。

一個多小時以後,侯衛東告辭而去。

高速路修好以後,從沙州到益楊也就是半個小時車程,侯衛東原本可以回沙州,可是來到益楊,他突然很是懷舊,決定在沙州學院住上一晚。到了校門,看到原來的校名已經改為「沙州大學」,校門口重新修過,更加氣派。校園裡面沒有什麼變化,夜色將整個學校都籠罩了,看著三三兩兩在外面行走的情侶,侯衛東覺得時間彷彿停滯一般。

侯衛東給小佳打了電話:「我在沙州學院的家裡,有空沒有,過來住一晚。」

小佳道:「你不早點說,剛才趙姐約了打麻將,我已經答應了,下次抽個星期六,我們帶著小囝囝到學院來過周末。」

在夜色下,漫步在校園裡,望城山莊的歌聲遠去,侯衛東心情變得寧靜。一路行至西區,在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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