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是我的第幾個未知數? 第四節

連續一周沒去學校上學,呆在家裡的秋蘇白,保持著她的冷漠態度,一直到馬遠和負責他們那件案子的警察找上門來,總在房間里的秋蘇白才出現在大家面前,她比之前更瘦了,默默地坐在那裡,不說一句話,才只是幾天的功夫,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她不再沉浸在失戀的痛苦中了,而是對於自己埋藏了將近十六年的身世——這比愛情更讓她無法承受的東西。

「根據調查,這次的犯罪嫌疑人涉嫌多起未成年少女強姦案,所以已經依法拘留,等待法庭判決,適當的時候,如果需要秋蘇白同學指證的話,還請……」警察看著秋蘇白,她渙散的目光彷彿失去了焦點。

秋蘇白的父親為了不破壞氣氛,趕緊說:「您放心,蘇白會配合工作的。」

「蘇白?」坐在秋蘇白附近馬遠以為她還沉浸在差點被強暴的噩夢當中,擔憂地看著秋蘇白,輕輕地叫了叫她的名字。

秋蘇白緩過神來,看著馬遠,如同大夢初醒般地問了一聲,「怎麼了?」

警察開導秋蘇白,說:「雖然這不是一場愉快的經歷,但是也算是上了深刻的一堂課。女孩子的話,出門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

秋蘇白點了點頭,無力的目光環視著坐在客廳里的所有人,說了一聲:「謝謝……你們。」

外人聽到這些話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奇怪,但是秋蘇白的家人能夠明白她這麼說,並不是單純的在感激警察和馬遠,她似乎在感激父母對她多年來的養育之恩。

「呵呵,好,那我也該走了。」警察說道,拿起公文包,站了起來,問馬遠要不要一起走。

馬遠想了想,看著秋蘇白,然後問她的父母,說:「叔叔阿姨,我能找蘇白談談嗎?」

他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也確實希望有人能和秋蘇白說說話,心想若是與人有了交流,說不定秋蘇白這段時間的心結就會慢慢被解開。於是,便應許了。

馬遠和秋蘇白在小區里慢慢地行走著,經過一家小超市的時候,秋蘇白停下來,說:「你帶錢了嗎?」

馬遠點點頭,說:「你需要多少?」

「十塊錢,十塊錢就夠了。」秋蘇白弱弱地說。

馬遠從口袋裡掏出十塊錢遞給秋蘇白,說:「給。」

「那你在門口等我一下。」

說罷,秋蘇白轉身走進超市,沒過多久就出來了,她利索地拆開煙盒,抽出一支煙點亮了,將煙叼在嘴上,深吸了一口,吐出淡淡的煙圈,走了幾步,她問馬遠,「你要嗎?」

馬遠搖搖頭,尷尬地笑著說:「蘇白,你跟我想像得真不一樣。」

「你想像的是什麼樣子?」秋蘇白停在一棵樹下,指著一旁的長椅,說:「坐會兒吧!」

於是,兩個人在長椅上坐下,馬遠繼續剛剛的話題,說:「蘇白,你不像是這種會抽煙,會喝酒的女孩子,這些看起來都不適合你。」

秋蘇白悶聲不語,馬遠繼續說:「雖然發生那種事情很可怕,但既然已經發生了,就要振作起來,不要總是悶悶不樂,明天開始……回去上學吧,快要期末考試了。」

秋蘇白深吸了一口煙,邊說,嘴巴裡邊吐出煙氣,她說:「馬遠,謝謝你救了我……但這不代表你可以對我身上發生的事情妄加評論!」

馬遠吃驚地看著秋蘇白,雖然之前兩個人並沒有什麼交集,可也沒想到她會說出這些話。

秋蘇白抬起頭,朝著蔚藍的天空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如同囈語一般,一個人緩緩地說:「你能了解在一個家裡生活了十幾年,你被大家寵著,愛著,突然間有一天,你發現其實你和這個家一點關係都沒有……這種感覺有多可笑嗎?」

秋蘇白的眼角閃動著晶瑩的淚光,苦笑著說:「比起這種傷痛……愛情算什麼……身體受到了侮辱又算什麼……」

馬遠聽不明白秋蘇白的話,坐在她身邊傾聽著。

秋蘇白踩滅了沒有抽完的香煙,自顧自地繼續說,「沒有人會懂的……現在我對自己的事情一無所知的感覺是多麼迷茫,我不知道我的親生父母在哪裡,也不知道他們是不要我了,還是他們已經不再世上了……我是一個沒有人要的小孩,也許正因為在別人眼中太過於可憐,才被帶回家收養……」

秋蘇白黯淡的眼神中滲透出一絲絲無奈,儘管此刻心脆弱得可能一折就斷,她還是努力沒讓自己哭得那麼狼狽,經歷過背叛、差點被人強暴……這些可怕的事情之後,秋蘇白反而變得堅強起來,可她沒想過自己成長起來的堅強,需要應對的第一道實驗關卡,就是這呼之欲出的身世秘密。

「……這個世界,實在是太殘忍了!」秋蘇白整個人簌簌發抖著,馬遠溫柔地凝視著她強忍住淚的臉龐,抑制不住的惻隱之心,向秋蘇白敞開了懷抱,他將她的臉輕輕地壓在自己的肩膀上,視線不好意思地沒有看她,而是直視著前方,他說:「想哭,就哭吧!」

秋蘇白直起身來,與他拉開一段距離,慌張地說:「謝謝你了……我沒事,你……回去吧,小區門口的174路車……」

秋蘇白情不自禁的說到了174路車,「174」這三個數字,像是回憶化身的無比鋒利的刀刃,插進了秋蘇白的胸口,她記得邱威威說過174路車,代表她的生日——四月十七,曾因為這個不謀而合的巧合,他們的愛情有了開端,也因為一次次命運的契機,他們的愛情沒有經受住考驗,然後她變壞了,學會了抽煙,又開始酗酒,差點因此而毀了她的清白……就因為這些,她的身世才在父母失望的嘆息中曝光。

秋蘇白越想越難過,這段時間在腦海中已經封閉的各種記憶碎片,瞬間連結在了一起。她想逃避,只想避開這樣不堪的自己。

「蘇白!」

馬遠想叫住她,可是,秋蘇白已經跑走了,剩下一個瘦弱的背影,在矮小的別墅群之間漸漸遠去,他欲言又止地收回了自己伸向遠方的手,「蘇白!」

但事實上,秋蘇白所跑的方向並不是她家所在的方位,她一路跑,跑出了小區,穿過人行橫道,她白皙的臉上凝練出細微的汗水,她不知道自己的腦子在想些什麼,停住腳步,喘息不止地半彎下腰,雙手杵著雙膝,仰頭望著視線前方的公寓樓。

七樓,是邱威威住的樓層。

在心最傷的時候,秋蘇白的腦子裡忍不住想要依靠的人還是邱威威。

可她卻再也沒有勇氣走進公寓的大門,她失落地轉過身,一步一步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被推車的小販不小心的撞出了人行道,奇怪的動作被一個計程車司機誤解成了在叫車,在她的前面停下來,卻不見秋蘇白有反應。

「不上車,你神經病啊!」計程車司機狠狠地說,秋蘇白面無表情地沿著馬路行走,連自己所處的路口也不知道,她用力蒙住自己的嘴巴,想就這樣堵住源源不斷地悲傷,但忍了太久的眼淚早就剋制不住地濕了她的面龐。

從小到大,她沒有一刻感覺到自己不是父母的孩子,小時候,秋何娜甚至哭著說過為什麼父母對妹妹更好一些,什麼好東西都留給她,她在家呼風喚雨,只要她說得出來,父母就會滿足她。

越是找不到自己不是父母疼愛的孩子的蛛絲馬跡,秋蘇白的心才覺得更加的迷茫。她的眼前不是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而是從小到大,父母對待她點點滴滴的好。

這麼多天,她一直躲在家裡不敢去面對現實,可真相就像是埋伏在心裡的定時炸彈,不是不去觸碰,就會自動被清除,強忍住的悲傷就在這一刻引爆。

秋蘇白停住腳步,她如紙般干白的嘴唇,一張一合,馬路的喧雜覆蓋了她的聲音。她注視著從眼前開過的一輛輛汽車,像是在等待什麼,又像是要選擇什麼。

天空中被雲霞染紅的天邊,太陽向著西邊的地平線悄悄地靠近。

「好美哦!」馮楠挽著邱威威的手,陶醉地將頭靠在他寬寬的肩膀上,欣賞著天空的紅霞,邱威威面無表情地抓著公共汽車的靠近後車門的扶手,對馮楠不理不睬。

突然間,司機猛剎住了車。車廂里的人被這沒有預兆的剎車,嚇得猛拍了幾下胸膛,責怪司機是怎麼開車的。只有馮楠在這驚嚇緩過來之後,埋在邱威威的懷裡偷笑,她在心裡感謝這司機及時的剎車,讓她和邱威威的距離一下子拉進了。

可是,邱威威很快推開她,說:「站好點。」

馮楠不高興地癟癟嘴。

司機憤憤地推開車窗,朝著從車前走過的秋蘇白大罵了一聲,「你沒長眼睛啊!」

秋蘇白無視那些憤怒的聲音,繼續往前走。

司機重新啟動引擎,嘴巴里咒罵道:「找死啊!」

車廂里的乘客不約而同地往車窗外望了一眼,秋蘇白正從逆向車道朝著另一個車道走去,剛好被馮楠看到了,她靠近車窗看到亂穿馬路的秋蘇白,喃喃地說了句:「她腦子有病啊,哪有這樣過馬路的。」

邱威威不經意地掃了她一眼,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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