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探谷

安密給羅飛等人安排在緊鄰著自己住處的一間屋子裡。屋子分內外兩個房間,原本分住著那四個隨從,現在便成了羅飛等人睡一間,隨從們睡一間。雖然略擁擠了些,但總比前兩天露宿叢林要好多了。

在羅飛的要求下,他們住在了裡屋,這樣四名隨從就把他們與外界隔了開來,在某種意義上起到了護衛的效果。

羅飛在後窗邊站了很久,不時有冷冷的雨點借著風勢扑打到他的面龐上。他卻並不躲閃,因為這種感覺時他的大腦保持著敏銳的思維能力,現在,他確實有太多的東西需要細細地分析一番。

歷經諸多險難,他們終於抵達了這片山谷,抵達了所有怪事發源的中心。答案似乎已近在眼前,可是越來越多的謎團卻又在此時接連湧現。剛剛過去的這一天,用驚心動魄四個字來形容毫不為過。從禰閎寨始便若隱若現的神秘「惡魔」終於現身了,「他」殺死了趙立文,擊暈了周立瑋,頗有手段的白劍惡也被「他」嚇破了膽。在那個叢林中,「他」似乎真的具有某種無可阻擋的力量。

而自己也感受了這一生中從未有過的可怕經歷。那種籠罩一切的恐怖,現在回想起來也仍然心有餘悸。這便是傳說中那「惡魔的力量」嗎?它在數百年前李定國的軍隊中出現,現在不僅在恐怖谷一帶死灰復燃,而且足跡竟跨越到千里之外的龍州,那究竟是什麼?

從夜宴時索圖蘭的講述中似乎可隱約窺到一些端倪,不過羅飛還是希望能得到更加權威的解釋。

「周老師,你對那個所謂的『蠱術』是怎麼看的?」羅飛此時轉過身來問道。

周立瑋此時正和其他兩人一樣,坐在床鋪上發獃,似乎各有心事。聽見羅飛的問話,他顯然一時尚未從自己的思緒中走出,心不在焉地喃喃嘀咕著:「蠱術?蠱術……」

「是的。」羅飛加大音量,往前走近了兩步,直到周立瑋抬起頭看著自己,這才繼續說道,「在龍州時,你曾給我做過一堂關於『恐懼症』的講座。今天聽到索圖蘭提起蠱術,我立刻便把兩者聯繫了起來。也許我們要揭開龍州案件的真相,關鍵的點就在這個地方了。」

周立瑋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那些恐懼症的患者,其實都是某種蠱術的受害者?」

「很有可能!李定國當年也正是通過這種蠱術來控制他手下的軍隊。現在我想知道,這蠱術到底是什麼?通過什麼樣的手段能夠控制一個人的精神?我希望你能從專業的角度給我一些答案。」羅飛的雙目中閃動著炯炯的光芒。

「那我就從『蠱』這個字開始講起吧。」周立瑋添了添嘴唇,拉開篇幅說了起來,「『蠱』,上面是個『蟲』字,下面是個器皿的『皿』,這是一個典型的會意字,表示養在容器中的蟲子。古人認為蠱具有神秘莫測的性質和巨大的毒性,所以又叫毒蠱,可以通過飲食進入人體引發疾病。患者如同被鬼魅迷惑,神智昏亂。傳說中製造毒蠱的方法,一般是將多種帶有劇毒的毒蟲如蛇蠍、晰蠍等放進同一器物內,使其互相嚙食、殘殺,最後剩下的唯一存活的毒蟲便是蠱。」

「這麼說來,『蠱』其實是和『毒』緊密相連的?」羅飛若有所思地說道,「那麼,蠱毒究竟有沒有可能造成人精神上的疾病,比如說,極度恐懼之類的。」

岳東北此時也被兩人間的對話吸引住了,兩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周立瑋,畢竟,中午的那場經歷對他來說同眼也具有刻骨銘心的效果。

周立瑋點點頭:「當然有可能。『毒』,從科學上來解釋,就是人體所不適應的化學物質。在龍州時我就講給,任何精神上的疾病歸根結底都是由人體內的化學分泌失衡造成的。所以通過特定的化學毒素,完全可以造成把人嚇瘋的效果。這是實實在在的科學,與巫術、鬼怪之說毫無關係。」

「是這麼回事?」說話的卻是岳東北,他搖晃著那碩大的圓腦袋,「化學毒素,聽起來倒是有些道理。」

羅飛略感奇怪地看了岳東北一眼,岳東北明白他的意思,咧開嘴一笑:「我所有的研究有一個準則,就是以事實為依據,決不會死抱著對自己學派有利的觀點不放手。在剛才的問題上,我認同周教授的說法。而且這並不代表你們推翻了我的學術。惡魔以下蠱投毒的方式作惡,這也完全講得通。否則,那蠱術已經消失了三百多年,為何會伴隨著血瓶的破裂而重新出現?這一路以來,與李定國相關的種種神秘徵兆和趙立文等人的死亡,又怎麼解釋呢?」

羅飛低頭不語。的確,這些問題現在仍是撲朔迷離。他們本來是為了調查在龍州出現的神秘病症,目前剛剛有了一些頭緒,可是卻又牽扯出一片更大的危機和謎團。

「難道是那個人下的蠱?從龍州開始……」羅飛輕聲說著,像是自言自語,隨即他又搖搖頭,再次沉默片刻後,他拋出了心中那個最大的疑問,「他究竟是誰呢?」

「那個人」顯然就是指在中午出現的神秘魔影。聽羅飛提到「他」,眾人的臉色都是一變,各自回憶起自己的那段遭遇。

「白寨主,也許你能夠解答這個問題。」周立瑋忽然冷冷地說道,「所有的人中間,只有你在清醒的狀態下,和『他』有過接觸。」

羅飛也凝起目光看向了白劍惡,他其實也早想這麼問了,只是在安密等人突然出現後,一直都未找到合適的機會。

白劍惡苦笑了一下:「我已經說過了,我只看到『他』的眼睛,根本分辨不出『他』的容貌。」

「那你怎麼會那麼輕易就把『他』放走了?」周立瑋追問道。

「我攔不住『他』。你根本不明白『他』有多麼可怕。」白劍惡的聲音打著顫,完全不像是叱吒一方的寨主,「『他』的力量,『他』的仇恨,全都燃燒在『他』的雙眼中,不會有人敢與『他』對抗的。」

羅飛冷眼打量著白劍惡,這個人滿臉都是瀕臨絕境的表情,但偶爾目光閃動,卻又透出心底仍然殘存的一絲僥倖。

「他為什麼不殺了你?」周立瑋對白劍惡的回答很不滿意,步步緊逼,「你的手下全都死光了,而他們只不過是給你賣命而已!」

白劍惡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岳東北突然「嘿嘿」笑了兩聲:「這的確是一個有趣的現象。不過你們想一想,在索圖蘭描述的那場聖戰中,李定國最為仇恨的人應該是出賣他的白文選吧?他當時已經把劍架在了白文選的脖子上,可最後卻沒有下殺手。所以重生的『惡魔』同樣不會殺了白寨主,這其中的原因嘛,那就很難說了。」

白劍惡看著岳東北點了點頭,似乎很感激對方替自己解了圍。然後他又對周立瑋說道:「那個人行事如此怪異,來無影,去無蹤的,誰能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

「怪異?」岳東北搖了搖頭,「我倒覺得『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復仇而來。投敵的部下,哈摩族人,都是『他』的仇敵。否則為什麼你的手下都死了,而我們三個卻安然無恙?『他』只是嚇唬了我們一下,並沒有要致我們於死地的意思。這是『他』在展示那可怕的力量,或許也算個小小的警告吧。」

羅飛突然接茬問了一句:「龍州市的那些受害者該怎麼解釋?」

岳東北伸手撓著腦袋,滿臉通紅的憋了一會後,頗為尷尬地喃喃道:「這個……這個……還有待考證研究……」

「好了,還是討論些實際的東西吧。」羅飛擺了擺手,然後轉頭看向周立瑋,「如果是蠱術的話,那一定需要通過飲食來下毒嘛?」

「基本上是這樣,不過也不絕對。也可能通過皮膚滲入,甚至口鼻吸入等等。但是必須存在某種接觸,這是肯定的。」周立瑋的回答簡單而又明了,從這一點上顯示出了他作為教授的良好的素質。

羅飛「嗯」了一聲,繼續問道:「那你覺得,我和岳先生今天中午是怎麼中的毒?」

「你們?」周立瑋先是露出詫異的神情,然後似乎一下子反應過來,失聲叫道,「難道你們中午是中了蠱術?」

羅飛神情嚴肅:「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解釋。當時我感覺到了巨大的恐懼,並且出現了一些幻覺。這應該就是那個傳說中神秘蠱術造成的效果。岳先生,你當時的遭遇也和我差不多吧。」

岳東北咧咧嘴,頗為後怕地說道:「厲害,確實是厲害,如果在持續幾分鐘,只怕我現在也和那些關在水牢里的瘋子一樣了。」

「對,在我往叢林里跑之前,你們的確有些反常。」周立瑋輕輕拍著自己的腦袋,回憶當時的情形,「後來我被打暈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你們已經沒事了啊。那你們是怎麼恢複的呢?」

「我也正想問你這個問題呢。事實上,我們什麼也沒做。就像是一場惡夢,醒來之後,一切又都正常了。你從專業的角度分析一下,這會是什麼原因?」

周立瑋沉思良久,最後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難道這蠱毒的作用還分為長期和短期的效果嗎?我沒見到製作蠱毒的材料,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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