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奇怪的兇器

接到報警電話之後,我和昆比便立即趕到了案發現場。

死者名叫杜瓦特,是一位聲名顯赫的人類學家,在對早期哥倫比亞人的研究方面,他是絕對的權威,許多知名大學都邀請他去講學。

兇案就發生在杜瓦特的書房裡。這是一間非常寬敞、明亮的書房,在四面的牆壁上擺著高大的書架,上面擺滿了牛皮封面的古籍。在書房裡,還擺放著許多古老的墨西哥和中美洲的藝術品——鋒利的青銅斧、帶有銀飾的匕首、中美洲土著戰士用的長矛和弓弩……任何一件都是可置人於死地的兇器。但讓我大跌眼鏡的是,殺死杜瓦特的兇器既不是斧頭、長矛,也不是匕首、弓弩,而是一個死人頭骨。我當警察二十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詭異的兇器。

那個死人頭骨就放在杜瓦特屍體的旁邊,兇手就是用這個東西給了他致命的一擊。由於受到猛烈的撞擊,那個死人頭骨已經四分五裂,上面還沾著不少被害人的鮮血和頭髮,看來兇手這一記重擊使出的力氣不小。

昆比看到這一幕也備感驚訝,他說:「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決不會相信。」

「是啊,難以置信!」

我們勘察完書房,又來到客廳。

杜瓦特的助手克勞德正坐在沙發上,在他的衣襟和雙手上,都沾滿了血跡。剛才的報警電話就是他打的,在電話里,他自稱是殺死杜瓦特的兇手,可是我們看到他一副膽怯、懦弱的樣子,很難將他和殺人兇手聯繫起來。

「克勞德,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嚴厲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做了些什麼,」他有氣無力地說,「當時,他把我激怒了,我的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在狂怒之下,我順手抄起了那個東西砸向他……我根本沒想到要用那個東西……」

他停頓了片刻,接著又說:「我殺死杜瓦特之後,曾經想偽造現場,讓別人誤以為是闖進來的竊賊乾的,可是我不善於撒謊,再說我也懶得那麼做……我現在太累了,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克勞德,你是杜瓦特的助手,你們合作了許多年,你為什麼要殺他呢?」我冷靜地問。

克勞德搖了搖頭,非常疲倦地閉上了眼睛,似乎他根本就不願意吐露實情。

「這東西是哪兒來的?」我看著地上已經破碎了的死人頭骨,好奇地問。

「哦,它一直放在杜瓦特的書桌上,這是他非常喜歡的一件擺設。」克勞德閉著眼睛,虛弱地說。

「擺設?」昆比不禁有些奇怪,「杜瓦特居然把死人頭骨放在書桌上當擺設?」

「是的,每一位來訪者看到這個頭骨後都會有不同的反應,或驚奇、或恐懼,杜瓦特則認為這個頭骨有一種恐怖的幽默感,它能時刻提醒人們——人終究逃脫不了死亡。」

接下來,我們從克勞德的話中逐漸了解到:他為杜瓦特做助手已經八年了。在這期間,他幫助杜瓦特整理過許多研究資料,包括起草論文、寫信等,還多次陪他去墨西哥以及中美洲的叢林里進行考察。六年前,杜瓦特的太太因為婚姻危機離家出走了,此後,杜瓦特就一個人住在這幢大房子里。後來,他也搬了過來,一直到現在。

「你殺死杜瓦特是否經過了預謀呢?」我問克勞德。

「不,完全沒有預謀,」克勞德回答說,「我們曾經合作得很愉快,甚至還一起到危機四伏的叢林中出生入死。」

「那究竟是什麼事讓你突然動了殺機?」我問。

克勞德緊緊地閉上雙眼,彷彿陷入痛苦的回憶中。最後,他睜開眼睛,緩緩地說:「只是因為一個小小的矛盾。」

在我和昆比的耐心勸說下,克勞德終於開口向我們敘說了事情的經過:「昨天下午,另一位著名的人類學家給我寫來一封信,邀請我去為他工作,薪水比杜瓦特給的要多,我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決定去那兒工作。當我開口向杜瓦特提出辭職時,他卻一口回絕了,甚至還威脅我說,如果我執意要走,他將採取對我不利的手段。」

「杜瓦特為什麼要極力阻止你的離開呢?」我問道。

「因為在與杜瓦特合作期間,我知道他的許多事,尤其是其中的一個秘密。」克勞德說,「他一定是擔心我離開之後,會把這個秘密泄露出去。」

「哦?那是個什麼秘密?可以告訴我們嗎?」

「唉,這個秘密與杜瓦特太太之死有關。」克勞德嘆息著,「那還要追溯到六年前,當時,杜瓦特太太和她的情人死在位於波利湖畔的一棟別墅中。」

「什麼?你剛才不是說杜瓦特太太六年前就離家出走了嗎?」我驚異地問。

「哦?我說過這樣的話嗎?」克勞德抬頭看著我們,隨後又點了點頭,「噢,是的,我剛才應該是這麼說的。六年來,我一直幫杜瓦特維持這個謊言,對外宣稱杜瓦特太太是不辭而別。可事實上,杜瓦特太太在六年前就已經死了!」

「她是怎麼死的?」

「是窒息而死。」克勞德說,「那還是六年前的秋天,當時杜瓦特正在寫一本專著,為了尋找一些靈感,他決定到波利湖畔的別墅住幾天。那天早上八點鐘,杜瓦特自己開車先去了別墅,而我因為處理其他的事,比他晚到了一個小時。當我到達別墅後,發現別墅的地板上躺著兩具屍體,其中一具是個男人,而另一具正是杜瓦特太太。她幾天前聲稱自己要去外地旅遊,卻沒想到死在了這裡,而且兩具屍體都一絲不掛。杜瓦特面色鐵青地站在屍體旁邊發獃。最後他對我解釋說,當他到達別墅後,發現房間里全是煤氣,他急忙打開門窗通風,結果竟然發現妻子和一個陌生男子屍橫當場。杜瓦特告訴我說,這是一場意外,是廚房裡的煤氣泄漏所致……」

「那麼,你怎麼看待這件事的?」我問。

「杜瓦特太太年輕漂亮,又富有氣質,我做夢也沒想到她會做出這種事。」克勞德說,「我幾乎被嚇傻了,所以杜瓦特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這麼說,當時你是完全按照杜瓦特的命令做的?」

「是的。」

「即使是意外死亡,你們也應該去報案啊。」我說。

「最初,我提議去報案,可是杜瓦特不同意。」

「為什麼呢?」

「杜瓦特說這是一件天大的醜聞,一旦宣揚出去,他的聲譽和前途將會受到影響。於是,我們趁著夜色將兩具屍體運到湖心,分別繫上大石頭,沉入湖底。事後,杜瓦特叮囑我,無論誰問起,就回答說杜瓦特太太是由於婚姻不和諧,離家出走了。」

「難道他就不怕有人刨根問底?」

「這正是杜瓦特的高明所在!他清楚,憑他的身份和地位,絕不會有人深究這件事的。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是正確的。」克勞德說。

「這麼說來,你把這秘密一直保守了六年,對誰都沒有泄露過?」昆比問道。

「是的。」

「剛才你提到,杜瓦特威脅說,如果你離開他就要對你不利,那他究竟會怎麼做?」

克勞德疲倦地點點頭說:「他說要殺死我,要讓我像杜瓦特太太及其情人一樣沉睡在湖底……」

我馬上說:「這是明擺著的事,杜瓦特太太和她的情人並非死於意外,而是死於杜瓦特之手!」

「沒錯!我猜想那天的經過是這樣的,」克勞德說,「當杜瓦特抵達別墅時,他意外地發現妻子正和一個陌生男子睡在床上,他頓時火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趁二人熟睡之際將他們打昏,然後再用枕頭將他們活活悶死……就在杜瓦特想要進一步處理屍體時,我也到達了別墅,於是杜瓦特就編造了一套煤氣泄漏的謊言來掩飾。當時我只能依照他的命令去做,否則,恐怕連我也會被他一起殺掉!」

「噢,我明白了,」我說,「由於他不斷地威脅你,最後你忍無可忍,終於爆發了,就用頭骨砸死了他,對嗎?」

「不完全對,」克勞德搖了搖頭說,「其實,杜瓦特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我恨透了他的所作所為,而且他把我也卷了進來。我不肯與他同流合污,但我生性懦弱,若僅僅因為這件事,還不至於讓我對他痛下殺手!」

「那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昆比打斷了他的話問道。

「今天早上,杜瓦特突然告訴我那個頭骨的來歷,」克勞德渾身顫抖起來,「杜瓦特書桌上的那個頭骨,我一直以為是他從墨西哥野外考察時帶回來的,可他告訴我說,那頭骨實際上是他太太的頭骨!當時我快要氣瘋了,順手抄起那個頭骨打死了他。我在那間書房工作了這麼多年,成天面對擺在桌子上的那個頭骨——居然是我暗戀了多年的女人的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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