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完全取得了露露的信任,我知道這點是因為國歌一結束她就偎在我身旁睡著了。我對她也無需有任何的疑慮,不用採取任何防範措施。如果她想讓我死,那天在樹上她就不必把蜂巢指給我,直接走掉就行了。與我相互支撐是她最明顯的想法,否則在比賽中我們兩個都不可能贏,目前情勢對我們的生存仍極為不利,所以我也不去想那麼多了。
另外,我仍琢磨著職業選手和他們的補給品。不管怎樣,露露和我必須想出辦法毀了他們的補給品,我敢肯定找吃的對他們來說極為困難。一般來講,以往的職業選手都是先搶到吃的,然後再對別人發起攻擊。有的年份,他們沒保護好食物,例如有一年一些兇猛的爬行動物吃掉了他們的食物,還有一年,大賽組織者設計的洪水把食物沖走了;而這樣的時候,往往其他區的選手獲勝。職業選手從小衣食無憂實際上成為他們的弱勢,因為他們不知飢餓時該如何應對。在這點上與露露和我不同。
我太累了,今晚無法做出詳細計畫。我的傷勢已有所緩解,但因為蜂毒的緣故大腦還有些昏沉。露露躺在我身邊,頭枕在我肩上,讓我有種安全感,我第一次覺得這些日子在競技場我是多麼的孤獨,身邊躺著另一個人多舒服啊!我睡意矇矓,明天會有辦法的。到了明天,惶惶不安的就該是那伙職業選手了。
我被隆隆的炮聲震醒,天空已露出了曙光,鳥兒啾啾地叫著。露露待在我對面的一根樹枝上,用手捧著什麼。我們等著,沒有再聽到炮聲。
「你覺得那會是誰呢?」我禁不住想起了皮塔。
「我不知道,其他幾個,任何人都有可能。」露露說,「我想我們今晚就知道了。」
「對不起,還剩下誰?」我問。
「一區的男孩,二區的兩個人,三區的男孩,薩里什和我,還有你和皮塔。」露露說,「這是八個人。等等,還有十區的男孩,就是腿壞了的那個,這就是九個,還有一個,我們兩個都不記得了。」
「我納悶這一個是怎麼死的。」露露說。
「不好說,可對咱們有好處,死一個,這些人就少一個。也許我們應該在大賽組織者覺得進程太緩慢之前做點什麼,」我說,「你手裡是什麼?」
「早飯。」露露說,她伸出手來,露出裡面的兩個大鳥蛋。
「這是什麼鳥下的蛋?」我問。
「不太清楚,那邊有一塊沼澤,也許是水鳥吧。」她說。
鳥蛋做熟了很好吃,可我們倆誰也不願意冒險生火。我猜想今天的死者是職業選手的犧牲品,這也就是說他們已經恢複得相當不錯,可以返回比賽了。我們把鳥蛋吸空,吃了些兔子腿和漿果。不管怎麼說,這頓早飯挺不錯的。
「準備好了嗎?」我說,一邊背上背包。
「幹什麼?」露露說,同時跳了起來,可以看出她願意做我建議做的任何事情。
「今天我們把職業選手的食物弄出來。」我說。
「真的嗎?怎麼弄?」可以看出她眼裡閃著興奮的光。在這點上,她和波麗姆正好相反,波麗姆總覺得冒險是一種嚴酷的考驗。
「還沒想好呢,走吧,咱們捕獵時再想想該怎麼辦。」我說。
我們並沒有打到很多獵物,我一直在問露露職業選手的情況,心思都放在這上面了。她不久前剛窺探完他們的情況,她觀察得很細。他們的營地在湖邊,隱藏補給的地方距他們大約三十碼。白天,他們會留下一個三區的男孩來看守補給品。
「三區的男孩?」我問,「他和他們在一起嗎?」
「沒錯,白天他都會待在營地。那伙人往湖邊跑時,黃蜂跟過去,他也被蜂蜇了。」露露說。
「我想他們讓他活下去,條件是讓他看東西,要知道,他個頭並不高。」
「他有什麼武器?」我問。
「好像沒什麼武器,一支矛,用這個對付幾個像我們這樣的還行,可薩里什輕輕鬆鬆地就可以把他殺死。」
「食品就放在外面?」我說。她點點頭。
「這麼做好像不太對頭。」
「我知道,可我也說不上是什麼。」露露說,「凱特尼斯,就算你能跑到他們放食品的地方,你又怎麼把它毀掉呢?」
「燒了,或者扔到湖裡,要不澆上燃料。」我捅了下露露的肚子,就像我常捅波麗姆那樣。
「吃了它。」她咯咯地笑起來。
「別擔心,我會想出辦法的,毀東西比造東西容易得多。」我們一邊低聲商量著該怎麼辦,一邊挖草根,摘漿果和野菜。我對露露的了解也更多了,她是六個姊妹中的老大,很愛護自己的弟弟妹妹,把自己的口糧給他們吃,她到草地挖野菜吃,她們區的治安警可沒我們區的好說話。當問起她最喜愛的是什麼時,她的回答是「音樂」。
「音樂?」我有些詫異。在我看來,音樂是介於頭上的髮帶和天上的彩虹之間的虛無縹緲的東西,至少彩虹還能表明天氣情況,音樂卻一點用處都沒有。
「你有很多時間聽音樂嗎?」
「我們在家裡,幹活的時候都會唱歌,就是因為這個,我也很喜歡你的胸針啊。」她指著我的嘲笑鳥說,我早就把它給忘了。
「你們那裡也有嘲笑鳥?」我問。
「噢,是的,有幾個還是我的朋友呢。我們可以對唱幾個小時的時間嘞。它們還可以給我報信兒。」
「你什麼意思?」我問。
「我一般是爬得最高的那個,所以第一個看到收工的旗子,之後我就唱個特別的小曲。」說著,她張開嘴用清晰甜美的嗓音唱了一個四音符的小曲。「嘲笑鳥把小曲傳遍整個果林,這樣大家就都知道該歇工了。」她接著說道,「可要是你靠近它的鳥窩也很危險,但這也不能怪它們。」
我把胸針摘下來遞給她,「喏,拿著,它對你比對我更有用。」
「噢,不行,」露露說,把我伸開的手合上,「我很喜歡你戴著它,就為這個我才覺得可以相信你,另外,我還有這個。」她從襯衫里掏出一個用草編的項鏈,上面掛著一顆星星,也許是一朵花,「它會帶來好運的。」
「噢,到目前為止,確實如此。」我說,邊把胸針重新別到衣服上,「也許你該一直戴著它。」
中午吃東西的時候,我們合計好了該怎麼辦。下午我們開始按計畫行動。我幫露露準備好點兩堆營火的柴火,第三堆營火她有時間可以自己準備。我們約好在第一次吃飯的地點會合,溪流會幫著我重新找到它。在我離開之前,我確定露露備好了充足的食物和柴火,我甚至堅持要她拿走我的睡袋,以防我們黃昏時還不能會合。
「那你呢?你不冷嗎?」她問。
「我在湖邊他們的營地再找一個,就不會冷了。」我說,「要知道,在這兒偷東西並不違法。」我說著咧開嘴笑了。
在最後一刻,露露決定教會我嘲笑鳥的收工信號。
「這也許沒什麼大用,但如果你聽到嘲笑鳥這麼叫,你就知道我沒事,只不過我不能馬上回來。」
「這裡有很多嘲笑鳥嗎?」我問。
「難道你沒看見過,這兒到處都是它們的鳥窩。」她說,我不得不承認我確實沒注意到。
「那麼,好吧,如果一切順利,咱們晚飯時見。」
出乎我的意料,露露伸出胳膊抱住我,我稍猶豫了一下,也擁抱了她。
「你要多加小心。」她對我說。
「你也是。」我說。
我轉身朝小溪走去,心裡忽然憂慮起來。要是露露被殺了呢?要是露露沒被殺了呢?要是最後就剩我們兩個呢?露露獨自一個人該怎麼辦?在家裡波麗姆一個人該怎麼辦?不,波麗姆還有媽媽、蓋爾和答應不會讓她挨餓的麵包師;而露露只有我。
我走到小溪旁,順溪流而下,來到我第一次被黃蜂蜇時看到它的地方。我必須多加小心,因為此時腦子裡一直在想著和皮塔相關的一些問題。今早的炮聲是不是告示他的死亡?如果是,那他是怎麼死的?死在職業選手手裡了嗎?是因為他放走了我而遭到報復嗎?我拚命回憶我趴在格麗默身上,他從林子里衝出來時的情形。我記憶中當時他渾身金光閃閃,這又使我懷疑是否真的發生了這一切。
我昨天一定走得很慢,因為我沒用幾個小時就走到了昨天我洗澡的地方。我停下來加了點水,在背包上又糊上一層泥。無論我塗多少次泥巴,這背包似乎都要固執地變回到橙色。
離職業選手的營地越來越近,我也越發警覺起來,時不時停下來聽一聽是否有異常的聲響,一支箭已經搭在弓上。我沒有看到其他選手,但我確實看到了露露提到過的東西,一叢叢的甜草莓、給我治蜇傷的草藥、把我困住的那棵樹旁的蜂巢。在我頭頂的樹枝上,能看到嘲笑鳥黑白色的翅膀時不時地閃過。
在丟棄蜂巢的那棵樹下,我駐足片刻,我要鼓起勇氣去完成接下來的任務。露露已經告訴我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