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漕渠魅影 第十八章 狄公設計探源私鹽

太平鎮位於盱眙縣城東五十里,是個不足百戶的小鎮甸。此時方交黃昏,夕陽西下,一條快船停靠在埠頭旁,李元芳和梢公抬著重傷的彭春沿跳板走上埠頭,後面的小清問道:「梢公大哥,這裡就是太平鎮?」

梢公道:「正是。」

小清道:「此處離盱眙縣城還有多遠?」

梢公道:「離縣城尚有五十餘里的路程。」

李元芳道:「走陸路或水路到盱眙是不是都要經過太平鎮?」

梢公道:「正是。二位客官,你們帶著病人,我看今晚是到不了盱眙了。不如在鎮中宿下,明日一早尋下一副好腳力再行不遲。」

小清和元芳對視一眼,看了看天色道:「也只有這樣了。」說著,取出幾貫錢鈔會給梢公,梢公連聲道謝。

元芳背起彭春,與小清二人向鎮中走去。

此時街面上冷冷清清,已基本沒有了行人。元芳和小清走進鎮上的小街,見不遠處的街左有一家小客店,門前掛著幌子,上書:「水陸客棧。」

小清一指客店道:「水生,咱們就在那兒借宿吧。」

元芳點了點頭,二人向小客店走去。

客店的外堂非常狹窄,只有迎門的一個櫃檯和兩張方桌,外堂旁邊便是個不大的廚房。店老闆無精打采地坐在櫃檯後,撥拉著算盤珠子。

老闆一見進了客人,趕忙站起身來:「二位客官……喲,這兒還有個病人呢。」

小清點了點頭道:「要兩間上房。」

老闆賠笑道:「姑娘,咱們這兒荒村野店的,沒有上房下房,所有客房都是一般。」

小清笑道:「那就要兩間客房吧。」

老闆高聲吆喝道:「好哩。」說著,提起櫃檯上的鑰匙串,對二人道,「二位,裡邊請。」說完,店老闆引著元芳和小清走到客房門前,打開鎖鑰推門而入。頓時,一股刺鼻的霉味撲面而來,小清使勁扇了扇道:「真難聞!老闆,還有沒有好一點兒的房子?」

老闆歉意地道:「姑娘,剛剛小的就說過了,店中所有的房舍都是這樣。」

李元芳看了小清一眼道:「行了,你就湊合點吧。」說著,將彭春放在床榻上。

店老闆道:「哦,對了,二位,晚飯是在店裡吃,還是出去吃呀?」

小清道:「就在店裡,給我們送到房中。」

老闆道:「那倒沒問題。只是有一件,咱可得說好了。」

小清問:「什麼事?」

老闆道:「您吃的菜里要是放鹽,得單加錢。」

小清和李元芳愣了,二人對視一眼道:「放鹽還要單加錢,這是什麼道理?難道你們吃菜不放鹽?」

老闆道:「您算是說著了。盱眙鹽荒,鹽價貴得嚇人,要五百文一斗。」

小清驚呼道:「什麼,五百文一斗鹽?」

老闆長嘆一聲道:「是呀。所以我們平常只能是忙時吃鹽,閑來淡食。對不住二位,您多擔待吧!」

小清點了點頭:「那好吧,加錢就加錢。」

老闆道:「齊了,飯菜一會兒就送到。」

元芳從包裹里取出兩副葯遞給老闆道:「麻煩你將這兩副葯煎好,給我送來。」

老闆賠笑道:「實在對不住。小的得給二位忙活晚飯,真是忙不過來,廚房就在外面,要不您自己辛苦一下?」

小清沒好氣地道:「難道這客店裡只有你一個人嘛?」

老闆道:「是呀。就我一人,多一個人就多吃一口鹽呀。」

小清愣了。

元芳趕忙道:「好,你去忙吧,我們自己來。」

老闆道:「不好意思。」說著,轉身向門口走去。

元芳叫住了他:「等等。」店老闆停住腳步道:「您還有什麼事?」元芳道,「老闆,這幾天你有沒有見到幾十號人押著數十輛大車經過鎮上,往盱眙縣城去的?」

店老闆想了想道:「沒有。」

元芳道:「你能肯定?」

店老闆道:「絕對肯定。自打盱眙鬧了鹽荒,這鎮上白天夜裡都見不著個人影,別說幾十號人數十輛大車了,就是一隻耗子過去我都能知道。我說沒有肯定沒有。」

元芳點頭道:「有勞了。」

店老闆點了點頭,走出門去。

元芳伸手關閉了房門,回身對小清道:「看來龐四還沒到這裡。」

小清點了點頭:「早就聽說淮北鬧鹽荒,沒想到竟到了這等地步!」

李元芳看了她一眼道:「你是卧虎庄莊主的千金,當然不會發愁沒有鹽吃。」

小清愣住了:「你這是什麼意思?聽你的話,好像盱眙缺鹽是我鬧的?」

李元芳道:「你以為這裡的老百姓吃的高價鹽是從哪裡來的?」

小清奇怪地道:「哪裡來的?」

李元芳道:「你爹是做什麼的?」

小清恍然大悟:「你是說高價鹽是,是我爹賣給他們的?」

李元芳道:「你爹曾經自豪地說過,卧虎庄掌握著淮北地區所有鹽市。你想一想吧,這些高價鹽是誰賣的?」

小清又驚又氣,坐在榻上輕聲道:「他,他怎麼能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李元芳冷笑了一下道:「你爹做的傷天害理的事情還少嗎?」

小清猛地抬起頭,眼裡含著淚水:「不,我不相信,他絕不會做這種事!」

李元芳沒有說話,拿起藥包出門向廚房走去。突然,外堂方向一個身穿套頭黑斗篷的人迎面而來,飛快地走過元芳身旁,向左手的客房奔去。

李元芳停住腳步,扭頭望去,只見黑斗篷快步走進房間,隨即關閉了房門。

廚房就位於外堂之側,裡面一片零亂,鍋碗瓢勺擺了一灶台。

元芳走進廚房,找到一個砂盆,用水沖洗乾淨,將葯倒進盆中。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一個粗豪的聲音:「老闆。盱眙來的趙先生到了嗎?」

聽聲音,正是龐四。李元芳一個箭步竄到門邊,探頭向外望去。果然,龐四站在櫃檯前,與店老闆說話。

店老闆道:「客官,您是不是姓龐?」

龐四點了點頭道:「正是。」

店老闆道:「那位客人吩咐下了,請您到丁字型大小房中見他。」

龐四點點頭,起身向後面走去。

李元芳略一思索,也尾隨而去。

龐四來到門前,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一個男聲:「進來。」

龐四推門快步走了進去。門剛一關上,李元芳閃電般從外堂方向而來,俯身蹲在窗下,舔破窗紙向屋內望去。

只見龐四站在桌前,對剛才身穿黑斗篷的人說道:「您就是趙先生?」

黑斗篷點了點頭道:「不錯,你是龐四兄弟吧?」

龐四道:「正是。」

黑斗篷道:「鹽運到了嗎?」

龐四道:「運到了。現在太平鎮外東十里的柳林中。」

黑斗篷點了點頭道:「好極了。今夜子時,柳林中交鹽。」

聽到這裡,李元芳起身離開,快步走到自己的客房門前,推門而入。見小清呆坐在榻上,望著空氣發愣。李元芳回手輕輕關上了房門。

小清看了他一眼道:「水生,你說我爹真的會做這種事嗎?」

李元芳輕輕噓了一聲,沖她招了招手。小清一愣,剛忙起身走到他身旁。元芳將門拉開一道縫隙,朝外面指了指。小清從門縫向外望去,頓時目瞪口呆。

只見龐四從丁號房中走了出來,穿過院子,向外堂奔去。

小清脫口喊道:「龐……」元芳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關上了房門。

小清掙扎道:「是,是龐四。真的是他!」

元芳道:「姑奶奶,小點聲行嗎?」

小清道:「為什麼不叫住他?」

元芳苦笑道:「叫住他幹什麼?問他大躉船是不是他劫的?你想他會怎麼回答你?」

小清愣了:「可,可就這樣放他走了?」

元芳道:「剛剛他和一個盱眙來的人在房中會面,約好今夜子時在太平鎮外東十里的柳林中交鹽。到時候,我們跟去,一探究竟。」

入夜,何園中燈火通明。

夫人坐在銅鏡前梳妝,她的左臂因刀傷未愈低垂著,只能用右手往鬢邊貼花,動作非常緩慢。兩個小丫鬟在身旁伺候。

夫人對站在左邊的丫鬟道:「小翠,你幫我插簪。」

小翠答應著從梳妝台上拿起一根銀簪,回手向夫人高挽的雲髻上插去,不小心手肘碰到了夫人的左肩。夫人「哎喲」一聲,疼得渾身一顫。

小翠嚇得連忙跪倒:「婢子粗手笨腳,實在該打,請奶奶責罰!」

夫人勉強笑了笑道:「你也是無心之過,起來吧。」

小翠道:「謝奶奶。」說著,站起身來,拿著銀簪小心地插在夫人的髮髻之上。

春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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