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漕渠魅影 第七章 狄仁傑智斷人頭案

山陽位於揚州以北,乃淮北地區的水陸樞紐。時值正午,街道上人煙輳集,兩旁的商家店鋪、酒館旅店熱鬧非常。遠遠的,一輛布棚馬車沿街駛來,車夫高聲吆喝,車轅上坐著掌固季虎。

車棚的布簾掀開了,魯吉英露出頭來,看著街道上的繁華景象,臉上浮現起一絲笑意,對身旁的寧氏道:「賢妹,到了,這就是愚兄的治所——山陽縣。」

寧氏也露出頭來,四下觀望著道:「好一派繁華氣象。以小妹看,竟不輸於神都洛陽。看起來,大哥著實是位好縣令,竟將一個小小縣城經管得這般有聲有色。」

魯吉英面有得意之色,說道:「多謝賢妹誇讚。咱老魯別的不敢吹牛,要說起做這個一方父母官啊,那還真是頗有心得。」

寧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以小妹看,大哥自吹自擂也是頗有心得的。」

魯吉英也笑了,他長出一口氣道:「啊,終於回來了。哎,賢妹,你看,前面就是縣衙。」

寧氏抬頭向前望去,不遠處的街道中央,一座衙門巍然聳立。

魯吉英道:「這下好了,總算到家了。」

忽然,寧氏道:「大哥,你身為縣令,卻私離汛地跑到洛陽,算起來到今日已有二十多天,萬一事情泄露如何對上官交待?」

魯吉英的臉上露出一絲自信地微笑:「放心吧,對付他們我自有辦法。」說著話,馬車已來到縣衙門前,車夫一聲吆喝,馬車登時停了下來,掌固季虎跳下馬車向衙內跑去。

布簾一掀,魯吉英跳下車來,車夫拿過腳踏放在車下,魯吉英將寧氏攙扶下來,笑道:「來,賢妹,看看愚兄的家……」

話音未落,縣衙內腳步聲響,掌固季虎領著縣丞、縣尉飛奔而出,三人神色非常驚慌。

魯吉英趕忙迎上一步道:「怎麼了?」

縣丞趕忙道:「大人,揚州長史吳文登現在二堂!」

魯吉英一驚,脫口道:「他怎麼來了?」

縣丞道:「卑職也不知道,吳大人微服到衙,似乎是沖著您來的!」

魯吉英緊張地道:「他都說什麼了?」

縣丞道:「剛剛季虎進門之前,他正在訓問卑職,您是不是私自離開了山陽。」

一旁的寧氏禁不住「啊」了一聲。

魯吉英道:「你是怎樣回答的?」

縣丞道:「卑職對他說,縣令大人並未離開,早晨我們還見過面,可能是有事出去了。」

魯吉英道:「他是什麼反應?」

縣丞急道:「他冷笑了幾聲,一臉不相信的樣子。大人,謝天謝地,您回來得太是時候了。」

魯吉英拍了拍縣丞的肩膀,沉吟片刻道:「你馬上回去,拖住吳文登,就說已經找到了我,馬上回來。」

縣丞點了點頭,飛奔進衙。

魯吉英對縣尉道:「你去給我找一罈子酒來。」

縣尉愣了:「找,找酒?」

魯吉英笑道:「你沒聽錯,就是讓你去找酒,快去!」

縣尉點了點頭,飛奔進衙。

寧氏緊張地道:「大哥,現在怎麼辦?」

魯吉英道:「賢妹不要驚慌,愚兄自有辦法。」說著,對季虎輕聲道:「你們將馬車趕到後門,扶著夫人從後門進去。」

寧氏關切地問道:「你,你不要緊吧?」

魯吉英笑道:「你就放心吧。」

吳文登坐在二堂的主榻上,臉色陰沉。縣丞率一名僕役端著茶點走進堂中:「長史大人,請用些茶點吧。」

吳文登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怎麼,還沒有找到魯縣令?」

縣丞趕忙道:「已經派人去了,想來馬上就到。」

吳文登陰森森的冷笑道:「馬上就到?本官已經在這裡坐了一個時辰,你每次進來都用這番話搪塞我,是何用意呀?」

縣丞吃了一驚道:「卑職不敢搪塞長史大人,剛剛派出尋找魯縣令的衙役回報,說已經找到他了……」

吳文登逼問道:「人在何處?」

縣丞答道:「馬上就到。」

吳文登一聲冷笑:「我看他是到不了了吧!」猛地,他一聲厲喝,「說,魯吉英究竟在哪兒?」

縣丞嚇得渾身一哆嗦:「請大人寧耐片刻。」

魯吉英已換好官服,向二堂飛奔而來。縣尉手托酒罈在門前等候。魯吉英氣喘噓噓地跑到縣尉身前,拿過酒罈,連灌了幾大口道:「給我說說,最近縣裡發生什麼事情沒有?」

縣尉忙道:「大人,前日夜間山陽下起了大暴雨……」

魯吉英瞪了他一眼道:「我問你發生了什麼事情,說暴雨幹嗎?」

縣尉解釋道:「您別急呀,我還沒說完呢。」

魯吉英端起酒罈子又喝了兩口道:「說,快說。」

縣尉道:「暴雨過後,烏山北坡山崩,壓倒了十幾間民房。」

魯吉英邊喝酒邊問:「傷人了嗎?」

縣尉道:「沒有。」

魯吉英道:「別凈說這沒用的,揀要緊的說。」

縣尉想了想道:「哦,對了,日前刺史府移文,說江南道黜置使狄仁傑大人即將到達,要各衙官吏用心應對,不可濫言多事。」

魯吉英放下酒罈:「哦?狄仁傑大人?」

縣尉道:「正是。」

「砰」的一聲,吳文登一掌重重拍在茶几上,猛地站起,對下站的縣丞厲聲喝道:「我把你個大膽的循吏,竟公然編造謊言瞞哄上官,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縣丞「撲嗵」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頭道:「卑職不敢,卑職不敢!」

吳文登重重地哼了一聲道:「魯吉英擅離汛地,不知所蹤,你以為本官真的不知!說,他到底去了哪裡?今日,你實話實說還則罷了,否則,本官便當堂定你個欺瞞上官之罪!」

「砰」的一聲堂門打開,魯吉英一頭撞了進來。

吳文登登時一愣。

魯吉英踉蹌兩步,「撲嗵」跪倒,連連磕頭,滿嘴噴著酒氣,大著舌頭喊道:「卑職魯吉英,不知上官駕到,有失迎迓,望乞恕罪!」

吳文登望著下跪的魯吉英,只感到一股刺鼻的酒氣撲面而來。吳文登趕忙掩住口鼻,重重地哼了一聲道:「起來回話。」

魯吉英趕忙站起身來:「謝長史大,大,大人!」說著,他打了個酒嗝,噴出一口惡濁的酒氣。

吳文登皺了皺眉頭道:「魯縣令,公值之時,你到哪裡去了?」

魯吉英嬉皮笑臉地道:「回大人,在衙內閑來無事,出去,吃,吃,吃了兩杯水酒。」

吳文登厭惡地道:「看來,你又吃醉了!」

魯吉英笑道:「沒醉,沒醉,只是微醺耳。」

吳文登怒道:「什麼微醺,明明吃醉了!」

魯吉英咧嘴笑道:「大人說我吃醉,卑職可是吃罪不起呀。」

吳文登望著他冷冷地道:「魯縣令,本官聽聞,前些日子你曾離開治所,是到何處去了?」

魯吉英一愣,晃了晃腦袋道:「離開治所?大,大人是說我?」

吳文英罵道:「廢話,不是說你,難道是說我自己不成。」

魯吉英一臉無辜地道:「我,我離開山陽?」

吳文登道:「正是。」

魯吉英道:「離開山陽,那我去哪兒了?」

吳文登哼了一聲道:「你問誰呀?難道自己去了哪裡也不記得!」

魯吉英連打了倆酒嗝道:「不知這,這話是誰對大人說起的,大人回去讓他幫著卑職想一想,我去了哪裡,怎麼,卑職自己都不知道啊。」

吳文登反問道:「哦?魯縣令的意思是,你並沒有離開過?」

魯吉英醉醺醺地道:「大人明鑒。卑職離開山陽去哪兒呀?前些日子,我舅舅死了,表妹前來投親,老家便再沒有別的親人,您說我還能去哪兒?這不,幾日前卑職的表妹到了這裡,卑職便在家呆了幾天,沒到衙門辦事。」

吳文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沉吟道:「是這樣。」

魯吉英道:「怎麼著,您不相信……」他轉頭對縣丞道:「去,把我妹妹請到二堂,與長史大人見面。」

縣丞答應著跑出門去。

吳文登觀察著魯吉英的表情,此時他的心裡也沒了底。他輕輕咳嗽了一聲道:「魯縣令,刺史府的移文收到了吧?」

魯吉英打了個酒嗝道:「收到了,收到了。那兩天卑職在家陪妹妹,縣裡的事兒都交給縣丞了。」

吳文登道:「想必移文你已經看過了?」

魯吉英道:「看過,那,那哪能不看呀?」

吳文登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他道:「移文上都說了什麼?」

「移文上說,說……」他拍了拍腦門兒,努力思索著,「說……」

吳文登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魯縣令不是看過嗎,移文上到底說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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