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黑衣社 第十章 欽差巡牧敲山震虎

眾軍在刺史府內忙碌地搜索著。

一條黑影飛也似地奔後門而來,正是房哲。他四下觀察了一下,見周圍沒有動靜,伸手拔下門閂,輕輕地將後門打開,飛快地掩了出去。

不遠處的房頂上,李元芳靜靜地觀察著房哲的一舉一動,眼見他的身影消失在沉沉夜色中,元芳長身而起,幾個起落跟隨而去。

房哲急沖沖跑到歸義伯府門前,焦急地拍打著門環。

「吱嘎」一聲大門打開了,一名僕役露出頭來,房哲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僕役趕忙將門打開了一條縫,房哲側身擠了進去。僕役四下張望了一下,回手關閉大門。

這一切都被不遠處的李元芳看在了眼裡。他略一思索,縱身而起,躍入牆內。

厚厚的城門在轟鳴之中緩緩打開,一隊手持儀仗,全副武裝的千牛衛騎兵簇擁著一輛金黃色的馬車飛奔進城,隆隆的車聲在夜空中回蕩。

堂鼓之聲一陣緊似一陣,曾泰率涼州刺史府衙的僚屬飛步走進大堂。全副武裝的千牛衛排列在正堂兩廂,欽差大臣宰相張柬之手托聖旨坐在大堂中央。專屬禮官一見曾泰率合屬到來,朗聲道:「涼州刺史恭迎欽差大臣!」

曾泰率閤府人眾撩袍跪倒,口中高聲道:「臣涼州刺史曾泰,率合衙僚屬恭迎欽差大人!」

張柬之起身走到大堂正中,舉起手中的聖旨道:「曾大人,聖旨到了,接旨吧。」

曾泰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他恭恭敬敬地叩下頭去:「臣涼州刺史曾泰恭候聖諭!」

張柬之展開聖旨朗聲宣讀:「旨詣涼州刺史曾泰,前文已悉,奉詔齎發邊關之五百萬兩餉銀於大漠神秘消失,爾塘文中以為邪神所擄,是非曲直究竟何若尚待察勘。此事過雖非全在於彼,然爾治境不嚴,竟令北地邪神猖獗於斯,致使國幣虛耗,關河不寧,其責不可謂不重,本應厲處。然朕念爾苦戍邊河,勸課農桑,積年來政績斐然,為黎庶稱道,因暫留使職,不予嚴處,爾其詳之。今朕著內史狄仁傑黜置西北……」曾泰又驚又喜,抬起頭來。張柬之繼續道,「……糾察此案,爾務當全心協力為要。欽此!」

曾泰叩下頭去:「臣曾泰不勝惶恐感激之至,萬歲,萬歲,萬萬歲!」

張柬之道:「曾大人請起。」

曾泰站起身來,張柬之雙手將聖旨交到曾泰手中。

歸義伯府正堂內的風燈點亮了。

王鍇飛步奔到堂前,早已等侯在正堂門口的僕役低聲對他說了幾句,王鍇猛吃一驚道:「快,快請!」

僕役轉身奔去。不一會兒,房哲在僕役的帶領下來到正堂門前,王鍇快步迎上,二人低語了幾句。王鍇對身旁的僕役道:「去將二老爺請來。」

僕役答應著快步向後園而去。王鍇與房哲攜手走進正堂,大門關閉。

人影一閃,李元芳閃電般從房檐上疾翻而下,湊到窗前,點破窗紙向堂內看去。

堂內,王鍇和房哲低聲說著什麼。

李元芳貓腰向前走了幾步,想要再靠近一點。忽然,遠處燈火一閃,元芳趕忙轉身隱身在廊柱後面。

腳步聲響,僕役提著燈籠引領王薔來到正堂門前,王薔推門而入,僕役轉身離開。

李元芳從廊柱後轉了出來,靠近窗旁點破的窗紙,只見堂內房哲與王鍇、王薔急促地說著,聲音很低。

王鍇拍了拍房哲的肩膀,又指了指王薔,也說了幾句什麼,王薔連連點頭,而後三人走到山牆旁,打開暗門走了進去。

張柬之猛地站起身,吃驚地道:「怎麼,狄懷英現在這裡?」

曾泰道:「正是。狄公現正在西跨院之中。」

張柬之喜道:「我說到五平、并州都不見他的蹤跡,原來竟然跑到了涼州。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曾泰,你馬上引本閣前去!」

曾泰道:「是!」

西跨院中,李元芳正在向狄公講述剛才跟蹤房哲的經過:「我親眼看到房哲與王鍇、王薔兄弟見面,三人一同走進了一間暗室之中。由此看來,那個將解運大軍出發日期及行走路線秘告黑衣社的內奸必是房哲無疑。」

狄公點了點頭道:「現在看起來,這一點應該是可以確定。而今,房哲的身份暴露,逃至歸義伯府,他們下一步的行動計畫會是什麼呢?」

李元芳道:「大人,將此事告知曾兄,查抄伯府,抓捕房哲和王氏兄弟,我想定會真相大白!」

狄公緩緩搖了搖頭道:「剛剛我們已經說過了,查抄伯府現在還不是時機。再有,歸義伯是太宗親封的勛爵,位在五品。曾泰雖為刺史,但要處置一名先皇賜封的伯爵首先要上書皇帝,皇帝將此案下達給宗正府,宗正府查察之下才能准其所請。這一來一往,最少要三個月的時間。」

李元芳有些著急道:「大人,那我們現在能做什麼呢?」

話音未落,外面響起了張柬之的連聲呼喚:「懷英兄,懷英兄!」

狄公驚訝地抬起頭來:「柬之!」

只見房門雙開,張柬之快步走進房中,狄公和李元芳迎了上去:「柬之,真的是你!」

一旁的李元芳躬身施禮道:「張閣老。」

張柬之趕忙還禮:「大將軍。」

狄公又驚又喜地道:「柬之呀,你怎麼到涼州來了?」

張柬之笑道:「懷英兄,還不是為了你!」

狄公一愣:「哦?此言何意呀?」

張柬之道:「皇帝下詔復你內史之職,加西北道黜置使,查察餉銀丟失一案。」

狄公心中一喜,與李元芳對視一眼道:「噢?」

張柬之繼續道:「我攜聖諭及你和李大將軍復職的官誥,與黜置使衛隊星夜兼程趕往五平,可到達後,江州刺史溫開卻對我說,你已於十幾天前離開五平前往并州老家。於是,我率衛隊直奔并州,可并州刺史對我說,沒有見你到來。我無奈之下只得代你前往涼州傳諭,想不到竟在這裡見著了你,也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吧。」

狄公笑道:「柬之,辛苦你了。」

張柬之神色凝重,緩緩說道:「莫談辛苦二字。懷英兄,你清楚,給邊關的五百萬兩餉銀是朝廷籌措了一年的時間,好不容易從各地抽調上來的,可現在竟然全部丟失。接到塘文後,龍顏震怒,聖上本欲將房哲、曾泰就地抓捕押赴神都,我苦諫之下,這才傳旨令曾刺史將功補過,待結案後再作處置。而戍邊大軍的將領們聽聞此事更是人心惶惶,紛紛上表朝廷,恐軍心不穩,引發變亂。而今形勢異常緊張,懷英兄,你務必儘快查清此案,如能追回餉銀當然是上上大吉,就算真是邪神作祟的冥案也要給聖上一個交代。邊事重大,缺餉就意味著混亂,此事不能等啊。」

狄公目光炯炯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什麼邪神作祟的冥案!柬之,而今此事已經徹底澄清,發生在大漠中的餉銀被劫案,可以肯定是一個名叫黑衣社的邪惡勢力所為。」

張柬之吃驚地道:「哦?你已經查出了端倪?」

狄公點點頭道:「請兄台回去上稟皇帝,狄仁傑定會勘破此案,緝捕元兇,還關河安寧。」

張柬之微笑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說著,他從曾泰手中拿過一個托盤:「懷英兄,這是你和李大將軍復職的官誥,這裡是聖旨。」狄公接過交與了李元芳。

張柬之拉住狄公的手道:「一切全仗懷英了!」

狄公重重地點了點頭。

一旁的李元芳興奮地道:「大人,剛剛我們還說到查抄歸義伯府的難度,而今,憑聖諭賦予您便宜行事之權,憑著您西北道黜置大使的身份,此事已再無障礙。事不宜遲,遲則生變,動手吧!」

狄公沉思著,良久緩緩搖了搖頭道:「元芳啊,事情似乎還沒有到如此緊迫的地步。」

李元芳道:「大人,要想得知他們下一步的行動計畫,不抓住逆魁怎能辦到?」

狄公道:「元芳,你先不要著急。好好想一想,我們現在抓捕王鍇、王薔和房哲會有什麼結果?」

李元芳解氣地說道:「撬開他們的嘴巴,得知真情!」

狄公搖了搖頭:「而今,我們並無真憑實據,一切全靠分析。就是房哲內奸的身份也是通過觀察和推斷得來的,並無任何佐證。」

張柬之吃驚道:「怎麼,房哲是內奸?」

狄公道:「至少現在看起來應該可以肯定。」

張柬之嘆口氣道:「這可真是禍起蕭牆啊。」

李元芳有些著急:「大人,難道房哲意欲殺死廖文清,這還算不上證據?」

狄公看了看元芳,反問道:「你說呢?」

李元芳沉思良久,點了點頭道:「不錯,而今大漠中餉銀被劫的真實情況不明,沒有任何人證物證能夠坐實房哲內奸的罪名。除非廖文清醒來說出真相。」

狄公點了點頭道:「是的。」

曾泰補道:「那房哲夤夜跑到歸義伯府與王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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