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二節 屋漏偏逢連夜雨

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出現關係倒退事件後好幾天,井原依舊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明明那麼「模範」地記住生日,買了蛋糕,芷卉卻莫名其妙說出只想做朋友的無情話語。這種情況下,還能有什麼比看見高警官出現在家門口更令人深感時運不濟,井原不由得把不耐煩寫在臉上。

警官全然不在意他難看的臉色,迎上來:「我不是找麻煩,是來告訴你好消息的。經過調查,我認為最有作案動機的人是麥芒的叔叔。」

「她叔叔?」雖然重複一遍,但井原並不覺得太意外。

麥芒的爸爸在世時,她叔叔買房投資有多餘的公寓,就借給麥芒一家居住,卻讓麥芒的父親寫了借條。麥芒的爸爸是老實人,根本沒有多想便簽了字。誰知開發商一房多賣,另一戶人家先辦了房產證,成了正式戶主,而麥芒叔叔的投資卻打了水漂。正值此時,麥芒的爸爸受工傷死亡,麥芒的叔叔竟趁人之危鑽了借條的空子找麥芒媽媽既還房又還錢。

麥芒和媽媽被趕出公寓,僅憑她媽媽做護士的工資又無法償還債務,所以只能在貧民窟租房住。井原的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階層,也沒有很多積蓄,幾乎傾囊相助,才替麥芒家還了借債。

這些事,儘管井原當時年紀尚小,但察言觀色也知道了大概。

「麥芒的母親有一份大額保險,受益人是麥芒。案發後,她這位叔叔曾經積極爭取過麥芒的監護權。雖然最終沒有得逞,但畢竟有動機。何況他又完全提供不了不在場證明。」

對後一條理由,井原極想嗤之以鼻。事隔六年,誰還記得清六年前特定一天自己具體的行程。

「這也算是重大突破嗎?」忍不住吐槽。

「確定了嫌疑人啊,我們正在重點審問。這個案子有點特殊。」

原來根本就沒有更大突破,井原有點佩服這個高警官的盲目樂觀,內心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卻更添了幾分憂慮。

謝過警官後井原回到家,聽見麥芒正繞著自己母親嘰嘰喳喳講學校里的八卦,頓時覺得心緒難以平靜。麥芒的家事,對再好的朋友都不曾提起,如今這些無從傾訴的秘密經年累月變得愈發沉重,幾乎要把人壓垮。

回想當初,是什麼讓自己倍感溫暖,又是什麼讓自己忍俊不禁。有那樣一個女孩,說起話來很大聲,吃起東西旁若無人,笑的時候眼睛彎彎,時常無端端鬧脾氣,走路會左腳踩右腳,想事也能左右腦掐架,不太完美,但那麼爽朗自然。

她不是朋友,一直不是,但卻是你一個人撐不下去時最想依靠的人。

無論你有什麼遭遇,她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但只要出現在身邊陪著你,蹩腳地裝得很man,哥們一樣用力拍拍你的肩說「哦喲有什麼啦」,你就像被催眠似的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了。

有些人,你無法跟她侃足球,無法跟她打實況,無法跟她拼酒量,也教不會她玩三國殺。但她在你生活里就是那麼重要,因為她是治癒系。

當你給她發去簡訊:「有點心事,我想不出除了你還能跟誰說,能出來么?」

除非她丟了手機,否則不到一分鐘准能熱情洋溢地回覆:「你在哪裡?我馬上來!」

這時你才會突然感到內疚,一直以來確實對她照顧不周,沒怎麼顧慮過她的情緒,始終都是她無條件地遷就自己,也難怪她會覺得根本沒在交往。

溫暖也好,內疚也罷,最後腦海里僅剩的兩個字,誰能說不是「芷卉」?

周四時麥芒看雲看得不耐煩,就把韓一一和祁寒兩人丟下先閃一步,她自始至終都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只是覺察到祁寒周五一整天都像經霜的茄子。「怎麼啦?蔫了吧唧的,一一不肯原諒你?」

「不是那麼簡單的事。」男生下巴擱在桌上,有氣無力。

「難道說你對一一告白被拒了?」

真不知該說她是敏感還是遲鈍,祁寒有點頭疼,鑒於以往每次欺瞞後的慘況,決定還是「坦白從寬」:「呃……基本上是這麼回事。」

「笨啦,一一是丁零的,他們是所向披靡的110!怎麼可能跟你交往?跟你的話配來配去還是『寒一一』,無不無聊嘛。」

「哈啊?」這倒是意外的答案,「丁零是哪兒冒出來的,我記得這個人根本沒有在前文出現過啊,分明是個龍套。」

「有啦,在長假之前,都說了人家是天生一對。要怪就怪你老爸老媽不支持,給你取這種名字,死心吧死心吧。」麥芒不屑多言地揮揮手。

死心也不可能因為這種無厘頭的原因。

「是同學?」祁寒還執著於糾結龍套君的身份問題。

麥芒猛點頭:「同班同學。」

祁寒掩面而泣,那基本沒有希望了。麥芒不會毫無根據捕風捉影,一定是確有其人確有其事,而且那個叫「丁零」的,怎麼聽都是近水樓台日久生情。

「現在知道一片真情被辜負的滋味了吧!你還是不和衛葳說話嗎?真絕情!這樣人品會變成負值的哦。」

「你以為我不想和她做回朋友嗎?這種事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話一出口,又覺得彆扭,怎麼聽都覺得自己此刻是韓一一附體,實在有點無奈。

「對啊,我才懶得管你們這些情情愛愛。拜託你們將來不要再請我幫忙對我哭泣。」

祁寒聽見「請我幫忙」四個字才反應過來:「你為什麼這麼一邊倒地幫那個什麼丁零說話?他給了你多少好處?」

麥芒滿臉洋溢著喜慶的笑容遠目而去,完全不理祁寒在身後嚷嚷:「喂,我還可以再給你更多營養快線啊,回來!」

下午放學後,麥芒跟著衛葳回家,告訴她這個特大喜訊:「集郵渣渣男終於被我們偉大的一一甩掉了哦。」

衛葳面露囧色:「白痴啊?這種事在我耳邊念叨什麼?」

「人家以為你會高興。」

「你真是不懂人情世故。不過待會兒千萬不要在大家面前說起這件事,我會故意問你,你說到祁寒喜歡的人是陽明中學的韓一一,就夠了。」

「咦,這是為什麼?」

「因為自從你轉來以後就和祁寒同桌,兩個人又那麼要好,我又和祁寒分手了,所有女生都以為祁寒是因為你才和我分手的,你不會知道有多少人虎視眈眈、對你羨慕嫉妒痛恨。總之,讓你這麼說你就乖乖聽話,不要問那麼多問題。」

麥芒到底腦子不笨,立刻恍然大悟,一定要和同班女生們一起看柯南,是因為衛葳想製造個機會為自己排除敵意。突然猛撲上衛葳的後背,把她撞得腳下一趔趄:「衛葳你真是個超級大好人!」

衛葳記不清自己是怎麼和前男友恢複邦交的,總之與麥芒有關這點毋庸置疑,因為議論麥芒的神奇表現,不知不覺就會有對話,等到反應過來每次都已經是聊天之後了。

臨近期末,體育課開始考核排球墊球,輪到麥芒上場時衛葳正在椅子邊找水喝,祁寒遞給她一瓶沒開封的農夫山泉,謝過後衛葳順勢在他身旁坐下,望著不斷奔來跑去撿球的麥芒嘖嘖感慨:「你們羽毛球隊怎麼凈招些運動神經這麼差的廢柴?」

「羽毛球方面她倒是天才。」

「但她其他方面就不能適可而止一點么?上半個學期教游泳的時候,第一節課老師讓不會游泳的人舉手,就麥芒一個人,於是老師就放所有人自由活動只教她一個人,結果到了考試時還是只有她一個人遊了不到五十米就往下沉,你能理解老師的絕望么?」衛葳笑著看向身邊的男生,「這件事徹底動搖了她繼續當老師的信心。」

話音未落場上便哄起一陣驚呼。

祁寒抬頭朝聲源看過去,原來是麥芒墊球時砸中了正在打分的排球老師的腦袋。

「我覺得她似乎又毀了一個老師。」

「她毀的何止老師啊。班級旅行你沒去,我們不知被麥芒毀得有多慘。」

衛葳笑得更深些,雖然那天她生病請假,但第二天也對大家的遭遇略有耳聞:「她說車爆胎就爆胎了是吧?」

「不,詳情是這樣的:剛上車她就說『要是暖氣壞掉就好玩了』,大家還沒當回事,才過了十來分鐘暖氣就壞了,還好我們人多不至於凍死。接著她又來了句『要是爆胎就好玩了』,這個最經典,剛說完不到半分鐘車就爆胎了。然後她繼續說『我們的車停在路中間,別的車要是不小心撞上來就好玩了』,這還了得?所有人——包括班主任——都恐慌得下車了,結果還真有輛不長眼的摩托車開過來撞掉了我們的車燈。最後我們只能一路幫她拎包、為她免費提供食物,勸她說『仙女麥芒你行行好別玩了』,回來的時候才得以一路平安。」

「深表同情,我在場你們就不會那麼悲慘了。麥麥是個座敷童子,惹怒了遭災,但哄得好也可以興旺家宅。」

「說起這個,我真不知謝井原是怎麼得以在麥芒身邊存活至今的。」

「……我一直覺得謝井原完美得不像人類,長著那樣人神共憤的臉,擁有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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