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節 真的是冷漠男嗎?

梅雨季節終於到了結局。

淡藍色天空浮著棉白的雲,氣溫疾速回升。

教學樓下牆根邊的低矮灌木爆出一整枝條的粉色小花,有同年級其他班的女生結伴拿數碼相機照相。祁寒在四樓,撐著頭,從窗口居高臨下看她們擺出各種奇怪的拍攝姿勢。

周五下午的社團活動時間,本該在籃球場揮汗如雨,卻被數學老師挑出來塞進競賽班。

祁寒不禁苦笑。

數學競賽?那麼嚴肅正經偉大的事業是怎麼和我這種只求苟全性命於亂世的廢柴扯上關係的?

如果老師看見男生們奔出教室前向祁寒投來的深表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目光,大概就不會覺得自己厚待這位「得意門生」了。

雖然擅長這門學科,但並不意味著能犧牲真正的愛好換成在數學中投入更多興趣,不像現在坐在講台左側的那位高年級學長。

上學期就在遠翔樓下看見喜報。F大的自主招生,被直接錄取的全校只有他一個。真正可以高枕無憂了。

但是這學期還一直在學校看見他。

第一次碰見時和他用「你好」作為談話的開端,後來隨著見面次數的增多,變成了在樓上看見他從樓下經過會用「嘿」去招呼的人。

知道他並不是因為想旁觀同窗的奮鬥而在學校閑逛的變態,因為他穿行在辦公室和高一教學樓的時間比待在高三遠翔樓的時間還多。自從挖來這「剩餘勞動力」後,競賽班老師樂得清閑,講一個小時的課就把後面的事丟給這位「助教」回辦公室去電腦上看《大長今》了。

所有答疑工作他都能應付下來,頭腦不是一般好。

講台下高一生在做練習卷的同時,他也在講台上寫寫劃劃。有一次課間祁寒偷偷把平攤的書翻過去,是本大學數學教材。

接觸不多的人都覺得他完美得無可挑剔,但人總會有缺陷。

相處一段時間後也不難發現,他只是個行走的冰箱,如果不是自己整天熱情地對他呼來喚去,甚至偶爾嗆他幾句,他大概不會和這個班的任何學生有交集。

而現在,課程結束後他也會把一堆數學材料攏起來收進書包里,接著問祁寒:「今天你是乘130還是打車回家?」

取決於放課時間。

如果趕上下班高峰期,公交車擠起來會很艱難。

今天,祁寒看看錶,才四點半。

「一起乘130吧。」

——和謝井原是這樣的交集。

走向車站的過程中,本來還在討論競賽講義中某道例題的其他做法,井原的手機響起來。

果然和他本人一樣,呆板的默認鈴聲。

祁寒堅持不去做偷聽癖,扭過頭喊著斜前方的同班女同學。

對方在回答自己「怎麼也這麼晚回去」的同時,無心地瞥見自己身邊正邊走邊接聽電話的人,臉瞬間紅透。

為什麼現在的女生會喜歡這種石雕一樣的冷漠男?

祁寒不禁有點疑惑地看向他。

和自己身高相仿,所以頭一轉最先看見貼在耳邊的手機翻蓋上的大頭貼。

兩個人。

男生女生。親密度五顆星。

情侶!——絕對不會有誤差的判斷。

等到井原闔上手機,祁寒笑嘻嘻地點著手機問:「女朋友啊?蠻可愛的嘛。」

井原愣了一秒,才意識到他指的是大頭貼上的女孩:「我表妹。每次撕掉她又會貼新的上去,執著度超過牛皮癬廣告張貼員。」

第一次聽到他無奈的語氣。

「讀小學?」

「和你一樣,也高一了。」剛正經回答完就反應過來,「在你眼裡我像是那種有小學生女友的人嗎?」

逞了一時嘴快的祁寒朗聲笑起來。

關於「小學生女友」的話題幾乎立刻就結束了。

井原提起他媽媽剛才打過來的電話:「說昨天家裡醬油就用完了,讓我帶一瓶回去,等會兒下車時再幫忙提醒我一遍。」即使是這樣完全不適合十八歲男生來處理的事情,他說在嘴邊也沒表現出絲毫困擾。

連醬油都可以很自然地應付的人,究竟是怎樣的女生能夠造成他的無奈語調?

下了樓梯,穿過校門,又過了馬路。

再把話題重新撿起來會不會顯得彆扭?

在站台上停下來,井原聽見身邊比自己低兩個年級的男生很突兀地問道:「在我們學校嗎?……你表妹。」

井原頓了一下:「不是的。她在陽明中學。」

「哦。」祁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有點沒話找話,「那所學校離你家很近啊。」注意到井原打量自己的目光有點變化,又追加了一句更自然的,「當初我也想過考陽明,後來我媽說那學校女生太漂亮了不讓我去,說我去了肯定要談戀愛。」

「那你最後來聖華是為了向你媽證明:在聖華也可以照談不誤?」

「別拿這個虧我。最近被女生吵得頭痛。」

「誰讓你小小年紀腳踩好幾條船。」

「你有資格說我?我本來不想提起京某卉和柳某川的。」把對方的緋聞對象全翻出來了,「三年級的金三角啊金三角!」居然還像唱歌一樣念起來。

井原冷淡地剜他一眼:「給我夠了。」

「你表妹中考多少分進的陽明啊?」

井原遲疑的時間又長了一點。在這個空當間,130路公交車緩緩地靠近了站台。

已經是第二次,太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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