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迎著陽光盛大逃亡

楚子航終於忍不了這個義大利人了,抓過他手中的機油尺把他從車前推開:「修車的事情交給我,不想沾上機油的話就離得遠一點,順便說機油不足跟發動機過熱沒什麼關係。」

從高天原回情人旅館的路上,路明非失魂落魄,只覺得有一個巨大而暴怒的聲音在自己腦海後回蕩,彷彿一隻猛獸在不甘地嘶吼……你怎麼能看著她死呢?從未有人那麼順從於你!她好比你擁有的東西!

「最後提示,目標即將脫離有效射程。」酒德麻衣低聲說。

繪梨衣抬起頭,對上了路明非的眼睛。路明非歪著腦袋看他,神色難得的認真:「別以為出來看看就能知道世界是什麼樣子的,我在這個世界上活了二十多年還糊裡糊塗的,你才跑出來幾天就了解了?」

這是一條筆直的綠陰道,陽光天大家都出來透氣,女孩們騎著自行車從車邊經過,她們穿著漂亮的花格裙子,斑斑點點的陽光撒在她們的後背上。

「你家裡人不會喜歡我的。」路明非說。

「那就期待諸天之怒。」酒德麻衣緩緩地把槍機複位,這時燈火通明的鐵龍駛入了海上吹來的濃霧裡。

她抱著巨大的輕鬆熊,低垂眼帘,像是一隻做錯了事的貓。

他跟繪梨衣擺手,繪梨衣依舊低著頭。火車啟動了,繪梨衣忽然亮出了手中的小本子,原來她低頭不是難過而是在奮筆疾書。

「我沒聽懂你的道理,關於牛奶布丁和義大利面的道理。」楚子航站在他身後。

原來是這樣么?原來只是跑出來看看這個世界就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忍受很多的痛苦。知道自己的壽命比別人短,但不想在那間永遠不改變的小屋裡過一生。

唯一能救她的辦法就是送她回蛇岐八家,但愷撒和楚子航無疑不會同意這種處置方法。以秘黨的行事原則來說,繪梨衣可以死,但不能落入心懷不軌的人手裡。

「後來我去了CBD,再後來我去了好多城市的CBD,我發現我確實沒法在CBD里混,因為我不認識CBD里的人。」路明非望著夕陽輕聲說,「CBD不是那些鏡子一樣的高樓大廈組成的,是由很多很多人組成的,CBD里的人都穿著高級時裝,女孩都化很漂亮的妝,很多有錢的人。即使我站在CBD的街頭我也不屬於CBD,因為這裡的人沒有誰注意我,他們在我身邊走來走去忙他們自己的事。」

「那種東西應該只是神話傳說……」

「就這麼回家了么?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玩。」路明非有點緊張,不知怎麼勸阻。「家裡人就要來帶我回去了,我不回去會連累Sakura的。」

「見鬼!他要放走那個女孩!」楚子航忽然明白了。

愷撒瞪著楚子航,楚子航也瞪著愷撒,兩個人的眼睛裡都似乎含著鋒芒。

一聲令下她就可以開槍,983米的距離對她而言不是問題,略低的能見度和低速風也不是問題,在海邊月台上繪梨衣沒有可遮蔽自己的障礙物,她這邊扣動扳機,那個已知最強的混血種就會倒在血泊中。

「他們在附近的超市裡購物,看起來他們買了很多零食……還有巨型輕鬆熊!」

「我早就該回去了……不過還是很高興。」

後備箱里有工具箱,楚子航熟練地使用各種工具拆卸引擎,他也沒有學過修車,但家用車引擎並不複雜,掌握原理之後他能熟練地拆解各種常規機械。

「你把婚禮現場布置好,等著他們去結婚。」

「世界喜不喜歡你,只取決於你的朋友喜不喜歡你,每個人都有幾個真正的好朋友,他們喜歡你,就是這個世界喜歡你了。」

「居然用文藝女青年的調子跟老娘說話!他們遲早會回東京,可我們趕時間!Tokyo Love Story計畫的截止時間是明天,他們必須在明天舉辦婚禮!」蘇恩曦氣急敗壞。

「活過」的概念不是等著慢慢死去,而是要不斷地奔跑,跑到很遠的地方去看儘可能廣大的世界,跑到筋疲力盡才不會後悔。很多人能夠每天沐浴在陽光下,卻沒有這個很少能見到陽光的女孩能明白所謂「活過」的意思。

「很美。」沉默了很久,蘇恩曦說。

「她不是不喜歡你,是我以前做了好多讓她不喜歡的事。」路明非一直以為這個女孩簡單得像是一張白紙,很好糊弄,可簡單不代表傻,她清楚地感覺到嬸嬸不喜歡她,但還是堅持著對嬸嬸微笑。

路明非不想悲悲戚戚地告別,最後一刻白爛的心又在他的胸膛里跳動起來,他以雷鋒同志做了好事不留名的風度大手一揮說:「名字不重要!我只是個路過此地心懷正義的牛郎!」

「你的聲音,其實很好聽。」路明非在小本子上寫。

「首先,她到底有多危險不是由我們來判斷的,而是由校董會;其次,切斯特菲爾德伯爵確實說過那句話,可他也說過,『勿因女人容貌之缺陷而疏於觀察其心,美貌隨著時間衰減而心將愈發強大。』最後,我確實是個正常人。」楚子航重新把引擎組裝起來。

「車快來了,就在月台上呆著吧。」路明非說,「把鞋子換了,把我的鞋還給我。」

但外人聽他們的對話會覺得他們是兩隻發癲的青蛙,以高得驚人的同步率在荷葉之間跳躍,同起同落。

鷺鷥是她的代號,取「長腿」的意思,導播車和飛艇可以跟丟,但她不能,她負責解決突發情況。

在達成臨時性和解之後,學生會主席和獅心會會長發現彼此之間聊天很有同步率。作為騷包的義大利人,愷撒的話題和邏輯總是很跳躍,而楚子航總能精確地捕捉到他的各個邏輯點,跳躍式地進行回答,全無遺漏。愷撒就像一隻騷情的青蛙那樣在不同的荷葉之間蹦來蹦去,只有楚子航總能迅速地判斷他下一步將跳向何方,並且迅速跟上。

繪梨衣顯得有些局促,過去的幾天里路明非對她一直說得上是百依百順,從來沒有一句否定的話。她覺得自己應該是說錯或者做錯了什麼,但還沒有來得及想明白,低下頭去抓著裙擺。

耳機里傳來沙沙的電流聲,蘇恩曦正在500公里之外的東京等待好消息,老闆隨時都會接入。

路明非這才想起從頭到尾繪梨衣都不知道他是誰是幹什麼的,大概深海相遇的那次蛇岐八家也沒告訴她說深海里你也許會看見幾具很搞笑的屍體,那是學院本部派來的神經病。

可他一點都不喜歡這種權力。

「他們正沿著上野線向西行駛丨車速很快!他們似乎知道導播車在後面尾隨了!他們想甩掉我們!」

「解析度有點低,看得不太清楚,不過還是很感人的。專家組正在開香檳慶祝。」蘇恩曦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婚禮現場己經布置好了,明天早晨他們真的會去那裡么?根據剛剛到手的情報,愷撒跟一個做人蛇買賣的傢伙搭上了線,明天早晨人蛇船會從東京灣起航,目的地中國福建,他們約定了凌晨四點在碼頭交人。」

他猛地回頭,背後卻只是櫻花混雜著落葉飛旋,並沒有路鳴澤的影子。

在她的概念里世界充滿了動蕩,歷代高達和魯魯修在同一個時空中作戰,聖鬥士跟攻殼機動隊也是同時存在的,她也會懷疑某些遊戲和動畫的合理性,比如《銀魂》。

來梅津寺町是路明非的主意,繪梨衣表示去哪裡都好,只要是漂亮的地方,路明非說那我知道一個地方,那裡很漂亮但是很遠,我們需要一輛好車。

楚子航脫下襯衫扔進車裡,他出來的時候非常匆忙,穿著店裡的衣服,高天原里的牛郎都會配發幾套頂級品牌的衣服,弄髒了賠償起來也不是小數字。如愷撒所說,他們現在確實很缺錢。

路明非起身摘下牆上的外套,這是跟繪梨衣一起買的Hugo Boss,除掉跟陳雯雯吃飯時愷撒給他準備的那身正裝,這是他這輩子擁有的最貴的衣服。他穿上這件紅線鎖邊的赭色獵裝,登上濺了泥水的皮鞋,用紙巾在鞋尖上蹭了蹭,把它擦出一些閃亮的光澤來。他轉過身把手伸給繪梨衣:「走吧,還剩最後一天,我們把你想去的地方都去一遍。」

「原來外面的世界是這個樣子的啊。」繪梨衣寫給路明非看。

在成為旅遊勝地之前,梅津寺町是個銅礦,附近的男人都是礦工,他們每天都乘坐著這樣的老式登山纜繩上山挖礦,後來礦車才被改造成了觀光電車。

「地獄呢,有么?」

「你想跟我說什麼?」楚子航檫了擦手上的機油。

酒德麻衣仍未把準星從繪梨衣的眉心挪開,儘管在這個距離上已經未必能命中了:「可老闆你說過她是打開藏骸之井的鑰匙,要讓鑰匙落在別人手裡么?」

所以他們在高速公路上跑了四個小時,從本州開到四國,最終抵達這座海邊小鎮。

繪梨衣解開手帕,夕陽如海潮般湧入她的視野,巨大的日輪已經觸及了海面,數千萬噸海水在她腳下緩緩地蕩漾,潮水在黑色的山崖下碎成白色的水花。風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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