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姓朱的梁 7.虎子、犬子、敗家子

都說「龍生龍,鳳生鳳」,同樣生兒子,怎麼差別這麼大呢?李克用生了一個虎子,小夥子李存勖很能幹。朱全忠養了一群敗家子,眼睜睜斷送了朱梁的基業。

朱全忠在做了五年皇帝後,終於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任何不可一世的人物都會有這麼一天。

楊行密、李克用這些亂世雄豪早已化作飛煙。

劉仁恭隱退,李茂貞蝸居。

老牌軍閥河朔三鎮早已面目全非。

現在該是朱全忠謝幕的時候了。

梁乾化二年(公元912年)六月,反覆折磨朱全忠的疾病更加嚴重了。朱全忠感到末日已近,開始抓緊安排後事。

朱全忠疑心很重,對誰都不放心,所以沒有早立儲君,擔心儲君自成勢力,變生肘腋,威脅皇權。現在到了不確定接班人不行的地步,朱全忠想到了排行第二的乾兒子朱友文,朱友文性情溫和,朱全忠比較喜歡他。朱友文此時的官職是東都留守兼洛陽宮使,地位重要。再加上朱友文有個貌美如花的老婆,朱全忠享用這個兒媳婦之後感到很爽,愛屋及烏,他對朱友文的無私奉獻與沉默不免也產生了好感。朱全忠已經拿定主意將帝位傳給朱友文。其實朱友文並不優秀,他天天縱情宴飲,不理政事,也不會辦理軍政事務。朱全忠之所以選擇朱友文實屬無奈,優秀的子侄都已經死了。

朱全忠一共八個兒子,五個侄子。

朱友諒,是朱全忠大哥朱全昱的兒子,封為廣王。這小子為非作歹,在籓郡慣常胡作非為。

朱友能,是朱全昱的二兒子,封為惠王。

朱友誨,是朱全昱的三兒子,封為邵王。

朱友寧,是朱全忠二哥朱存的大兒子,熟悉兵法戰陣,舉手投足風流倜儻,在伐青州王師範時戰死。

朱友倫,是朱存的二兒子,悟性奇高,既善長騎射,又喜歡寫文章,氣度開闊有智略,在跟從朱全忠去鳳翔迎回昭宗後,負責留在長安京畿的警衛,在一次擊球遊戲中不幸墜馬摔死。

朱友裕,是朱全忠的長子,由張夫人所生,善長騎射,為人寬厚,很受士卒擁戴,可是就在朱全忠謀殺昭宗那一年病死軍中。

朱友文,本姓康,名勤,是朱全忠收養的兒子,在朱全忠兒子中排行第二,從小聰明伶俐,很受朱全忠喜歡。

朱全忠的三兒子朱友珪,其母親是亳州軍營的娼妓。朱友珪母子頗經歷了一番曲折。朱全忠早年在亳州作戰時,招納了一名娼妓留在身邊享樂,一個多月之後,戰爭結束,朱全忠打算將這娼妓打發走。沒想到這名娼妓有了身孕,朱全忠心生憐愛。但由於懼怕張夫人,朱全忠不敢將這娼妓帶回開封,只好在開封城郊另外買了一處宅子,供此女居住。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此女生了一名男孩,就是朱友珪。朱全忠見生了男孩,對此女更加喜歡了,壯著膽子將朱友珪母子倆接回了家。封建社會時母以子貴,張夫人即使一百個不樂意,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此可見,張夫人在世時,朱全忠對張夫人十分懼怕,不敢隨便納妾,更不敢明目張胆地招妓。現在,朱友珪官拜諸軍都虞侯兼控鶴都指揮使,這可是個有權勢的職務。

四皇子朱友貞,也是張夫人的兒子,這小夥子長相英俊,性格沉穩,儒雅好交遊,此時官拜檢校司空、天興軍使、東京馬步軍都指揮使,在開封和朱友文在一起共事。

五皇子朱友璋,六皇子朱友雍,七皇子朱友徽,八皇子朱友孜,這幾個都還小,手中沒有什麼職權,也沒有什麼才能。

應該說朱全忠對自己兒子的信任度還是超越外人的,一個留守老根據地東京汴梁,一個負責各路兵馬的監督與洛陽京都防務,朱友文和朱友珪都被委以重任。

朱全忠這十三個子侄中,優秀能幹的都死了,無奈,朱全忠只能「矮子裡面選將軍」。活著的這些兒子實在不成器,左看右看,哪個都不如意,看著朱友文勉強還順眼。彌留之際,朱全忠派人緊急赴東都開封接朱友文來洛陽,以交代家國後事。

調朱友文進京的事被朱友珪的老婆張氏探聽到了。朱友珪的老婆是怎麼知道的呢?朱全忠的幾個兒媳婦侄媳婦輪流值班,進宮服侍朱全忠,被朱全忠淫亂享用。朱友珪的老婆心眼兒多,人機靈,她聽說病情垂危的朱全忠要召見朱友文,卻沒有召見近在咫尺的朱友珪,心裡犯了嘀咕。這個女人借故溜出皇宮,一路小跑趕回家,氣喘吁吁地向丈夫朱友珪通風報信:「老頭子快不行了,他派朱友文老婆王氏揣著玉璽去了汴梁,朱友文不日進京繼位,到那時我們將死無葬身之地了。」朱友珪的老婆雖然將身體獻給了朱全忠,但在關鍵時刻,心還在自己老公這裡。

朱友珪聽老婆張氏這麼一說,也慌了心神。夫妻倆正在語無倫次地秘密討論局勢,話還沒說完,朱全忠便派敬翔來了。敬翔是朱梁帝國中僅次於朱全忠的二號人物,雖然平日里不苟言笑,話語不多,可是人人都敬畏敬翔,特別是這些皇子更是從心裡對敬翔懷有忌憚。

朱友珪心情忐忑地看著敬翔,手腳忙亂地請敬翔到屋裡坐。敬翔走進郢王府大門後,沒有再前進半步,立在院子中央,從懷中緩緩取出一個黃綾捲軸,沉聲宣布:「朱友珪接旨。」

朱友珪及老婆孩子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恭候宣旨。敬翔讀道:「責朱友珪任萊州刺史,即刻赴任。」這萊州刺史與朱友珪現在的職務比起來,是個小官,而且是千里之外的偏僻之地。當時,降級任官一般意味著先削官後要命。所以,朱友珪聽完聖旨,兩腿發軟癱在地上,額頭滲出了冷汗,顫抖著雙手將似乎千斤重的聖旨接過來。敬翔面無表情地轉身離去。

朱友珪坐在地上愣愣地發獃。他認為這是父皇朱全忠為朱友文登基清掃障礙。朱友珪原本就不受朱全忠喜歡,況且母親出身娼妓,地位卑微,從小朱友珪就在弟兄行列里抬不起頭,不知道遭受了多少白眼和歧視。由於經常搗蛋惹是生非,朱友珪已記不清被朱全忠用馬鞭抽打過多少次了。現在諸皇子中,其他幾個年紀還小,只有朱友珪和朱友文手握實權。朱友珪是朱友文爭奪皇位的最大勁敵。朱友珪心想,老頭子是不念父子之情了,不僅將江山傳給外人,還要對自己的親兒子下毒手。

看到朱友珪嘴唇發紫,額頭青筋暴跳,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嘀嗒、嘀嗒」往下落,朱友珪老婆及左右屬下湊上前來,你一言他一語地勸朱友珪下決心篡位:「事情緊急,大王不可不當機立斷,如果朱友文進京,他會將我們趕盡殺絕的,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

要說朱友珪身邊也都是些腦子缺根弦的人,哪能隨隨便便就起鬨架秧子說篡位啊!可朱友珪此時此刻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他已經昏了頭。朱友珪本來就常懷不憤之心,覺得自己這些年一直受到不公正待遇。在父子之間極度不信任的恐懼之下,朱友珪居然聽信了身邊人員的忽悠,決定篡位。

朱友珪此時身兼左右控鶴都指揮使,負責皇宮警衛,諸軍都虞候的身份又可以調動各軍種兵馬。聖旨雖然已經頒布,要求朱友珪調離京城,可是調令還沒有正式下發。朱友珪知道他所有的機會都在今晚,等到明天調令將下達各衙門昭告天下,他手上所有的權力將化為烏有。

篡位這種高風險高難度的事,哪裡是吹口氣就可以辦的。朱友珪孤掌難鳴。此時,朱友珪想起了一個人。趁著夜色,朱友珪改扮便裝,偷偷跑到與他親近的左龍虎軍統軍韓勍那裡。

韓勍就是那位曾與王景仁一起出征河北的人,柏鄉戰役失敗後被朱全忠降級為左龍虎軍統軍。韓勍也是朱梁陣營的老將,他親眼看到許多功臣宿將多因小過錯被朱全忠刑罰或者殺戮,並且自己也剛剛受到處分。韓勍一直認為河北戰敗乃王景仁過於保守,指揮不當。事後朱全忠卻歸罪於韓勍過於魯莽不服從王景仁調遣,韓勍對此很不服氣且感到窩火。韓勍既為自己委屈,也看到外部環境的惡化。天天膽戰心驚地怕自己朝不保夕,弄不好哪一天也掉了腦袋。

今天朱友珪找上門來,韓勍以為和往常一樣,朱友珪心裡不痛快,來找自己喝酒發發牢騷。韓勍開門延客,將朱友珪讓進客廳。

令韓勍意外的是,朱友珪今天鬼鬼祟祟,神情緊張,四處張望了一下之後,朱友珪壓低聲音對韓勍說:「老韓,咱們到密室說話。」韓勍是個火爆性子,被朱友珪這麼神神秘秘地嚇了一跳,拉著朱友珪的胳膊急切地問:「王爺出什麼事了?」朱友珪鼓著腮幫子不再答話,示意韓勍往密室走。

韓勍見朱友珪這般神情,心知一定是出了大事,於是不再吵吵追問了。朱友珪和韓勍兩人走進密室,急忙將門窗關好。不等朱友珪落座,韓勍早就急不可耐了,瞪著兩隻環眼,咧著被鋼針一般的絡腮鬍須包圍的大嘴,搓著雙手急切地問:「王爺,你今天是怎麼啦,這麼小心翼翼,難道有誰要難為你不成?」

剛剛落座的朱友珪,不安地又彈跳起來,疾步來到韓勍近前,雙手緊緊扯住韓勍衣襟,顫聲哭道:「韓公救我。」

韓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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