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下烽煙 7.門前雪不掃不寧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只有把敵人趕上死路,自己才能找到活路。朱全忠展示出了超凡的堅忍不拔與艱苦卓絕。沒辦法,逼出來的。

前文我們已說過,秦宗權不過是一個許州牙將,恰逢黃巢渡淮向西,許州軍亂,秦宗權藉機發動兵變,佔據蔡州。後來黃巢東歸途中,秦宗權被黃巢軍中二號人物孟楷擊敗招降。自此,秦宗權作為黃巢的爪牙在許蔡之間攻城略地、搶劫殺伐。當時秦宗權還是一個小角色,朱全忠、李克用、時溥、趙犨等人都沒太將他當回事,注意力全在黃巢與尚讓身上。

黃巢被圍剿失敗自殺,唐朝官軍散去,各回本鎮。就在這個戰爭的空隙間,秦宗權不僅沒有隨著黃巢義軍毀滅,反倒獨樹一幟,發展壯大起來。秦宗權似乎就是專門為打仗和殺伐而存在的,他的集團似乎是一個只有吞噬搶掠而無大腦的怪物。

公元885年,秦宗權居然做起了皇帝,大肆封授文武百官,排場搞得很大,氣焰一時灼熱中原。秦宗權以蔡州為據點,派陳彥侵入淮南,派秦賢侵入江南,派秦誥攻陷湖北與川東,派孫儒攻陷洛陽與陝南,派張晊攻陷汝州和鄭州,派盧瑭攻打開封和宋州。一時之間,秦宗權四面出擊,如潮水般席捲黃河以南。可是這秦宗權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打仗到底是為什麼,一直打打打,一路殺殺殺,永無休止,毫不手軟。每到一處燒殺搶掠一空而去,方圓幾千里的廣大土地上,放眼望去只有孤零零的城池,沒有了炊煙和人跡。秦軍從將軍到士兵完全處於一種瘋狂的變態精神狀態下,秦軍這個戰爭機器完全依靠搶掠維持運轉。經常遇到糧草接濟不上的情況,秦軍就用板車拉著戰場收集的屍體,撒上鹽巴腌漬之後,隨時食用。

沒有理想、沒有未來、沒有道德、沒有原則、沒有人性、沒有目的。

只有衝殺、只有搶奪、只有姦淫、只有打贏活命、只有眼前的虛幻。

這就是秦軍,這就是一隻被幻滅思想和瘋狂機體組裝起來的戰爭魔獸。

就是這樣一隻魔獸,使得遠在四川的僖宗皇帝都怕得要命,遲遲不敢回長安。

然而,朱全忠必須面對秦宗權。

朱全忠沒有退路。

朱全忠必須戰勝秦宗權。

只有秦死,才有朱活。

這時候,朝廷委派時溥作為四面行營兵馬都統討伐秦宗權。為什麼是時溥,而不是朱全忠?因為時溥撿了黃巢的人頭獻給朝廷,功勞最大,顯得也最厲害,所以朝廷這次讓時溥做前敵總指揮。可是時溥實在沒有這個能力,僅僅能夠在徐州自保而已。各諸侯門前的雪還需要自己清掃。

開封汴梁臨近蔡州,朱全忠與秦宗權低頭不見抬頭見,兩人幾乎每天都要開戰。目的只有一個,為了生存。雙方前後大小發生了數百次戰役。

開始的時候朱全忠處於劣勢,汴軍力量不及秦宗權部隊的十分之一,可朱全忠堅忍不拔,激勵士氣,奇謀詭計以少勝多,竟然屢屢擊敗秦宗權的強大進攻。汴軍越打越多,秦軍越打越少。朱全忠愈挫愈強,秦宗權越來越難過。十多個月之後,朱全忠徹底擺脫了一窮二白的境況,強大到可以轉守為攻了,而且越戰越勇,直到徹底剿滅秦宗權。秦宗權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是為什麼,怎麼也不肯在朱全忠這個新興的小土包子面前認輸。朱全忠這根硬骨頭,幾乎要讓秦宗權發瘋,恨得牙痒痒。秦宗權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在朱全忠面前屢遭失敗的現實。秦宗權要找朱全忠決戰。

公元887年春天,秦宗權與朱全忠在開封近前,展開了一場規模盛大,影響深遠的戰役。這場戰役成為了雙方力量強弱轉化的分水嶺。

秦宗權要全力攻打開封汴梁,朱全忠也沒閑著。朱全忠知道自己兵少力寡終究是弱項。與敬翔商議之後,朱全忠在年初上表朝廷,要求朝廷封授頭號大將朱珍為青州刺史。在朱珍赴青州臨行前,朱全忠交代給朱珍一個重要任務,讓朱珍到任後迅速招兵買馬。至於為什麼要去淄青招募兵丁,主要還是因為中原一帶久經戰火,歷經喪亂,人口凋敝,逃亡者十之八九。淄青偏居一隅,少有戰事,人口密集。

朱珍不僅打仗英勇善戰,而且是個宣傳組織能手,尤其善於挑選精兵強將,還幫助朱全忠制定了一整套軍事制度。朱珍出發後月余即發回書信,說到達淄博青州後十天就招募到了一萬多人,可見其組軍能力之強。在招募完軍卒後,朱珍又做了一件事,摟草打兔子,順道偷襲了青州官軍馬場,獲得戰馬一千多匹,鎧甲兵器一大堆。朱珍滿載而歸,為宣武軍補充了重要軍源。

就在此時,秦宗權的大軍也已兵臨城下。

秦宗權手下大將張晊、秦賢、盧瑭率十五萬人會戰朱全忠。這幾人都是秦宗權軍中的頭號戰將,原本各自負責一片戰區,秦賢負責南部長江一代戰區,張晊負責河南戰區,盧瑭負責北部戰區,三人與西部戰區的孫儒、西南戰區的秦誥、東南戰區的陳彥並稱秦宗權的六大金剛。

這次,秦宗權為了會戰朱全忠,特意將六大金剛中的三大金剛調來。可見秦宗權對這一仗的重視,也可見這一仗的分量。

秦軍到達開封附近後,成品字形擺開。秦賢屯兵八萬於板橋負責正面攻擊,張晊屯兵六萬於開封北郊負責背後夾擊,盧瑭屯兵一萬於萬勝負責切斷汴水運路。秦軍紮下營寨三十多座,連延二十餘里,來勢洶洶,殺氣騰騰,似乎要將汴梁城連根拔起。相形之下,朱全忠部隊只有一小撮兒,可憐巴巴地蜷守在開封城內。

朱全忠也知道大戰在即,且此戰關乎存亡,不可大意,一面積極迎敵,一面向外藩求援。這次不能再請李克用了,因為李克用已經和朱全忠變成了世仇。時溥也不能請了,因為爭功,兩人鬧得不愉快。環顧四周,朱全忠想到了一個人,天平節度使朱瑄。這個朱瑄是新來的,與朱全忠素不相識,沒有瓜葛。朱全忠悄悄地向朱瑄寫去了請援書信,寄託了一點點他也無法把握的希望。

援軍尚遠,勁敵已在眼前。

是等還是打?

朱全忠召集眾將商議禦敵之策。帥府堂內鴉雀無聲,眾人對這次戰役感到壓力都很大。朱全忠與秦宗權大小百餘戰,彼此都比較了解。對秦軍的瘋狂與兇殘,汴軍也深有感受,從來不敢等閑視之。一班文武屏住呼吸,在等待朱全忠發話。朱全忠坐在帥案後,右臂放在几案上,左手扶住左腿膝蓋,掃視了一眼眾人,嚴肅而平靜地說道:「我們與蔡賊已經相持一年多,賊勢氣焰囂張,為禍中原很深,我等軍民合力抗擊,屢屢破賊,多靠眾將奮勇衝鋒、敢死陷陣。現在,蔡賊儘管以數倍於我的兵力來犯,眾位也大可不必過於緊張。賊軍人多勢眾,但是散亂無軍紀章法。張晊秦賢勞師來戰,我們以逸待勞,地利優勢在我。更何況,蔡賊以為我們汴梁城內勢單力孤,有輕視我們之意,殊不知,朱珍已經募得一萬兵馬,這是我們的秘密武器。還有,天平節度使朱瑄大帥不幾日會率十萬援軍趕到。所以,我們完全有條件與蔡賊一戰。」

朱全忠麾下上將軍都指揮使朱珍沉聲說道:「大帥所言極是,我等以少勝多,破賊非只一次,大帥神機妙算,令敵人丟魂喪膽,我們這次與蔡賊誓死力拚到底。」

朱珍與龐師古、許唐、李暉、丁會、氏叔琮、鄧季筠、王武、郭言等八十多人,自從朱全忠起兵一直追隨左右,其中,尤以朱珍勇猛。據史載朱珍「摧堅陷陣,所向盪決」。這些人跟隨朱全忠赴鎮宣武,成為了汴軍的老班底,個個都是精英將才。在圍剿黃巢戰爭中,朱全忠陸續收降了葛從周、張歸霸兄弟、李唐賓、李讜、霍存等人。再後來,歷次對徐州、兗鄆、岐鳳等戰役中,又招降了劉知俊等很多才幹之人。這些人進一步壯大了朱全忠的隊伍,構成了汴軍龐大豪華的戰將陣容。

之所以名將如雲彙集到朱全忠帳下,並不是偶然的,也不是沒來由的。這與朱全忠個人性格與策略有著直接的關係。朱全忠對部將沒有先來後到之分,也沒有遠近厚薄之別,對人才的來源沒有成見,唯戰功定優劣,以能否堪用定去留。用朱全忠的話說:「誰給我幹活,我就重用誰」。朱全忠對人才的鑒別力也眼光獨到,常常對文臣武將稍加試用後,即加以破格提拔,任命到重要崗位上委以重任,從來不論資排輩,不搞觀察觀察研究研究之類的花架子。由於朱全忠的開放吸納態度,在很短的時間內,汴軍就延攬了數量眾多的謀臣和武將。這說明了朱全忠有眼光、有胸襟,也為其發展壯大的霸業不斷注入新鮮血液。這些戰將在朱全忠的爭霸過程中發揮出了燦爛的光華,也同時成就了個人的功績。

朱全忠聽朱珍表態後,嘉許地點點頭。

這時候,敬翔徐徐說道:「兩軍交戰,知彼知己乃是根本。蔡賊氣焰囂張,忷忷而來,必有輕我之意,以為我們必不敢輕易出戰。我們反其道而行之,在敵人紮營未穩之際,出其不意,挫敵氣焰。」

朱全忠站起身,雙手按在桌子上,說道:「此役非常,本帥向來軍法嚴明,勇猛殺敵者重賞,怯懦畏敵者斬!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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