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僵局

就像美麗的禮花,總在綻放之後歸於沉寂一樣,在南明取得了光彩奪目勝利的同時,三股污濁的暗流,也在隨之涌動。

暗流一、廣西大部,得而復失

在孫可望的要求下,李定國北上迎擊尼堪時,帶走了廣西的大部分明軍,這就給廣東清軍的反擊,提供有了可乘之機。

本己打算捲鋪蓋搬家的清平南王尚可喜,馬上改為捲袖子操傢伙,直奔廣西殺來。

1652年9月5日,在尚可喜的嚴令下,清軍水陸並進,佔領廣西重鎮梧州。

爾後,清軍以梧州為「前進基地」,乘勝進軍。

1652年12月23日,佔領平樂;1653年1月15日,佔領陽朔;1653年1月19日,佔領桂林。

由於「一把手」孫可望的「顧此失彼」,在李定國北上的三個月中,明軍在廣西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大好河山」,又一次陷入了清軍的手中。

這帶來的結果就是:明軍的後方,出現了巨大的「安全隱患」。

暗流二、四川保寧,戰役失利

孫可望在率主力出兵湖南的同時,也派出了一支五萬人的偏師,由「三把手」劉文秀率領,分三路入川。

這樣做,實在是一種不得以而為之的做法。因為吳三桂率領的清軍,已佔領了四川的大部分地域,隨時都可以越過省界,朝雲南或貴州亂砍一刀。

但此時的四川,由於前幾年張獻忠同志的傑出貢獻,全省是「有土無民、有兵無糧」,讓在這裡駐防的清軍,日子過得苦巴巴、緊巴巴、眼巴巴。

因此,在「兵精糧足,土飽馬騰」的明軍面前,羸弱的清軍幾乎是不打自跑。

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劉文秀就收復了敘府、重慶、綿州、廣元,把吳三桂又逼回了原來盤踞的保寧州(今四川閬中)。

就這個清軍在四川最後的「堡壘」,灰心失望的吳三桂也不打算再堅守下去了,他已令部下做好撤回陝西漢中的思想淮備。

但就在他躍躍欲試,打道回陝時,四川巡按郝浴卻跑來,向他進行了一番「不死於賊,必死於法」的「恐嚇式教育」。

聯想到自己降清以來的種種恩德與猜忌,吳三桂猶豫了,停下了回陝的腳步。

就在他遲疑不決時,劉文秀同志,已經兵臨城下。

入川以來軍事上的一帆風順,讓劉文秀產生了這樣的錯覺:對方不過是一幫「屢戰屢敗、苟延殘喘」的「弱弱」。

為將這幫「弱智人士」消滅於四川,不給老家人民添負擔。他指揮全軍鐵桶般地圍住了保寧,不給吳三桂同志留下任何「逃生通道」。

這種打法,兵法上有一個專門的術語——關門打狗!

但狗與狗是有區別的,如果傻狗笨狗呆狗,關起門來打是可以的。但如果是瘋狗,關起門來打,後果……?

而此時被關在保寧城的吳三桂,在死到臨頭的嚴峻現實面前,就馬上被「鍛造」成了一條瘋狗。

瘋狗吳三桂的工作狀態,立刻由「不認真」轉向「認真」。

他認真研究了自已手中的情報,發現了圍城的明軍中,存在一塊碩大的「短板」。

這塊「短板」,就是張先璧部,他領的部隊,大部分為收羅、拼湊起來的原南明政府軍,人軟、心散、好欺負!

如想取勝,就從打張部開始。

為取得「李鬼扮李逵」的心理威懾,吳三桂偷偷讓部下將綠營兵的旗幟,一律換成八旗軍的旗幟。

10月11日,保寧戰役打響。

明軍先用火炮發起轟擊,轟擊結束後,用步兵發起衝鋒。

待明軍第一波攻擊停止後,吳三桂令打開城門,率部以「奪命狂魔」的架式,向張先壁部衝去。

在這支以「關寧鐵騎」為主力的軍隊面前,張部顯然不是一個同級別的對手,被迅速打散後紛紛逃竄。慌不擇路的敗兵,還把王復臣的明軍沖得亂成一團。

急火攻心的劉文秀見狀,下令砍斷了明軍逃跑的浮橋,以求能產生「背水一戰」的奇蹟。

於是,「背城一戰」的清軍,與「背水一戰」的明軍,拚死廝殺在一起。

戰場上,刀與刀相擊,血與血相濺,命與命相博。

是役,明清兩軍損失都異常慘重。

明軍土卒損失大半,騾馬2300餘匹,重要的將領王復臣、姚之貞、張先軫、王繼業等戰死。

清軍則損失了三分之一多的精銳。

這場戰役,最終以明軍的慘敗,清軍的慘勝而收場。

保寧慘敗,意味著孫可望全面復川的規劃付之東流。不完整的四川,隨時都可能處於清軍鐵蹄馬刀的衝擊之下。

為追究責任,孫可望將劉文秀解除兵權,發回昆明「反省」。同時還將不爭氣的張先璧,亂棍打死。

暗流三、孫李失和、寶慶再敗。

在李定國取得衡州大捷的前一天,孫可望也取得了一次「不大不小」的勝利——攻克「孤島」辰州,消滅守將徐勇。

但就在孫李都雙雙載謄而歸時,這兄弟倆卻失和了。

他倆失和最核心的原因,是兩者個人本質及理想的不同。

孫可望的本質是一個政客,他在雲南所採取的種種「建設措施」,其終極的理想,就是求在自己功成名就之時,能取代朱氏子孫,成為下一屆的「漢人皇帝」。

而這一理想,在他看來,隨著自已在滇黔兩省經營的成功,正一步步變成觸手可及的現實。

當他在貴陽獨立開府辦事時,舉止做派,更向「帝王化」的方向發展。

他發布自已所撰的經書註解,並以此作為南明國家科舉考試的「標準教材」,佔領了輿論的高地。

他鑄造官印,任命官員,將人事任免權牢牢握在手中,樹立了自已的絕對權威,建立了自已的全新班底。

他建立太廟,太廟之中,朱元璋居中,張獻忠居右,自已的「農夫爺爺」居左,其有意向世人展現朱——張——孫的接班體系的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而李定國,卻是一個很純粹的人,一個很「喜歡直與真、厭惡曲與假」的人。

最初,對於孫可望「歸順」永曆明朝,他曾一時轉不過彎來。

後來,還對孫可望「孜孜不倦」追求秦王封號的行為,不屑一顧地說:「大丈夫王者自為,何用人封。」

但當他打著「明」朝的旗幟,進湘入桂,受到沿途百姓從未有過的「熱心幫助」時,他慢慢由淺入深,明白了這樣一個樸素的道理。

千百年來,成功進行「治國平天下」的過程,實際上就是按大多數人意願「行為做事」,並獲大多數人擁護的過程。

而現在,大多數漢人的意願就是「反清復明」,只有遵從這一意願,並付諸實施,大多數漢人才會跟著你捨生忘死、赴湯蹈火。

最終,你和你的團體,才能獲得持久的生命和持續的活力。

純粹的李定國,明白這一樸素的道理後,終極的理想,便變得簡單而神聖。

那就是,一心一意貢獻自己的天賦與忠誠,重新讓大明的人民,擁有一片自由的天空;重新讓中國的文明,擁有一方延續的土地。

余者,皆非所慮!

象李定國這樣的人,在中國的歷史上,雖然不多,但還有一些,如李廣、祖遜、檀道濟、岳飛、余玠、于謙、袁崇煥、張自忠……

但可惜的是,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宿命:即都可以在某一時間、某一方面,獲得巨大的成功,但縱觀其整個人生,卻全部以悲劇謝幕。

也許,現實世界的複雜和污濁,很難容下「純之又純」的人,也只能讓他們「質本潔來還潔去」。

扯遠了,回到故事現場,繼續探討孫李失和的問題。

兩兄弟的失和,歸根到底,就是人生追求的境界不同,一個私心自用,一個公而忘已。

心有七竅的孫可望,首先洞悉了這一點,因此,他對李定國是既利用、又限制。

當全軍上下,為李定國衡州大捷而歡呼、興奮、讚歎,甚至嚎啕大哭時,唯一他,躲在陰暗的大帳中,眼睛裡,流露的滿是嫉妒和不安!

他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如果照這樣的勢頭髮展下去,有朝一日,李定國那璀璨炙熱的光芒,將把他那個做了多日的帝王夢,象露珠一樣烤乾蒸發。

於是,一個大膽的「自我拆台」方案,在孫可望狹小的心房裡出籠了。

在衡陽大捷後,他密令馮雙禮退守寶慶。在馮部退走後,馬進忠部也隨之撤出。

兩部的「閃離」,讓李定國頓時感到兵單力孤,不得已在十二月放棄衡陽南撤。

知悉這一情況後,心中竊喜的孫可望,又密謀定策,計畫以召開「軍事會議」為名,召李定國前來。

只待李定國一來,他便以「臨陣逃脫、失守堅城」之罪,將其拘捕,爾後將其所率軍隊,交馮雙禮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