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制約和引導的力量

面對弘光帝的「行政亂作為」,有沒有制約和引導的力量?各方有什麼具體的反應呢?

答案是有的。因為即使在皇權專制下,雖然沒有議會,沒有法院。但,皇帝陛下的權利還是要受到來自內閣、朝臣、甚至軍隊等各方面的制約的。

更況且,弘光帝還是一個難得的「民選」皇帝,「選民」費盡周折地把他選上來,他更應該接受「選民」的制約和監督。

在目前的情況下,第一個能對弘光帝行為進行制約和引導的,當然是我們「德高望重」的老馬同志,因為他不僅曾是當年的「選民首領」,而且也是今天實際的「政府首腦」,立法權,行政權、司法權集於一身。

在我國歷史上,像老馬這樣「打工當權派」處理與像弘光帝的「東家荒唐派」,一共出現過四種模式。

第一種模式:不好好乾就廢掉你。這是霍光模式,當年,西漢昌邑王繼位27天,胡作非為出1127件荒唐事,結果被霍大將軍動用家法,直接趕回地方作「海昏侯」。

第二種模式:榜樣的力量影響你。這是諸葛亮模式,當年,後主劉禪同志也曾想腐敗墮落一下,但看到「尚父」諸葛亮正在那裡「鞠躬盡瘁,死而後己」,弄得自己也只能有樣學樣地規規矩矩做人,老老實實辦事了。

第三種模式:你干「歪事」,我干「正事」。這是楊廷和模式,在大明最能鬧騰的武宗朱厚照「耽樂嬉遊,昵近群小」時,楊廷和同志兢兢業業地工作,勤勤懇懇地上班,總算讓險象環生的大明航船順利駛過了正德年間那段急流險灘。

第四種模式:你干「歪事」,我干「私事」。這是嚴嵩模式,一百多年前,嚴嵩同志就鑽了嘉靖皇帝一心成仙、不理政事的大空子,成功地招權納賄、貪污腐化,把自己成功打造成大明首席奸臣。

讓我們感到非常不幸的是,老馬同志恰恰有朝第四種模式發展的「雄心壯志」。(這也是他後來被《明史》評為奸臣的主要原因)

但是,作為一個少年貧困、中年潦倒、晚年發跡的老官僚,老馬同志還是頗有「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悲憫情懷」,只不過,他想在為國家、為民族辦大事、謀大利的同時,也能為自己、為家庭辦小事、謀小利。

這一想法,代表了我國從古到今官僚界絕大多數官員的相同心聲,似乎無可厚非、不好指責。

所以,老馬同志更樂意和弘光帝結成一種「各干各事、各取所需、兩情相悅」的合作聯盟。

特別是弘光帝發表「天下事,有老馬在」的聲明後,老馬更「不好意思」干涉皇帝陛下的私生活了。

當然,在「不干涉主義」的背後,是老馬同志多年來「冶國平天下」的理想,正在一步步變夢想成真;是老馬同志多年來的發家致富夢,終於在「大明官帽有限責任公司」紅火經營中,提前變成了現實。

看來,第一個能制約和引導弘光帝的因素,就這樣沒戲了!

那看第二個制約和引導的因素,一向以正義化身自居的東林、復社兩黨表現吧。

兩黨現在的表現是——憤怒、出離地憤怒。

憤怒不僅是因為他們推出的「侯選人」未當選,而且還因為他們發現:新上台的國家領導人竟然是——痴如劉禪、淫如隋煬。

兩黨於是斷然採取以下措施,以求感動皇帝、挽救時局。

還是那個老辦法,一如既往、鍥而不捨地上疏,巰中講人生、講理想、講道德、講創業、講危機、講發展、講改良、講健康、講生活……想通過「填鴨式」的教育,心與心相交,以達到「懲前避後、治病救人」的目的。

對此,難厭其煩的弘光帝乾脆寫了一份簡單明了的「自白書」,並請大學士兼大書法家王鐸用「對聯」張榜告之,內容為——「萬事不如杯在手,今生幾次月當頭」。

不錯,朕現在是酒色曲藝,一個不少,看似其樂無比,可是,內心的苦楚,你等可知?

朕本一凡人,生在天地間;卻被「有心人」,驟推此高處;高處有美景,卻也不勝寒。

朕無法指揮動那些擁我成帝的「有心人」,不能插手!

朕不懂業務,缺少知識、缺乏興趣、不願插手!

朕上無父母(只有一個名義上的嫡母),下無子女、無牽無掛,這個世上,除了自己,無需負責,身外之事,不必插手!

父王大人花天酒地不得善終,堂兄崇禎終年勞碌亦難免一死,生於死世,生命無常,何苦終日愁悶,自苦其身。

愛卿們,心意領了,朕不會怪罪你們,世上的路千條萬條,不必在意別人的說法,大膽去走自己的路吧!

兩黨對皇帝陛下沒轍了,於是將滿腔怒火灑向正在南明政壇上「春風得意」的馬阮新貴集團。

就是這幫十惡不赦的傢伙們,趕走了公正的史可法、帶壞了皇帝、敗壞了朝綱、培養了「黑惡」勢力。

「擒賊先擒王」大學士姜日廣、戶部侍郎呂大器、戶給給事中羅萬象等大臣,把鬥爭的矛頭指向此集團領導馬士英,紛紛痛心疾首地上疏弘光帝,斥責老馬同志濁亂朝政,有意把弘光帝當成曹髦一樣的庸君來掌控。

不久,東林黨中的傑出鬥士——在左良玉軍中任監軍巡按御史的黃澍同志入朝參見,把對老馬同志的鬥爭推向了新的高潮。

黃鬥士面君完畢,忽然在朝堂高呼:「臣今來朝,誓當冒死以擊奸賊!」

弘光帝老大不明白,左顧右盼,問:「卿以誰為奸賊?」

黃鬥士大聲回答:「奸臣大賊,乃馬士英也!此人有犯罪前科,蒙先帝開恩被擢為鳳陽總督,但先帝北京被困,他竟不發一兵一卒救助。此賊既昨天不忠於先帝,又怎能今天忠於皇上?此外鳳陽乃祖陵,大明發祥之地,馬士英本應與祖陵共存亡,卻聞警即逃,使其落於亂賊之手,讓皇上擔上了不孝子孫的罵名……」

黃鬥士越說越有理,越說越激動,為增強表演效果,竟開始使用肢體語言,直上前來大煽老馬同志的耳光。

在場的兩黨人士見「領導」被打,不僅不去拉架,反而在旁暗暗叫好。

已過了「知天命」之年的老馬同志,只善於文斗卻不善於武鬥,面對黃鬥士咄咄逼人的暴力,只能跪倒在地,聲嘶力竭地請弘光帝放自己一條生路,讓自己告老還鄉。

大腦已嚴重短路的弘光帝當即准奏。

兩黨精英大吃一驚,沒想到自己多日不能解決的問題竟在黃鬥士的一頓耳光中了結,終於認識暴力鬥爭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挨了耳光、丟了官職的老馬同志回到家中,越想越生氣,越想越窩火,辛辛苦苦好幾年,怎麼一下就回到「解放前」了呢?

生氣窩火是沒有用的,最好的反擊方案還是:唬住皇帝,留住官帽。

老馬同志挑燈夜戰、奮筆疾書,給弘光帝上了一道緊急奏摺,指出自己一旦離職後政壇將會出現的可怕後果:

「臣若離職,東林黨將得勢,得勢後將立即廢掉陛下,擁立潞王。」

與此同時,得到老馬同志重金賄賂的兩個長期跟隨弘光帝的「貼心老太監」正在宮中對長著一對軟耳根的陛下實行「哭諫」。

「皇上若無老馬,不可能即位,現趕走老馬,天下人都會罵皇上忘恩負義。而且,如果沒有老馬在前面辛辛苦苦的打拚,皇上又豈能在後宮安安穩穩地發展個人業餘愛好?」

從善如流,從惡也如流的弘光帝立即收回成命,很快重新召回老馬,繼續主持內閣工作。

東林黨狗咬尿泡,空歡喜了一場。

重掌乾坤的老馬同志再也沒有了「宰相肚裡能撐船」的氣度,毫無懸念地把東林黨列為自己的頭號敵人。

阮大鋮同志也跑到老馬同志面前,建議要王八烏龜一齊打,把東林與復社一網打盡。

因為與老馬同志相比,阮大鋮同志是不但與東林黨有「仇」,而且還和復社有「恨」。

「恨」是六年前結下的。

那時,阮大鋮同志剛剛被清理出「大明公務員」隊伍,流落在南京做「寓公」。

廣有錢財,擅長戲曲創作的他自費養了一個戲班,整日里編演新戲、交朋結友、迎來送往、好不熱鬧。

這種生活方式與復社一貫的倡導「名士」生活方式發生了「撞衫」,嚴重侵犯了復社的專利所有權。

138名復社成員在顧杲(東林黨顧憲成之從子)、黃宗羲(東林黨黃尊素之長子)、吳應箕、陳貞慧的領導下,開始了痛快淋漓的「維權」活動。

他們聯名寫了我們的一張大字報——《留都防亂公揭》,並在大字報上廣泛徵集簽名,對阮大鋮同志進行了「大鳴大放式」的無情攻擊。

已被列為「三等逆案政治犯」的阮大鋮同志有口難辯,一敗塗地,只得灰頭土臉地跑到南京近郊的牛首山進行「政治避難」。

大獲全勝的復社精英們在歡呼雀躍之時,卻不知「恨」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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