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東西?」
韓默言難得聲音裡帶點怒氣,一貫以來他雖然冷淡,但也少有發火。
薛禮佳低頭看著被丟到腳邊的文件,有一瞬間的委屈,無論怎麼說這也是她浪費了一晚上護理時間的成果,就算比不上陸染的,應該也沒有差到哪裡去吧。
但她也清楚地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是反駁韓默言的好時機。
狠狠咬唇,薛禮佳的眼圈頓時紅起,眸中浮起一片澄澈的水光,淚水將落不落。
「韓總,我真的儘力了……」
韓默言卻連看也沒有看她一眼,揉了揉鼻樑,稍微收回些許怒意:「上次呢?給我個解釋。」
「什麼……解釋?」
對於眼前這個女人,韓默言徹底失去耐心。
「你可以做得不好,但是不要把我當傻子。」韓默言揮了揮手,聲音冷硬,「你可以收拾東西回去了。」
薛禮佳沒有想到韓默言會這麼輕易地就敢她走:「我是……」
淡淡的視線瞟過,薛禮佳從中讀出了很明顯的嘲弄——在韓默言的面前提及她那所謂的背景不過是自取其辱。
於是出口的話便成了……「我知道錯了,之前那份企劃不是我做的。」
韓默言只是看著她,等她繼續說。
再騙下去只怕簍子會更大,薛禮佳咬咬牙便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複述了一遍。
手指翻弄了放在一邊的文件,韓默言沉默了,他該發現的,那份材料帶著濃濃陸染的風格,只因為他看了太多次,便以為全世界的材料都該是那個樣子的,到頭來還是只有陸染一個。
趕走薛禮佳,韓默言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多少次升起讓陸染回來的念頭。
沒有助理在,韓默言所要處理的工作量銳增,好在他已經習慣了高強度的工作。
處理完所有的事務,時針已經悄然指向了凌晨。
韓默言準備離開,手邊的電話突然響了。
陸染回去之後被陸齊狠狠地罵了一通。
有時候有一個太護短的家長也並不是好事,陸齊總把她當成不經世事的小女孩,覺得她很容易被傷害,但事實上比起杜寒她甚至覺得自己還要危險一點。
五年前的陸染,絕對稱得上是不良少女。
只是,過去種種,已如幻夢。
現在她所要思考的不再是今晚到哪裡去玩,而是陸齊勒令她下周一定要到公司報道。
正在苦惱怎麼可以理所應當的放陸齊鴿子,陸染接到了死黨林婧的電話。
首當其衝便是劈頭蓋臉的一通批判,諸如陸染自從上次出來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繫過她,諸如陸染根本不把她當朋友,說到最後林婧在電話那頭無聲的啜泣,說話也顛三倒四起來,陸染才知道林婧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傢伙根本是喝多了想找個人抱怨而已。
勉強從林婧嘴裡問清楚地址,陸染穿上外套就去了之前她們去過的那家酒吧。
找到林婧的時候,她正坐在包廂角落舉著酒杯灌酒,臉上的妝容已經全部都花了。
地上還堆著散落的酒瓶,各式各樣。
從人群中擠過去,陸染一把奪過林婧的酒瓶,丟在一邊。
林婧醉醺醺的半睜著眼睛看她,似乎對於陸染奪走她酒瓶的事情十分不解,一把撲倒在陸染的大腿上,嘟囔著:「駱憶韋你這個混蛋,他娘的居然敢劈老娘的腿……唔,嗝……」
扶起林婧,和邊上的人打了招呼,陸染半抱著林婧從包間里出來,心情卻有些複雜。
陸染認識林婧的時候也只有十六七歲,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那時候陸染是出了名的逃課少女,林婧是她的同桌,幫她點到寫作業,乖乖女有個青梅竹馬的男朋友駱憶韋,高考失利後林婧一度想過自殺,也是她和林婧的男朋友駱憶韋把她硬生生勸回來的,陸染本以為他們會一輩子在一起。
出了酒吧,已經是凌晨,天色昏暗,街面無人。
陸染攔了許久也沒攔到車,正等在路邊,幾個手握兇器的男人突然前後左右圍了上來。
察覺不對,陸染掏出手機,快速按下兩次快捷鍵。
不到五秒接通了首選聯繫人,陸染快速道:「失樂園酒吧,來救……」
還沒吼完,就有人用一把木棍揮開了她的手機。
手機撞在牆上,電池摔出,電話斷了。
領頭的黃毛男人握著木棒敲擊手心,指著林婧沖陸染淫笑:「嘿嘿,我們可盯她好幾天了,本來還愁一個妞分不過來呢……」
陸染把林婧放在地上,平靜地問:「你打算怎麼辦?」
黃毛男人露出了一個猥瑣的表情:「小姐你還是不要掙扎了,乖乖聽話爺盡興了也能讓你少受點苦……」
脫掉外套甩在一邊,陸染活動了幾下手腳,輕笑,「那你們就來試試好了。」
多對一說起來誇張,但其實同一時間實打實對上的至多不過兩個對手,論起單挑,即使是多年沒動過手,但正經學過武術、或者說格鬥術的陸染都要比這些混混強上不止一點半點。
陸染最大的缺陷便在於她是女人,體力上是怎麼也比不過男人的。
好在她夠快。
乾脆利落的出手,下手的地方均是人體脆弱的位置——比如腹部、咽喉。
或許是沒有料到陸染居然敢動手,輕敵之下,一分鐘不到陸染就已經撂倒了三個男人,並且順手從其中一個男人手裡搶過他握著的木棍。
見對方或許是個練家子,黃毛男人猶豫了一下,還是讓手下的人繼續圍攻陸染,如果陸染是個男人,他們說不定就走了,但是對方是個女人……被一個女人打到退縮,說出去他還要不要混了?
未料到活動開手腳的陸染比方才還要可怕,只見棍影起落,發出一聲聲沉悶的鈍響,眼看自己帶來的二十多個人竟然這麼一會工夫就有一半中招,黃毛男人再也坐不住了。
抬手示意兩個心腹,自己則將一把砍刀反握藏在身後的,一步步朝著陸染靠近。
……他不想鬧出人命的,但是這女人太不識相了。
「快停手,不然我殺了她!」
陸染頓住,有兩個小混混不知何時從地上揪起林婧,水果刀正抵在林婧脖子。
扯扯嘴角,陸染冷笑:「有本事就動手,如果不能把我一起幹掉,我要你們全部都死。」
剛說完這話,陸染突然覺得背後傳來一陣極其陰冷的寒意。
很不好的預感。
條件反射般,陸染躲向一邊。
剎那間,路燈昏暗的街面上,突然閃過一道極亮的白光。
陸染的眼睛一瞬失神,就這麼一瞬,她躲避的動作遲滯了一刻,砍刀順著她的左臂劃開一道血口,血液瞬間順著狹長的傷口蔓延流淌過整個手臂,劇痛也從手臂傳來。
白光帶來的失神漸漸消散,用六公分的高跟鞋踹翻偷襲者,陸染忍痛睜大眼睛,不遠處開過來一輛黑色的奧迪A6。
韓默言的車。
捂著傷口,她忍不住在心裡罵了句:韓默言,你這個笨蛋!
十分鐘後,呼嘯而來的警車帶走了全部的鬥毆人員。
陸染本來是要做筆錄的,但是顯然韓默言認識來人,打了聲招呼說陸染受傷要先去醫院,就推到了明天。
走到陸染面前,看見她的傷口,韓默言有一絲的懊惱,他本可以來的更早,她就不會受傷了。
這樣的情緒也只是一閃即逝,韓默言平靜地開口:「我送你去醫院。」
警車上有些急用的紗布,陸染簡單包紮了一下,依然疼,只是血已經流的不再那麼凶了。
「先送林婧——就是我那個女伴回家吧。」
陸染坐在副駕,韓默言的車她不是第一次坐,單從外形看這輛車實在不出眾,沒有保時捷流暢漂亮的車身線條,也沒有蘭博基尼華貴囂張的外形,但是性能絕對好的沒話說,速度平穩,設施完善,韓默言開了它三年,無論車內車外都煥然如新。
比起其他換車如流水的老總,韓默言……很戀舊。
車子拐上大道,岔到了另一條路上。
陸染忙說:「錯了,林婧家不在這條路上。」
「醫院在這條路上。」
「……」
還是一樣的……他決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動搖。
手臂確實很痛,她也沒有爭辯的力氣,陸染把頭轉向一側。
等不到陸染的回答,韓默言略側頭,抿唇道:「你的傷口不小,儘快處理的好。」
陸染詫異的扭頭看向韓默言,他這是……在解釋?
路燈飛快閃過,投射在韓默言的面容上,是斑斕的光斑,明明滅滅間,她看不清韓默言的表情。
就如她一直看不清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