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雖然不怎麼應景,但是陸染腦海里莫名的就浮現出《愛情買賣》的旋律。

端著餐盤,轉過身,咫尺的距離。

韓默言就站在那裡,筆挺的西裝,熨燙的極其服帖合身。

「韓先生好。」

陸染一手端餐盤,一手伸出去遞到韓默言身前。

標準的社交禮儀,甚至臉上的笑容都像是計算過,沒有半分的不妥。

韓默言一刻的怔愣。

今天陸染穿的是件中規中矩的黑色小禮服,修身的款式,裙裾過膝,外面罩了一件西裝外套,很漂亮,也很乾練。

做了他三年的助理,韓默言很少用審視的眼光去看自己同樣嚴肅的助理。

曾經他最滿意的便是陸染絕對的公式化和效率,同等時間與材料,她能面不改色從始至終維持同樣語速用最犀利的言辭把對方駁的臉紅脖子粗,然後拿下所要的合同,甚至事後還能微笑著和人握手。

但是,當陸染用這種態度面對他的時候,韓默言忽然就有那麼點不悅。

陸染的辭職,確實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甚至在第二天早上撥不通陸染的工作電話後,隔了很久,才反應過來,陸染似乎昨天已經辭職了。

助理辭職慣例是要做交接的,陸染的辭職毫無徵兆,甚至在她離開第二天,韓默言的工作就陷入了巨大的遲滯。

不知道為什麼陸染會突然做出這個決定。

韓默言深思熟慮,當晚給陸染打去電話,沒想到會得到這麼不客氣地回應。

頂替陸染的工作的新人,做起事來簡直錯漏百出,比三年前的陸染還不如。

韓默言有三年的時間去適應陸染的工作習慣,卻未必再有功夫花三年時間去適應另一個人。

這次的訂婚宴見到陸染,韓默言不知不覺地就開了口。

他一向不懂得如何去挽留人,從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雖然是為了不同的原因,但到底開口了。

只可惜結果卻……韓默言閉了閉眸,恢複了過往的鎮靜。

看著韓默言遲遲沒有反應,陸染緩緩把手收了回來。

笑容依然:「韓先生,沒有別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站在韓默言的面前保持毫不在意的笑容,對現在的她而言,還是件吃力的事情。

壓抑著情緒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韓默言張口欲言,一個聲音率先打斷。

「哎,這個傳說中的陸助理小姐么?」

陸染不由微眯起眼打量著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畫著濃妝的女人。

女人嬌笑著朝她伸出手:「我叫吳琪,是韓默言現在的女朋友。」

只一眼,陸染就能斷定,那白的嚇人的皮膚不知道塗了多少亂七八糟的東西,和脖子上的微黃的肌理對比鮮明。女人挎著韓默言胳膊的姿勢,瞧之令人十分生厭。

陸染沒有回答這個女人,反而看向韓默言。

「韓先生,你又被叫去相親了么?」

韓默言未答,那女人反倒臉色一變,旋即擠出笑容,似乎是想辯解什麼。

陸染看見韓默言默認的模樣,忽然氣不打一處來,臉上的笑容也再維持不住。

韓默言到底在搞什麼,自從她在韓默言身邊工作,便見到韓默言一個接一個的換女朋友,但可笑的是,幾乎每一任都是韓父安排的,第一任、第二任這樣也就算了,為什麼每一任女朋友都是這樣,起初她還以為韓默言喜歡這樣嬌氣的富家千金,可是……如果喜歡,就不會仍是冷若冰霜,直到對方提出分手也毫無動容。

難道他對戀愛的對象可以這麼無所謂么?難道他就沒有一次對誰動過心么?

放下餐盤,陸染手指那個女人,壓抑的語氣里幾乎有些怒不可遏。

「韓默言,你喜歡她么?」

「韓默言,你TMD到底喜歡過誰么?」

在一隅的空間里,氣氛像是瞬間劍拔弩張起來。

陸染的聲音其實一點也不大,正常的音量語調,出口的話卻鋒利如刀。

然而那把刀,最終割裂的,還是她自己的心。

她盯著韓默言,不知道自己究竟還在固執些什麼。

韓默言依舊沉默,神情像是思索。

吳琪想開口,卻發現無論是陸染還是韓默言,似乎都視她於無物。

甚至於,他們之間的氣場,彷彿隱隱排斥著她。

她跺了跺腳,想引起韓默言的注意,沒想韓默言根本連看也沒看她。

雖然她和韓默言的確是父母安排相親認識的,但對於韓默言她其實是很滿意的,相貌家世都比她預料的要好,性格更是沉穩,這樣的男人雖然平時冰冰冷冷不近人情,但是作為老公而言是極合適的,而且帶出去無論哪點都絕對不會輸人。

她這麼盤算著,加上韓默言的不拒絕,才認識不過幾天,她已經隱隱把韓默言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可是,眼前這個女人,居然只用幾句話就把她和韓默言真實的關係挑破,讓她實在……

終於,吳琪忍不住沖韓默言低叫:「默言,韓默言!」

韓默言轉頭看她,語氣平淡:「有什麼事情么?」

吳琪這才發現,韓默言的態度,似乎從來沒有因為她是她的女朋友而發生任何改變。

氣不過,吳琪提起挎包,一個轉身,扭頭就走。

陸染不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場景,輕嘲口吻:「韓先生,你的女伴生氣了。你不去追么?」

韓默言只是看了看,絲毫沒有要追的意思。

陸染已經不氣了,倒是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會對韓默言使小性子,這樣一點也不了解韓默言的女人,能在韓默言身邊呆足一個月就很不容易了。

端起盤子,陸染正準備走。

又聽見韓默言的聲音:「你真的不打算回來繼續工作?」

真像工作狂韓默言說出來的話。

陸染微笑回頭:「那你不妨先回答我剛才問你問題。」

「什麼問題?」

微笑著站直了身,陸染收斂了方才的敵意,眼神飄遠,隨意的像閑聊:「我是真的很想知道,韓默言韓總你從小到大,到底有沒有喜歡過什麼人?」

韓默言的聲音冷了下來:「這很重要麼?」

陸染斬釘截鐵地說:「很重要。」

賓客陸陸續續從訂婚宴會場門口入內,具是盛裝出席。

交談聲在不斷在四周響起,並不大,也沒有掩蓋住側面悠揚婉轉的提琴聲。

燈火明亮的甚至輝煌。

燈光投射在陸染和韓默言的身上,浮起淡淡的光暈,單單從衣裝來看,都是一身黑色的兩人,出乎意料的般配。

常年的上下屬關係,就連身上都隱約帶著默契的味道。

已經選擇放棄,那個答案也該不是那麼重要,但腳下像是生根,陸染端著盤子,擋在韓默言身前,等著。

韓默言啟唇:「我……」

「陸染?」突如其來的一聲打斷了韓默言的話。

一側眸,入眼的是一張清俊的臉龐,細長眉眼被笑意暈染成彎彎月牙,一樣是西裝革履,只是未打領帶,做工細緻的襯衣領口袖口微翻,一套正裝便被硬是被穿出了休閑散漫的味道。

「向衍?」

向衍從善如流的站到陸染身邊,對著韓默言伸出手,眼睛卻看向陸染:「不介紹一下,這位是?」

陸染勾了勾唇,隨口回答:「是我的前任上司,韓默言韓總。」

「原來是韓總,久仰大名。我叫向衍,是陸染以前的學長,也許是以後的上司也說不準。」

韓默言客氣地伸了一下手,握住,緊接著鬆開。

然後他看向陸染,只說了一句話。

「我為你保留職位一個星期。」

對著韓默言遠去的背影發獃,陸染知道,這是韓默言能做到最多的讓步。

她該覺得慶幸么,至少這三年還值得他一個星期的等待。

「人已經走了。怎麼還在發獃?」

兩隻修長的手指在她眼前微晃。

陸染移開視線,望向另一邊神情不正經的男人,低聲道:「為什麼要那個時候插進來?」

「被你發現了么?」向衍絲毫不在意的又夾了一隻螃蟹放進她的餐盤裡,唇畔笑容依舊:「我只是看見你剛才的表情像是隨時會哭出來,才忍不住路見不平施以援手。」

陸染笑:「哭?你什麼時候見我哭過?」

指著螃蟹,向衍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你還喜歡吃螃蟹?」

「當然,怎麼了?」

「我以為照你那種吃法,早就吃膩了呢。」

「這是我的個人愛好,你不懂。」

放下筷子,向衍端起桌邊的葡萄酒,頎長的身姿斜靠在桌邊,搖曳的紅色液體把他的手指襯托的格外修長漂亮,宛如藝術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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