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案 楊乃武與小白菜 第十一章

隔了一日,大約申未光景(下午三點鐘),又有差人下來,把楊乃武提上堂去。到了堂上,見劉錫彤高坐大堂,小白菜、葛喻氏等眾人,都跪在下面。乃武也只得跪下。劉錫彤將小白菜、葛喻氏等人重新問過,口供與上一堂一般無二,最後才問楊乃武道:「楊乃武,我勸你還是把毒死葛品連的情由,從實招認,本縣答應替你筆下超生,也免得再受大刑之苦。」

楊乃武道:「我從九月初五便去了杭州應試,十六日交卷出場。此後便在杭州居住等待消息。自得了舉人之後,又一直在杭州與朋友、老師互拜,一日也不得閑。直到十月十三日才得了你的請貼從杭州趕回赴宴。哪裡有時間交給畢秀姑毒藥?」

「九月十六鄉試便已結束,待考完之後,你悄悄潛回餘杭縣,將毒藥交與葛畢氏,也未嘗不能。」

「從杭州到餘杭,即便是騎了快馬,打個來回也需一天時間。我在杭州日日都有人相陪,每日都有人可以作證。老爺不信,盡可差人去查。再說投毒害人之事,人命關天,必是謀定而後發。若我真有此心,為何不早不晚,偏要在鄉試時作出此事,難道功名之事卻不如一個女人么?」

「本縣知道你不肯招認。你說莫須有之事,怎地葛畢氏不供了旁人,定要供了你楊乃武呢?何以原告等見證,都不說葛畢氏同別人通姦,偏說是你楊乃武呢?看來人是賤蟲,不打不招。今個兒叫你吃個厲害的。把天平架抬上來。」

差人聽得,立即把楊乃武架上天平架,下了踏杠。天平架,是和現代單杠一樣的東西,行刑時將犯人的兩隻大拇指吊起,來回一晃,兩拇指欲脫未脫,十指連心,痛徹心肺;或是只將髮辮吊於其上,時間久了,頭皮神經個個發痛,如萬蟻咬嚙脫。楊乃武雖然身體強壯,但畢竟是個書生,哪裡能吃的起,髮辮被吊了不多時便昏死過去。

劉錫彤吩咐鬆了刑具,差人又取過一碗冷水,將楊乃武噴醒。

楊乃武悠悠醒轉,只覺一張頭皮如萬點針刺一般。聽得劉錫彤又在上邊大聲喝道:「快些招來。」

楊乃武到此地步,知道招也是個死,不招也是個死。如今落在劉錫彤的手裡,決沒有活路。不如招了,將來解到省內,或者尚有清官,可以平反冤獄,倒強似在餘杭縣衙內受這般非刑,便咬緊牙關,忍著疼痛叫道:

「好,我就招了吧。」

劉錫彤聽得楊乃武願招,大喜過望,忙又問道:「楊乃武,你是怎樣毒死葛品連呢?」

楊乃武信口道,他因貪了小白菜的美貌,同她通姦,後來險些兒被葛品連撞見,心中懷恨。便起下毒心買了砒霜,交給小白菜,要把葛品連毒死。後來小白菜聽信了自己,便將葛品連毒死了。這都是自己一時見色起意,因奸謀命,才犯下了這般大罪。

劉錫彤又問:「本縣已驗出,葛品連中毒而亡。中的是什麼毒?你是從哪裡買來的呢?」

楊乃武聽得,想了半天,記起鎮前有一家藥鋪高掛著錢記愛仁堂的幌子,便道:「砒霜乃是在倉前鎮上的愛仁堂藥店中買的。」又恐連累了錢寶生,說自己當時託詞為毒鼠而買,買了十四文的砒霜,交給了小白菜,叮囑她一定要給葛品連吃。

劉錫彤聽罷,即命楊乃武畫了供。楊乃武執筆在手,猶豫了一會兒,心想自己乃是屈打成招,一旦劃供之後,將來昭雪便添了一難。想了一會兒,聽劉錫彤在上面催促:「既已招了,還想什麼?」

楊乃武點點頭,卻抬筆用寫成一個看似「楊乃武」三字,實為「屈打成招」四個字的蝌蚪文。劉錫彤見了,哪裡識得,以為是楊乃武押的花字,興匆匆的收過,仍將楊乃武釘鐐收禁。又把葛文卿、葛喻氏、馮許氏等眾人釋放回家,等候音信。(花押,就是「用名字稍花之」的意思,它是將個人姓名或字型大小經過草寫,改變成類似於圖案的符號。其最初的形態是南北朝時期的鳳尾書,又名「花書」。這種印除具有一般印章的功能外,還有使局外人不易識別和難以摹仿的作用。這種花押到明清之際,便漸漸少了。只有一些文人墨客偶然用之。)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