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案 楊乃武與小白菜 第九章

那邊劉子和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楊乃武的壞話,生怕他爹會輕易放過楊乃武。但他哪裡知道,他對楊乃武之恨不過是一時的嫉恨而已,而劉錫彤對楊乃武的仇恨,則已經恨之入骨。這一回楊乃武好不容易有把柄落在他的手中,哪裡能輕易放過。

劉錫彤沉吟了一會兒,有了主意,立刻放下碗筷,走去了大堂,升起堂來。先命人將葛品連的母親葛喻氏帶上堂來。劉錫彤問道:「你兒是怎麼死的?」

葛喻氏便將那日的情形講了。劉錫彤話鋒一轉,突然問道:「聽說你家兒媳葛畢氏與倉前鎮秀才楊乃武已有姦情,可有此事?我已查明,葛品連確系中毒而亡,說不定葛畢氏是因奸謀毒親夫。你一定要從實招來,才能讓本縣為你兒昭雪。」

葛喻氏在家中受了陳竹山和劉子和的挑撥,本來就有些疑心小白菜。因為沒有證據,又頭一次上大堂心中害怕,不敢隨便說話,所以沒有講出來。此時受了劉錫彤的誘供,再沒有猶豫,便將小白菜租住楊乃武家時,二人的事情說了出來。

劉錫彤得了有關楊乃武的口供,不再多問,又讓人帶葛品連的乾娘馮許氏上來。馮許氏本來就是個無事生事、有事多事。三分疑要說七分,七分疑當真事說的主兒。上了大堂來,劉錫彤只問得一句,她便滔滔不絕的講起來。先從楊乃武與小白菜相識講起,一直講到葛品連租住楊乃武的房子,後來撞破楊乃武與小白菜二人的姦情,卻未拿到證據,只好搬出楊家等等,添油加醋,講的活靈活現,如親眼見的一般。劉錫彤聽了這許多對楊乃武不利的話,心中高興,便命馮許氏畫了押。又將葛家左鄰右舍、親戚朋友都過了一堂,但有不利於楊乃開的話,都讓詳細記下。最後才將小白菜帶上來。

不多時小白菜被帶上來當堂跪下。劉錫彤仔細一看,果然是個嬌滴滴天仙般的人物,他把驚堂木一拍,厲聲喝道:「葛畢氏,本縣下鄉驗明你丈夫確是服毒而亡,你還有何說?快將姦夫是誰,因何謀死親夫?毒藥是從哪裡來的?一一從實招來,免得皮肉受苦。」

小白菜沒想到事情竟到如此地步,嗚咽道:「大老爺,冤枉呀,小婦人同丈夫,一向十分恩愛,如何能下毒害死他呢?況且小婦人雖然貧苦也頗識三從四德,從未有過不端之事,鎮上人哪個不知,怎說是小婦人因奸謀死親夫了呢?」

劉錫彤聽得,冷笑一聲道:「我今晨在倉前鎮時,已經聽說你與一名叫做楊乃武的秀才早有私情。看你生的淫蕩妖艷,又嫁了葛品連一個丑漢。分明是潘金蓮配給了武大郎,所以勾搭上楊乃武作西門慶,作下謀斃親夫的事來。本官已將原告、鄰證和干證一一審過,問的明明白白,你還想抵賴。不用刑具,想你也不肯招認,快將拶子將這淫婦上了,看她招也不招?」說罷,把臉一沉,擲下一支簽來。

兩邊衙役如狼似虎一聲吶喊,將拶子套在小白菜手上,把繩往左右一分,十指連心,痛徹心肺,小白菜只覺心如刀割,慘叫一聲幾乎暈死過去。劉錫彤吩咐鬆了刑,又問道:「你招是不招?」

小白菜嚶嚶哭了一會兒,卻仍說不知葛品連是服毒身死,更不知毒藥從何而來。又說租住在楊乃武家時,與楊乃武並無私情,楊乃武只是教她識字讀經,再無其他。

劉錫彤見小白菜不肯承認,哪裡肯依,命人再拶。小白菜幾次暈死過去,汗似蒸籠,面目更色,哀聲不絕,卻仍稱冤枉。劉錫彤無法,見天色已晚,只得吩咐卸刑,松放拶子,將小白菜暫且收監。

劉錫彤得不到小白菜的口供,便不能將楊乃武拘押,心中很是氣悶,回到三堂上急忙讓人將刑名師爺請到三堂上來。

不多時,刑事幕府師爺何春芳一邊捧著旱煙袋一邊踱將進來。這位師爺是紹興人氏,為人最是精靈多計,也和劉錫彤一樣貪錢,兩個人在餘杭縣狼狽為奸,倒是臭氣相投。何春芳一進來便道:「老爺,今天知道您接了一件謀死親夫的大案。聽說那淫婦是倉前鎮上有名的標緻女子葛畢氏,外號喚做小白菜。不知是否?」

劉錫彤讓了座,將前情講了,又道:「我與楊乃武不共戴天,必欲置之於死地,方能出我胸中這口憋了五年的惡氣。但葛畢氏雖受刑罰,仍未能吐出口供,你說怎麼辦?」

何春芳聽罷,道:「我方才在西花廳休息的時候,已經想過此事。若要套得葛畢氏的口供倒也不是難事。」

劉錫彤忙道:「師爺,這件事情全得仰仗你的大力咧,總得想個妙法,一定要把楊乃武拉入此案中。若能成功,我自得重重相謝。」說著,又伸了兩個指頭道:「這個整數,給師爺酬勞如何?」

何春芳瞧了,並不說話,呷了一口煙,默默思想,劉錫彤狠了狠心,伸出一個巴掌道:「五千兩銀子如何?何師爺,你一定要幫兄弟這個忙啊。」

何春芳一聽是五千兩銀子,心中一動,暗道:「這一回劉錫彤看來是鐵了心要害楊乃武,竟出了這樣一個大價錢。」遂道:「東翁,不是我不肯想法,實是這事有些辣手。」

劉錫彤聽得有門,急忙起身向何春芳作了一個揖道:「全仗師爺大力!」

何春芳急忙起來還禮道:「這可怎麼敢當。葛畢氏那邊,我已想好。若是連日熬刑,不怕她一個弱女子不說。只是怕以後複審的時候當堂翻供,反而麻煩。今晚我親自到監獄探一探她,保管一席話說的她明日堂上非招不可。」

劉錫彤道:「這裡還有一個難題。即便是葛畢氏招了。楊乃武又如何捉拿歸案?這幾天他在杭州鄉試,那裡他的朋友眾多,又多是有勢力的。而且,九月十五已經放下榜來,我聽說楊乃武中了第一百零四名舉人,更不好動他。若因了小白菜一面之辭,著差人去杭州拿問呢,恐怕要有人干預。若是等他回到餘杭再拿,又怕他預先得了風聲逃了。你說該如何是好?」

「這亦好辦。需先得用個小計,騙他到了縣衙內,當堂把小白菜提出對口,那時東翁便由得你說黑就是黑,說白就是白哩。他若要分辯,也無濟於事了。」

「我與他有仇,如何可以使他放心來到衙中來呢?」

「這卻不難。雖說他三番幾次的與您過不去。但您可是隱忍他好多年了。楊乃武生性狂妄,目中無人,根本沒有防人之心。您先下個名貼去請他,就說是商量踢斛淋尖之事。楊乃武一直為此事耿耿於懷,必無不到之理。明天早上,東翁先把小白菜審下一堂,等小白菜咬定了楊乃武,便即退堂。到了下午,俟楊乃武到了,便立刻同他翻臉,升堂審問。到那個時候,還怕他會插翅飛了去?」

劉錫彤聽何春芳想的周密,喜得連連頷首道:「好好好,真虧了老夫子想得如此周到,就依著辦吧。至於衙內差役打點之事,也有勞先生出面。總之不要走漏了風聲才好。」

「東翁說的正是,這個容易,我自然當為東翁效勞。」

二更剛到時分(晚九點)何春芳來到女監。先命人騰出一間僻靜且寬敞一些的牢房,收拾乾淨了,將小白菜移過來,才走了進去。

小白菜見進來的這個人瘦臉龐,細眉窄眼,並不認識。穿著便服,也不像個當官的,但監卒卻對他很客氣,不知是個什麼來歷。正在疑惑,那人先說道:「我是本縣縣衙的刑名師爺,因為聽說這個案子你是冤的,所以來看看。如果真有冤情,我可為你辯冤。」

小白菜一聽來了救命的人,急忙跪下道:「民婦冤枉啊,小大的確不是我毒死的。」

何春芳冷冷道:「葛品連被下毒而死,驗屍已經確認。現在四鄰、干證連同原告都證明你與楊乃武有私情。你若是這樣喊冤,明日到了大堂上還要吃虧。待三審之後,判你個謀殺親夫,就要騎木驢受千刀萬剮,凌遲處死,連個屍首都留不下。」

小白菜本來沒做虧心事,還盼著有朝一日能夠昭雪,聽得何春芳一嚇,好似青天里打下個霹靂,暗想這事糟了,無論如何自己難以辯白,便是跳在黃河之中,也不能洗清自己殺夫之名。想到此又哭泣不止。

何春芳緩了緩口氣道:「我這裡有一條道,不僅能免了你日日受刑的苦處,還可以包你不死,你可願意?」

小白菜一聽還有救急忙道:「先生請講。」

「要想活命,只有說是別人叫你毒死葛品連的。你在楊乃武家住過,外面早就說你和楊乃武有關係,如果你說出是楊乃武叫你毒死親夫,你就不會判死罪了。楊乃武是新科舉人,面子大,也不會死。也就是把舉人的頭銜革掉,明年再考,還是舉人。倘是不說乃武,事情便只能由你一人承擔,你可就難逃剮刑了。」

小白菜嚇得說不出話來,半天才道:「可委實楊乃武並未讓我毒死小大啊。」

「此時哪裡還顧得了別人,我聽說楊乃武曾經有負於你。如今,你也負他一次吧。要說楊乃武,他在上個月的鄉試中得了個舉人,因此絕不會有罪的。也只有這樣,你才能免受臨池之刑。」

小白菜聽了此話,又想起四年前楊乃武背負諾言之事來,不由得輕輕自語道:「楊乃武,我秀姑這次就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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