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 名伶楊月樓奇案(楊月樓與韋阿寶) 第七章

本來葉廷春就不情願翻案,再得了三萬兩銀子,心就一下子偏到了韋天明那邊。這兩天按著小舅子連哲煥的主意和程建德、李適文、馮豈昌、吳僉之等人頻頻聯繫,打的火熱,這些人也就漸漸不提此案了。這一來他更是鐵了心要依原判定案。一心等著上頭複審下來。

韋楊兩家仍然天天來衙門叫屈,葉廷春根本就不讓他們進來。於是韋王氏雇了人輪番敲鼓將個縣衙吵的不可開交。最後竟將「喊冤鼓」敲破。葉廷春大怒,叫衙役拿下敲鼓人,要重重責打。但韋王氏畢竟不是一般人,財大氣粗,請了人強將敲鼓人保回去。葉廷春並不和她計較,破了的鼓也不叫人去補,韋王氏沒的可敲,一時縣衙倒安靜了許多。韋王氏見葉廷春根本就不講理,只好派人去淞江府告狀。

葉廷春剛安頓了這邊,但按下葫蘆起了瓢,又出了別的亂子。葉天春這天正在書房裡看報,一行醒目的標題映入他的眼帘:夫妻何罪,剛剛拜堂便遭拘;縣令忒狠,痛打鴛鴦大喜日。再看內容,將自己罵了個狗血噴頭,將他說成是昏庸無能,剛愎自用之輩。

下面又有一條新聞,說葉廷春在堂上並未問案便將酷刑加於楊月樓,殘忍愚蠢,不僅不能問清案子,反而讓外國人笑話中國人野蠻而無能。

第三個新聞更是觸目驚心。原文是:英國京城倫敦報述楊月樓之案曰:上海民間風傳有勢力者請於邑尊(就是知縣的意思),務須將楊月樓置之於死地,以雪同人之怒,且許諾之曰:「若果能殺楊,則賄以三萬金數」。楊案不過是以賤娶良而已,知縣不但處以嚴刑,且大堂上聲稱必欲置之死地,此或奸民風傳。本館詳細錄之,姑欲使官憲知之,想上海縣尊斷不會出此手段也。看完第三條新聞,葉廷春一肚子的怨氣立時變成了滿身的寒氣。這受銀之事是怎麼傳到外邊的?當時只有他和連哲春在書房啊?想了許久想不出頭緒來,心中只是惴惴不安,不知該如何是好。

如此連著幾天,《申報》日日發文,整版的報道評論楊月樓與韋阿寶之案。雖然也有些不以為然之詞見諸報端,說楊月樓乃一伶人耳,細小幺么之類,何足掛齒。更不勞辯駁多言,驚動遐邇。這句話的意思是楊月樓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戲子,何必為了他吵的個轟轟烈烈,讓整個世界都知道了。但大多數為同情之言,憤激之語,矛頭直指葉廷春。葉廷春雖然是氣急敗壞,生怕自己的上司和上海的洋人看了找他的麻煩,卻也無可奈何。《申報》是英國人辦的,又在租界中,葉廷春雖然派人找過幾次《申報》主編都吃了閉門羹,又向租界領事抗議幾回,卻得到「言論自由,無權干涉」的回答。

幾乎在同時,上海各大戲園罷演,大街小巷裡也到處貼著為楊月樓申冤的揭帖,楊月樓的戲迷們也上下打點,輪著番的給葉天春施加壓力。不知是誰半夜裡在縣衙門口貼了揭帖,上寫「混蛋知縣,有眼無珠。」將葉廷春氣的夠嗆,將當值的差役打了二十板子。更要命的是,經府轉發的省臬司迴文也下來了,竟然是讓他重審。葉廷春又是踢桌子又是摔茶碗,大罵道:「我大不了不幹了。看他們能把我怎麼著。平時沒少孝敬他王太尊,馬臬司,丁撫台,今個兒倒一個都指不上了。」

葉廷春的夫人葉連氏見他鬧的凶,又不知是什麼事,擔心丈夫有難,急忙吩咐人將自己的弟弟找回來,讓他問問是怎麼回事。連哲煥匆匆趕進來,剛問了一句,姊夫有什麼事?葉廷春便將臬司的迴文扔過來道:「你看看,盡讓那韋天亮牽著鼻子走,如今事體鬧大了。連知府王少固、按察使馬寶祥都靠不上了。」

連哲煥看了看公文冷笑道:「姊夫,上一回給您的三萬兩銀子,你還分文未動吧。怎麼沒送到府里和省里去?」

葉廷春一臉尷尬:「本是要立即送的。但這兩天報紙上盡說什麼收臟送賄的事,我也是瓜田李下,不敢輕舉妄動。原本想等兩天風頭過去了再說,沒想到事情越來越大。還有這迴文來的也怪,以往三四個月才能到,如今一個多月就來了。」

連哲煥道:「這倒不奇怪。我早就在韋揚兩家門口安插了人。這楊家倒沒什麼手段。但韋家卻早就派了人去省里打通關節,姊夫您可不能慢呀。再慢這案子可就翻了。」

「這麼說,就交給你辦吧。先給你一萬兩銀子,帶到淞江府和省城去。」

連哲煥因葉廷春拿了銀子捨不得給他分一兩,有些不滿;而且辦這事一萬兩也就是個大概齊的數,說不定還可能會超支一點,於是說道:「既然韋家已經搶先,咱們再送絕不能比韋家少了,不如先拿三萬預備,多了我再拿回來。」

葉廷春不耐煩道:「我知道現在的行情,一萬兩也就差不多了。不過你也說的有些道理,這韋王氏有些錢財,咱們也不能落後。就拿上一萬五吧。」

連哲煥見他捨命不舍財,道:「案子只能有一次複審機會,下回要還定不了案,讓馬寶祥報到刑部您可就難做主了。後事難料啊,不如未雨綢繆。」

葉廷春聽連哲煥這麼說只好再添五千。連哲煥誠心要敲姊夫的竹杠,又說若案子定了還可向韋天亮討銀子,眼下不能拘於小利之類的話。葉天春才又添了三千兩便再也不肯添了。

連哲煥拿了兩萬三千兩的銀票,先到日升昌票號里兌了一千兩銀子,又換了兩張五千的,兩張兩千的和八張一千的銀票。將一張兩千的銀票悄悄的交給自家老婆,這才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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