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案 中華第一刺客案(張文祥刺殺總督馬新貽案) 第五章

過了幾日,六姨太忽然親自到西花廳里來。此時曹二虎出去當差,柳無菲將她迎接進房。六姨太坐下來,笑道:「妹妹是極精明的人,可知道我此來是幹甚麼事?」

柳無菲也笑道:「姊姊不說,我們從那裡知道呢?」

六姨太道:「今日是我的賤辰,特來接妹妹上去喝一杯淡酒。」柳無菲道:「啊呀,我真疏忽得該打,勞動姊姊親自來接,如何敢當。我早應該去給姊姊叩頭才是。」

六姨太連忙伸手來掩柳無菲的口,說道:「快不要說這些客氣話,我們都是年輕輕的人,豈是慶壽的時候?只因我今年二十七歲,正逢暗九。我那生長地方的見俗,每人生日,逢著明九暗九,都有禁忌。據老輩傳說:若這人逢明九或暗九的生日,不依照老例熱鬧一番,這人必不順利,並且多病多煩惱。」

柳無菲道:「我倒不懂得這種風俗。怎麼謂之明九?怎麼謂之暗九?因四川沒有這風俗,不曾聽人談過。」

六姨太道:「風俗自是一處不同一處。如我今年二十七歲,三九二十七,所以謂之暗九;若再過兩年二十九歲,便是明九了。遇著明九的生日,須在白天安排些酒菜,邀請若干至親密友。男子生日邀男子,女子生日邀女子。己成親的邀已成親的,未成親的邀未成親的。大家圍坐在一處,每人由生日的人敬九杯酒。酒杯可以選用極小的,酒也可以用極淡的,但是少一杯也不行,這就是託大家庇蔭的意思。各人盡興鬧一整日,越鬧得高興越好。暗九就在夜間,一切都依照明九的樣,也是越鬧得凶越好,務必鬧到天明才罷。平常生日做壽,至親密友都得送壽禮,自有逢著明九暗九,無論什麼人,一文錢的禮也不能送。若是明九暗九有人送禮,簡直比罵人咒人還厲害。過了六十歲的人,便沒有這種禁忌了。我今年是暗九,所以特來請妹妹去喝點兒淡酒。務望給我面子,早些光降,最好大家聚飲到天明。」

柳無菲道:「姊姊說得這們客氣,真折煞我了,我即刻就上來給姊姊叩頭。」

六姨太道:「依照我生長地方的風俗,凡是至親密友,都得邀請。請來的人越多越好。無奈在這地方和做官一樣,至親不待說沒有,便是密友,除了妹妹之外,就只有我家裡那五個姊姊。太太肯不肯賞光,此時還說不定,須看她臨時高興不高興。」

柳無非道:「我不知道姊姊貴地方的風俗,本應略備禮物,以表我妹妹一點兒慶祝之心。既是姊姊說送禮比罵人咒人還厲害,我就只好遵命來討酒喝了。」

六姨太道:「原是為有這種風俗,才依照老例熱鬧一番,若送禮,便犯了禁忌了。」柳無菲信以為實,絲毫沒有疑慮。

六姨太去後不久,曹二虎回來,柳無菲對曹二虎說了六姨太親自來邀請的話。曹二虎笑道:「明九暗九的話,我也曾聽人說過,只不知道有邀請至親密友飲酒的風俗。你是歡喜喝酒的,酒量又不大,宴會中萬不可多喝。喝多了一則身體吃虧,二則酒能亂性,恐怕錯了規矩禮節,鬧出笑話來,醒後就失悔也來不及了。」

柳無菲笑道:「同席的沒有外人,都是些每日見面的,就多喝兩杯,也未必就鬧出甚麼笑話。好在六姨太說,酒杯可以選極小的,酒也可以喝極淡的,僅僅九小杯酒,那裡能喝醉人,不過六姨太說,照風俗須共飲到天明。你不是得獨睡一夜嗎?」

曹二虎道:「我獨睡一夜倒沒要緊,你每夜不到二更就睡,於今忽然叫你熬一通夜,你怎麼受得了?」

柳無菲搖頭道:「熬夜算不了什麼。你睡在床上等我,我只要可以抽身回來,就回來陪你睡。」夫妻談了一會兒,六姨太已打發丫環來催了,柳無菲方一同走進上房裡去。

此時天色已是上燈時分了,內花廳里已擺好了酒席。雖沒有設壽堂,也略有鋪陳,是個有喜慶事的模樣。馬新貽的六個姨太太,都濃妝艷抹,出廳迎接。柳無菲也打扮得花團錦簇的,見了六個姨太太款款施禮,大家都急著攙扶,齊說不敢當。分賓主略坐了片刻,六姨太即起身邀請入席。各姨太都自有丫環在旁斟酒伺候,另派了一個丫環,伺候柳無菲。每一個丫環手捧一把小銀酒壺,各斟各的酒,柳無菲看杯中酒色金黃,喝在口中,味極醇厚,但是略有點甜中帶澀,彷彿有些藥酒的餘味,不覺用舌在唇邊舐咂,六姨太非常心細,已看見了柳無非的神情,連忙含笑道:「今日賤辰,承諸位姊姊妹妹賞光,和我喝酒。我知道諸位姊妹的酒量,都未必很大,恐怕外邊的酒太厲害,喝不上幾杯就有了醉意,因此特地派人辦了幾壇金波酒來。這金波酒的力量不大,大家都可以多喝幾杯。」說時,兩眼望著柳無菲,問道:「妹妹曾喝過這種金波酒么?」

柳無菲道:「不曾喝過。」柳無菲滿心想問:怎麼有葯氣味?因轉念一想:這是慶壽的筵席,如何好隨便說出葯字來?只心裡猜度,以為金波酒本是這般的味道,喝了兩杯之後,便不覺得有藥味了。

六姨太殷勤勸敬,柳無菲覺得九杯之數未曾喝足,不好意思推辭,勉強喝過了九杯,已實在不勝酒力了。六姨太即向她說道:「妹妹今夜無論如何得熱鬧一整夜,我知道妹妹的身體不甚強健,此時可到我房裡去休息片刻。」說著,起身走到柳無菲跟前,就她耳根低聲說道:「喝酒的人,每小解一次,又能多喝幾杯。」

柳無菲此時正想小解,聽了這話,便起身對同席的說道:「對不起,我立刻就來奉陪。」大家齊起身說請便。六姨太攙著柳無菲的手,一同走進卧室,推開床後一張小門。

柳無菲舉眼看這房間,比六姨太的卧室略小些,房中燈光雪亮,陳設的床幾、桌椅,比六姨太房裡還加倍的清潔富麗。正待問這是誰的房間,六姨太已說道:「這是我白天睡覺的房間,床頭那個形象衣櫥的,不是衣櫥,拉開櫥門,裡面便是馬桶,妹妹小解後,在床上略坐一會兒,我去教人弄點兒解酒的東西來給妹妹吃,我這房裡誰也不敢進來,外邊有什麼聲息,裡面毫不聽得。這裡面也不論有多大的聲響,只要關上房門,那怕就站立在門外的人,也簡直和聾了的一樣,因為我白天睡午覺,最怕有聲響。一有聲響就被驚醒得再也睡不著了。為此弄這們一間房子,連我自己的丫環,都不許進來。」柳無菲心中羨慕不已。六姨太回身退了出去,順手將房門帶關了。柳無菲走到床頭,輕輕將櫥門一拉,看櫥里果和一間小房子相似,並有一盞小玻璃燈,點在櫥角上,照見櫥里不但有一個金漆馬桶,並有洗面的器具,琉璃燈側還懸掛了一軸五彩畫。

柳無菲這時忽聞得一種極淫艷的香氣,登時覺得渾身綿軟,心旌搖搖不定,兩肋發熱,自知是因為多喝了幾杯金波酒,連忙解衣坐上馬桶,兩眼不由得望著那軸五彩畫。那畫不望猶可,一落眼真教人難受,原來是一幅極淫蕩的春畫。柳無菲初看時,嚇得掉過臉不敢多望,只是兩眼雖望在旁處,心裡再也離不開那畫,覺得房中沒有人,我何妨多看看,這類東西是輕易看不見的。誰知越看越不捨得丟開,慾火也就跟著越發騰騰蒸上,不能遏抑,卻又恐怕六姨太送解酒的東西進來,撞見了不好意思。只好硬著心思起身,決然步出來。關了櫥門、整理了衣帶。覺得這房裡的香氣,比櫥里更甚,看壁上也掛了好幾幅工筆畫,以為這壁上的斷不是春畫。柳無菲本是會畫的人,尤喜工筆畫,就近看時,不是春畫又是什麼,並且每幅畫上,都是一男數女,妖褻不堪。柳無菲方才喝了藥酒,正在春興方濃的時候,再加上看了這類東西,那裡還講得上「操守」兩個字,兩腳竟軟得支不住身體了,就到床上橫躺著,一顆心不待說在那裡胡思亂想,正在此時,忽見馬新貽從床後轉出,走近床前,笑嘻嘻的打了一躬,說道:「好妹妹,你真想死我了。」

柳無菲嚇得心裡一跳,正待掙紮起來,無奈在醉了酒的時候,身體不由自主。馬新貽來得真快,只一霎眼工夫,已被他摟抱入懷。柳無菲身體既不能動,惟有打算張口叫六姨太快來。不張口倒也罷了,口才張開,隨即就被塞進一件又軟又滑的東西來,只塞滿了一口,不能出聲。動不能動,喊不能喊,掙扎又無氣力。此時的柳無菲,除了聽憑馬新貽為所欲為外,簡直是一籌莫展,遂被馬心貽玷污了。

馬新貽最會在婦人跟前做工夫,柳無菲一落他的圈套,反覺得他是個多情多義的人。而且馬新貽雖然四十多歲,但長相英俊,朗眉俊目,相貌堂堂,比那曹二虎強去不知多少。氣質談吐又是極不凡的,句句合著書香門第出身的柳無菲的心意。兩相一比較,便將曹二虎看的一錢不值。有些婦人一被虛榮心衝動,「操守」兩個字是不當一回事的,只想著如何才能滿足自己的慾望,想著那督府的豪華,不念曹二虎救命之恩,倒嘆自己命苦。

馬心儀既誘姦了柳無非,便經常派曹二虎出差,而每一趟的差使,總有不少油水可撈,曹二虎樂此不疲,馬新貽亦可無所顧忌的與柳無菲私會。張文祥與史金彪忙于軍務,經常在外,也絲毫沒有察覺。

漸漸到了初冬時分,這天剛剛日落,曹二虎方從外地出差回來,雖天色已晚,但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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