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章 春宵

懲治秦掌計其實沒有耗費陸貞太多的氣力,只需藉由今次玲瓏受傷,將她之前與婁尚侍勾結的不端行為稍稍追查,就可以將她逐出宮門。只不過賬簿被人換了,那二萬一千兩黃金的虧空卻需要由她自己填上,幸而陸家資金豐盈,這一筆錢並沒有令陸貞有多頭疼。

當然,這兩萬一千兩黃金也不是白白填的,她知道婁太后生平最愛的是錢與權,權的那一面,陸貞無力而為,但錢的這一面,倒是可以好好利用——需知今次這筆虧空,原是婁尚侍假借太后脂粉錢的名義進行貪污。雖然她填了進去,損失這一筆,也不能幫高湛除掉婁尚侍,但是卻可以藉此獲取太后的信任,日後她要有什麼陰謀詭計,陸貞如果事先知道風聲也能讓高湛防備一點。

陸貞與高湛商量過後,立即便去西佛堂拜見婁太后。令她驚喜的是,不用她多費唇舌,太后已將她此次行為當作是對自己效忠的方式。陸貞也不含糊,立即表明自己對高湛的不信任,畢竟無緣無故的效忠,若是沒有意圖,以太后那樣的城府,必然是不信的。陸貞如此一說,太后哪有不允。二人當下做了約定,要太后保她一家平平安安,再給她留個太子妃的名號享份清福。為此,太后還將邀月鐲作為信物交給了陸貞。

但是陸貞沒想到,這一番風波過去,居然收到了玲瓏的請辭。聽完玲瓏說完,她很是吃驚,不確定地再問一句,「你想提前出宮?」

玲瓏點點頭,低頭說道:「奴婢自從受傷之後,精神大不如前,反正明年開春我就已經當滿五年宮女了,所以想向大人討個恩典,提前回家休息。」

陸貞蹙起眉頭,傷腦筋地說:「這可麻煩了……你的傷,不是都好得差不多了嗎?」

玲瓏蜷縮了一下,小聲回答:「奴婢是被那天晚上的事給嚇怕了。」

她有些煩躁,站起來走到玲瓏面前說道:「論道理,我不應當攔著你,畢竟你這次受了這麼多的苦。可是,我一直都拿你當左膀右臂,你要是突然走了……」

「大人身邊不是已經有丹娘大人了嗎?」

「她年紀還小,哪像你那樣老成持重?」說著,她嘆了口氣,走到書案前取出一卷絹書交到玲瓏的手上,「你先看看這份諭旨。」

玲瓏遲疑了一下,接過來,緩緩展開,待看完上面的字樣,馬上呆立當場,良久才不可置信地看向陸貞,「冊封我為八品掌簿?」

陸貞點了點頭,「我早就向皇上討了這道諭旨,本想著等到這次扳倒婁尚侍,又恰逢冬至過節,就能順手來個喜上加喜,沒想到,臨到頭了,卻終究功虧一簣……」

玲瓏的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絹書,追問道:「所以您才讓我負責司計司查賬的事?」

「是啊,我原本打算只要一查出司計司的問題,就能順理成章地讓你代替秦掌計的位置,可是,唉……」說著,她又嘆了口氣,誠懇說道:「玲瓏,我真的希望你先別走,再留下來幫我一段時間。」

玲瓏的臉色卻變得煞白,抖著唇,「可大人,您要是想重用我,為什麼不讓我參加女官晉級考試?」

陸貞有些不解,「那考試可不輕鬆,又要背書,又要練藝,你一直幫著我管著司衣司,哪有那麼多空閑時間準備?而且你要是考不過,不就更麻煩了?直接升上來,對你我都方便些。」

玲瓏再度低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八品掌簿幾個字,手抖了半天,硬是說不出一個字,陸貞以為她是開心,而其實在玲瓏的心靈深處藏著另一層秘密,悔恨、羞愧、感激,百味雜陳。

原來大人一直都將她放在心上,而她呢?先是為了幾兩銀子將九鸞釵的秘密出賣給了阿碧,而今為了一座三進三出的院子又做了一件天理難容的事情,也是陸貞永遠都想不到的事情……不錯,他們都以為賬簿是秦掌計換的,其實並不是,而是她!為了讓陸貞不懷疑到她身上,她用了苦肉計,刺了自己一刀,現在秦掌計替她背了這個黑鍋,可是她的把柄卻永遠落在了阿碧的手上,這豈非報應?

玲瓏的眼淚慢慢地滴在了諭旨上,她深吸了一口氣,依舊用發顫的聲音說道:「大人對我恩重如山,玲瓏……玲瓏感激涕零。」

聞言,陸貞一喜,抬頭問道:「那你現在願意留下來了?」

玲瓏點了點頭。

陸貞開心地說道:「看來這道諭旨還是沒有白費!」

沒想到玲瓏卻搖了搖頭,堅決地說道:「玲瓏不想接這道諭旨。」

聽到這句話,陸貞詫異問道:「為什麼……你不想當女官嗎?」

「想,很想。」玲瓏點了點頭,說道,「但是我不想讓人家在背後說我是依靠了大人您的關係然後才成為八品女官。」陸貞還想再勸,玲瓏又緊接著求道,「所以大人,求你讓我先在司計司當掌事宮女,等真正立下功勞了,再名正言順地陞官。」

看著玲瓏認真的眼神,陸貞雖然覺得可惜,卻也沒辦法,只能順從她的意志。不過還好,玲瓏還是留在她身邊的,經過了這一次波瀾,陸貞覺得自己也應該喘息一下了。

她不禁抬頭看向門外,隔著厚厚的帘子,依然可以聽到風呼呼吹過的聲音,偶爾捲起的一角,還能見到一地蒼茫。雪已經漸漸下大了。

這一場大雪下了好幾日才停歇,青鏡殿的院子里也積壓了厚厚的一層,楊姑姑生怕她忙不過來,便將先前那個名叫琉璃的小宮女遣過來給她使喚。這琉璃的官話雖然說得還不標準,但是做起事情來卻是一點都不含糊,剛上任沒兩天,就將其他人管理得妥妥噹噹的。後來陸貞才知道,原來這琉璃在家時就幫著爹娘管著家裡好幾百號長工和丫頭。

不過這場大雪還是給宮裡帶來了不小的麻煩,宮裡好多房子都給壓塌了。內府局擔心出問題,派人到各宮各殿都查了一圈,結果修文殿的三間正房都有問題,特別是高湛住的那一間,上頭幾根房梁的木楔已經腐朽,內府局的人原打算給整理一下,沒想到才收拾到一半就全塌了。無奈之下,高湛只能搬去嘉福殿。

因為官窯的事情,陸貞當夜並沒有去看高湛,沒想到次日一早過去就被元祿攔在外頭,說他得了傷寒,因著會傳染,便不讓人接近。陸貞心急如焚,本想不管不顧進去,沒想到婁太后卻在此刻傳召她。

無奈之下,陸貞只得先行前往,因為心有牽掛,所以有些心不在焉,渾然不知婁太后在耳畔說了什麼話。

「哀家已經很久沒在後宮出現了,這冬至節,無論如何也得回仁壽殿接受朝拜……」婁太后說到一半,才發覺她根本沒有在聽,「陸貞,陸貞?」

聽到叫喚,陸貞這才緩過神來,忙道:「啊,微臣這兩天都在宮外,沒見到太子殿下,所以暫時也沒打聽到什麼……」

婁太后奇怪地看著她,「我說的不是這件事……」

陸貞訕訕地點頭,正要再度開口,就聽到婁尚侍在門外焦急地喊著:「姑媽,出大事了!」

聲音未落,人已經跌跌撞撞跑到了她們面前,婁太后蹙起眉不滿地喝道:「怎麼了?慌慌張張,不成體統!」

婁尚侍看起來萬分焦急,幾乎就要下跪,聲音裡帶著隱隱的哭腔,「求求你救救阿碧吧,眼下,我身邊也就剩她和臘梅了!」說著,她彷彿才發現了陸貞,嚇得掩住了嘴,「啊,陸大人也在這裡。」

陸貞奇怪地看著婁尚侍,素日里婁尚侍是絕對不會對她有此顧忌,這一次如此裝模作樣的,反倒有些古怪。那一邊婁太后已經很不耐煩,「說清楚,她到底怎麼了?」

婁尚侍為難地看了看陸貞,半天才道:「阿碧昨晚去了嘉福殿,一宿沒回來……」

聞言,陸貞一震,驚詫地看著她,強作鎮定聽到婁尚侍接著說道:「結果今天早上,跟著她去的琥珀才慌慌張張地來找我,說昨晚她親眼看到太子殿下把阿碧拉到房裡……後來就……」

這一下,陸貞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情緒,騰地站了起來,臉色大變。

婁太后亦是萬分驚詫,「真的?」

婁尚侍點了點頭,用餘光偷偷瞄了一眼陸貞,滿意地看到陸貞的神色,而後繼續說道:「真的,琥珀也嚇怕了,可是畢竟是太子殿下,她也不敢聲張,昨晚就宿在牆角里蹲了一宿,到天亮才敢過去。結果……結果太子殿下醒了過後,不知說了什麼,阿碧一個想不開,就上了吊!」

一字一句,傳入陸貞的耳畔,她只覺得周身的氣力全部都被這些話抽空了般,連站都站不穩,身子軟軟的,只能扶住椅背才能撐住。而婁尚侍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還在繼續,「琥珀嚇得不得了,這才趕緊跑回來跟我討主意……姑媽,您說該怎麼辦啊?阿碧就算被太子殿下……也不是她的錯……」

「夠了!」婁太后快速地掃了陸貞一眼,立即喝道,而後放柔了聲音朝陸貞道:「嚇著你了?」

陸貞強作鎮定,慌亂地掩飾著自己的情緒,搖了搖頭,「沒,我就是有點吃驚。」

婁太后審視地看著她,半天才滿意地一笑,「照規矩,這阿碧以後就是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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