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巫醫

陸貞定了定神,看著荷蕊說:「不可能!」

荷蕊看她已經將信將疑,一指站在自己身邊的宮女們說:「她們白天也都不信,結果自己去宮裡打聽了一圈,現在不是都肯跟我們一起幹了?」

陸貞凝目對那些人看去,一個宮女再也承受不住壓力,撲到陸貞身邊嚶嚶哭著說:「陸貞,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可是你不能一心只想著太妃娘娘,不顧咱們的生死啊!」既然有人已經說了大家的心裡話,那些一直在看著陸貞的宮女們不禁也跟著哭了。

柳絮不知什麼時候也站起來朗聲說:「你看看她們,都是些花朵一樣的姑娘,最大的也才十九歲,你就忍心看著她們活生生地給埋在黃土裡?」她這番話說中各人的心事,哭聲立時更加大了。

陸貞只覺得腦子裡轟轟的,心裡七上八下,最後一咬牙說:「太妃是好人,她不會這樣做的!無論如何,你們都不許給太妃下毒!」

她一邊解開身邊丹娘身上的繩子一邊說:「這件事,我和丹娘肯定不會說出去,但以後,你們也給我收斂些!」她扶起因為受了驚嚇連腿都站不直了的丹娘,「我們走。」

兩個人在眾人的注視中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回了陸貞的房間,關上了門,陸貞才舒了一口氣,丹娘忍不住放聲大哭,「她們居然敢謀害太妃!姐姐,我們該怎麼辦啊?」

這個秘密也太大了些,陸貞茫然地說:「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丹娘又驚又怕,想到了一出,「你說,她們會不會殺了我們滅口?姐姐,我不想死,我還沒吃夠一口酥……」

陸貞安慰著她,「不會的,剛才她們沒動手,現在更不會了。可是這樣下去也不行,一定得找個人,幫我出出主意……」她嘴巴上雖然這麼說,整個人仍是焦急地在屋裡走著,到底應該找誰給自己出主意?她想了又想,那個枯瘦的女官身影浮現在了自己腦海里。

陸貞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趕緊奔了出去,一路直接往靜心堂跑,深夜裡大力地敲著門,好半天,內侍元壽才揉著眼睛過來開門了。

陸貞認得他,現在看到熟人,不禁失控般地拉緊了他的手,「司儀大人呢?她在哪裡?」

元壽看她一臉焦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兒,趕緊給她引到了杜司儀的房裡,陸貞這才放聲哭了起來,她之前雖然害怕,但一直努力剋制著,眼下見了杜司儀,這才釋放了自己的情緒,一邊抽泣著一邊斷斷續續地把事情說出來。

杜司儀看她一直哭個沒完,沒好氣地說:「行了行了,多大點事,就嚇得連魂都沒了!不就是殉個葬,死個人嗎?」

陸貞沒想到杜司儀這麼滿不在乎,她愣愣地說:「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太妃娘娘是個好人……」

杜司儀卻哼了一聲,毫不猶豫地打斷了她婆婆媽媽的敘述,「放屁!這宮裡就從來沒出過好人!她死了又怎麼了?都快八十的人了,也該上天去享福了,總好過在青鏡殿里熬日子!你那麼害怕幹嗎?那兩個小蹄子上回想把你送到這兒整死,不也沒成事嗎?」

陸貞聽出她話裡有話,她冷靜了一下,又問:「典侍大人,您能說清楚一點嗎?」

杜司儀看著她,「連這點道理都想不清楚,還想當女官?周太妃得病,是你害的嗎?」

陸貞不解地搖了搖頭,杜司儀又問她,「她現在醒不過來,又關你什麼事嗎?」陸貞不明白她想說什麼,但她還是又搖了搖頭。

杜司儀把最後的話說了出來,「那不就結了,周太妃不醒,你就不用殉葬。所以柳絮她們想幹什麼,你也不用管!到時候太妃死了,內侍局自然會治她們幾個大宮女服侍不周的罪,到時候是打死也好,還是罰去當罪奴也好,也就算幫你那太妃報了仇了!」

陸貞有點愕然,沒想到杜司儀從來沒想過要救太妃,「那怎麼成,太妃她……」

杜司儀看她話都說到這分上了,陸貞卻不開竅,也不想和她說下去了,「行了行了,要不是看在你幫我整理書稿的分上,我才懶得給你指這條明路呢。話說到這兒,想怎麼做都由你,放心吧,你要是忠心耿耿地去殉了葬,到時候朝廷自然會有封賞,中元十五什麼的,也就省得給你燒香了。」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嘴裡吩咐著門外的元壽,「元壽,幫我送客。」

陸貞本準備還要再問幾句,但門外的元壽已經拉開了門,她只有往外走去,身邊卻傳來杜司儀冷冷的聲音,「我要是你,這幾天就縮在屋子裡不出來,省得人家又打什麼壞主意!」

陸貞愣在了原地,最後還是快步走開了。

這天回到青鏡殿,她看著柳絮和荷蕊給周太妃喂葯,終究不敢再過問了,只能把自己反鎖在房間里,入宮這麼多時日里,她第一次覺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是會這麼沉重地壓迫著自己的心,讓人難以呼吸。

她癱軟在了地上,兩行清淚漸漸流了出來。

第二天,王尚儀身邊的貼身侍女阮娘也跟著太醫一起來探望太妃的病情,聽了太醫的分析,阮娘臉色越來越沉,責罵身旁的青鏡殿宮女,「怎麼回事?太妃娘娘的病怎麼會突然加重?肯定是你們服侍不周!」

一行小宮女們都嚇得不敢做聲,柳絮向一旁的太醫使了個眼色,那太醫心領神會地說:「阮姑姑,恕在下多嘴,太妃娘娘畢竟春秋已高,病情有些反覆也是正常。與其忙著懲罰這些服侍的人,不如早做準備……」

阮娘心中一驚,果然不再責罵宮女了,「您是說……」

那太醫看著她,神色莊重地點了點頭。阮娘定了定神,問道:「那按您看來,還有多少時間?」

太醫嘆了一口氣,「少則三五日,多則七八日。」

阮娘無奈地說:「我知道了,唉,這也是天命……」

她又回身指著站在兩旁的侍女們,「你們,繼續給我盡心點!」

陸貞跪在了地上,耳邊聽到她們連番的對話,心知是怎麼回事,卻五味交雜,咬緊了嘴唇,一雙手緊緊地扣住了磚縫,另一邊柳絮又給荷蕊使了個眼色,荷蕊忙上前說道:「阮姑姑,恕奴婢多嘴,太妃現在這個樣子,我看光吃藥扎針是好不了,幹嗎不試試跳神呢?」

這一下陸貞完全沒想到,她抬起頭驚詫地看向了荷蕊,果然阮娘也不解地看著荷蕊,等著她接下來的說法。

荷蕊又說:「娘娘是契胡人,那兒的巫醫聽說最靈了,如果能請一位巫醫進宮來為太妃跳神驅邪,說不定事情會有轉機。」

那太醫又適時地說:「嗯,在下雖然素來不信巫道,但也曾經聽說契胡巫醫自成一道,特別對於本族貴人,更是靈驗。」

荷蕊突然垂淚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給阮娘磕頭,「姑姑,您就看在太妃娘娘素來平易近人的分上,找一位巫醫來幫她祈福吧」

阮娘略有遲疑,「這我可做不了主,我得回宮請示貴妃娘娘。」陸貞心想,這荷蕊生怕不能早點謀害了太妃,眼下里卻又假惺惺地要給太妃祈福,葫蘆里也不知道賣的什麼葯,不知道有什麼居心。

陸貞等阮娘一行人都離開了青鏡殿,這才攔住了荷蕊,「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荷蕊用力地掙開她,「關你什麼事?」

陸貞起了疑心,「不行,不說清楚你不許走!」她拉著荷蕊不讓她走,兩個人拉拉扯扯間,柳絮卻氣急敗壞地也走到荷蕊身邊問道:「荷蕊,你剛才是什麼意思?」陸貞心裡一驚,這事柳絮竟然也不知道?

荷蕊突然又正色道:「陸貞,我的想法和你其實是一樣的。給太妃下藥的事情,其實最先也不是我的主意。我一時犯糊塗,被她們拿了當槍使,可後來想著卻總是後悔。畢竟,我也給太妃念了五六年的經,現在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去死!要是能請到巫醫,也算全了我們的主僕之情,至於治不治得好太妃,那就看老天怎麼安排了……」

陸貞半信半疑地看著她,「你會這麼好心?」

荷蕊卻知道陸貞其實最心軟了,她哼了一聲,「信不信隨你!」便一甩袖子先走了。

一來二去的,蕭貴妃還是同意了給周太妃請跳大神的來祈福,幾位巫醫很快就來了青鏡殿,這樣一來,整個青鏡殿上下的人都擠進了周太妃的房間里,不敢出任何差錯。

當中的一位巫醫突然拔出短劍,向天一刺,「長生天,請為貴人延壽!」

眾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著他們,伴隨著這一刺,空中突然出現了一陣煙霧,散過之後,一張黃紙赫然穿透在了短劍上,那巫醫拿下黃紙,像模像樣地看了看,突然神情莊重地道:「你們當真想讓太妃娘娘立刻蘇醒?」

陸貞有點懷疑地看著這一行人,總覺得這些人怎麼看怎麼都是騙子,但荷蕊搶先了一步說:「當然!巫醫大人,有何吩咐請儘管開口,我青鏡殿上下肯定全部遵從!」

在一旁端坐著的阮娘也幽幽地開口,「你有什麼法子,就趕快說吧。」

巫醫又說:「長生天說,只要貴人喝下一碗神葯,她就一定可以康復!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