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堅強的定義到底是什麼,用自己的肩膀扛起一切,然後承擔自己不能承擔的,面臨再多的痛苦和挫折也要咬緊牙,也要挺起胸膛告訴自己,我可以。
曾幾何時,安佳怡已經不知道什麼叫「放下」了,在她的生命里,有太多的負擔需要她來承擔,即使精疲力竭、狼狽不堪,她依然不停的告訴自己,要堅持,要堅持,要堅持。
哭,並不代表我屈服;放手,並不表示我放棄;退一步,並不象徵我認輸。
她始終記得網路上這一句話。
並且一直激勵著自己。
只是,她不知道,那並不是完整的一句話。
它最後的半句是——
正如我微笑,並不意味著我快樂。
安佳怡一回到家,小諾就急忙地跑過來:「媽媽,剛剛醫院打電話過來,讓你馬上去醫院一次。」
「什麼時候的事情?」安佳怡一聽,心臟突然漏跳了一拍,醫院除了遇到特別緊急的事情,否則絕對不會打電話到家裡。
「大概一個小時以前,我問他們什麼事,他們都不肯告訴我。」小諾嘟起嘴,憤憤地說。
「小諾,你先一個人乖乖呆在家裡,媽媽現在就去醫院一次。」
「不要!」小諾大聲的叫,「我也要一起去!」
安佳怡一邊放下書包,一邊把小諾拉到身邊,焦急地說:「小諾乖,最近流行感冒特別嚴重,醫院的病菌太多,媽媽不放心你跟著。你一個人在家乖乖聽話,媽媽馬上就會回來的,好么?」
小諾望著安佳怡焦慮的神色,還是聽話的點了點頭:「好吧,不過媽媽你要早點回來哦。」
茫茫的夜,繁星寥寥洒洒,淡白色的月牙兒,沒有平日的明亮柔謐。
安佳怡急匆匆地奔進醫院。
住院部,走廊靜悄悄的。
安佳怡的腳步聲急促且凌亂。
終於,她跑到了母親的病房前。
深吸一口氣,她推開房門——
蒼白的燈光從天花板打下來,好多醫生和護士圍在病床前,他們面容凝重,嘴裡不停叫著:
「止血繃帶好了沒有,動作快一點——
「病人的血壓下降——
「天啊,血漿快沒有了,快去血庫里再取一袋——
「病人呼吸開始不穩定了——
「準備呼吸器,她家屬到底通知了沒有,再去打幾個電話,快點!!」
護士手忙腳亂地把呼吸器拿過來,緊緊套在了安佳怡母親的臉上。屋內的其他病人全都屏住了呼吸,擔憂地望著醫務人員搶救。
「別擋路,讓開!」護士一把推開立在門外的安佳怡,急忙去血庫里取血漿。
安佳怡的身體被重重地推了下,她像是猛然驚醒一樣,驚懼地望著屋內的一切。她的臉蒼白無色,雙唇抿得極緊,有種駭人的殷紅。
「啊,佳怡,你終於來了!」同病房的病人認出了安佳怡,驚呼道。
醫生急忙回頭,大步上前,走到她面前,厲聲道:「你怎麼才來!一個小時前就打電話給你了!快去簽手術同意書,再晚就來不急了!!」
醫生的話讓安佳怡渾身一顫,她驚恐的睜大眼睛:「我媽媽她怎麼了?什麼來不急,她昨天才好好的啊。」
「病人體內突然大出血,而且有休克的癥狀,沒時間解釋那麼多了,再不動手術病人就會有生命危險了!」
安佳怡的腦子「轟—」的一聲巨響,全身的血液剎那間都凝結在了血管里。
她的身體不能控制地輕顫,如同狂風下的枯葉。
「安小姐,請你在這上面簽字!」護士將手術同意書遞給她。
安佳怡獃獃地站著,彷彿什麼也沒有聽見,一動也不動,耳膜輕輕地轟轟作響,像是有個人在低聲告訴她,是夢,一切都是夢。
她獃獃地站在那裡。
忽然不明白為什麼有那麼多焦急的目光看著她。
她一定是在夢裡,昨天醫生還告訴她,媽媽的病情控制得很好,過短時間或許還能下床走動呢。
不會變的那麼快,哪有一下子就會大出血的呢。
都是假的,她們在騙她,騙她。
「安小姐!!」
護士急聲地催促。
安佳怡像是一個受驚嚇的兔子,狠狠地顫了一下。
「你發什麼呆,現在時間就是生命,快簽字啊!」
她驚栗的望著她。
突然意識到現在的狀況,她急忙拿起筆,顫抖地在簽名欄處,寫下自己的名字。
「快!!再去準備500CC的血漿。讓李醫生馬上去手術室準備,還有通知麻醉科,內科主任,快點!」
蒼白的燈光,濃重的消毒水,醫生在安佳怡簽下名的那刻,開始焦急地準備搶救,四個醫務人員立刻就將安媽媽推往手術室。
「碰——!」
大門重地被關上,一盞幽亮刺眼的紅燈亮了起來。
鴉雀無聲。
一切似乎都定住了。
長長的椅子,長長的走廊。
夜色幽靜黯然,蒼涼的月光從窗戶透進來,地上瘦弱的影子被一下拉的很長。
整個樓道里,靜得只剩下呼吸聲。
安佳怡垂著頭,一個人坐在長椅上。她的嘴唇泛著青白,眼淚狼狽地從眼眶裡滾落下來,一切就像是電影畫面,一個個畫面忽閃的飛過,一個個畫面又浮現腦海。
她害怕地握住自己的衣角,用力的,死死的,像是她唯一能握住的救命稻草。
「求你……」
她把臉無力地抵在相握的手上,聲音低如呢喃。
「我求你……不要這麼殘忍……老天……我求你……」
空蕩蕩的走廊,她的聲音如斷了弦的音。她用力抱緊自己,但仍不能驅趕那刺骨的寒冷,她的身體不住地在輕顫。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昨天媽媽還笑著告訴她,特別想要吃家裡煮的糯米粥,怎麼可以一下子就全變了?好痛啊。手指冰冷冰冷,就像這長長的椅子,這空蕩蕩的急救走廊。
她的心像被人撕裂一樣,真的好痛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
搶救室的門被推開了又關上。
她捲曲著身體,始終維持著最初的姿勢。
長長孤單的椅子,她無助地縮在那裡,沒有人陪伴,沒有人來安慰,除了偶爾破門而出的護士,一切都是空蕩蕩。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終於,那盞紅燈暗了下去。
安佳怡像是觸電一樣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她驚慌地奔到門前。
安媽媽被幾個護士推了出來,她的身上接著三根粗粗的管子,臉上帶著呼吸罩,皮膚幾乎白得通明。
「醫生,我媽媽怎麼樣了?」她面容蒼白,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裡撈上來一樣,她拉著後面走出來的搶救醫生問。
「搶救基本還是成功的,但她體內的癌細胞擴散得很厲害,現在對有些藥物也開始排異,她這種情況除了進行手術,沒有其他辦法了。」
原本鬆開的神經又一次緊繃了起來。
她咬緊嘴唇:「馬上就能安排手術嗎?」
醫生看了看她,有些猶豫:「這不是檔期的問題,這次的手術費用非常昂貴……」
「要多少?」
「最起碼五十萬。」
她驚怔,血液猛然衝上她的腦中。
「這還單單只是手術費用,不包括手術後期的治療費。」
空蕩蕩的走廊,
聲音異常得清晰冰冷。
白茫茫的霧氣迷離在她眼前,讓她無法將一切看清楚,血液在腦中奔涌,她感到一陣陣眩暈。
醫生望著呆愣的她,靜靜地嘆氣:「佳怡,你最好考慮清楚,你媽媽的病是無法根治的。即使手術成功了,存活的概率通常也不會很高。」
她抬起眼睛,痛楚,無助,茫然的星芒一點點地沉下去,她用力拉住醫生的衣服,面容蒼白:「錢會有辦法的,我要給我媽媽動手術……醫生請您一定要救她。」
「不瞞你說……」醫生不忍的皺眉,「你媽媽的這個病是要治一輩子,手術也只是在拖延她的生命,何苦要背上一生的債,你還年輕啊……」
「我要救她,她是我媽媽,就算讓我粉身碎骨,我也救。」
她驚痛地說。
嘴唇蒼白得如冰雪,但眼珠卻亮得驚人。
醫生愣住,半晌,他說:「既然你這麼堅持,那我會去向醫院申請,看能不能幫你們減免費用。」他揉了揉她的頭髮,面容憐惜,「佳怡……你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孩子。」
茫茫的午夜,靜悄悄。
天空飄起細細的小雨,雨滴從翠綠的樹葉間滾落。灰濛濛的天,風凌厲地吹,她的身體痛到麻木,像是被人用刀不停地戳刺。
「哈哈——」
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