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謀殺 第五章 人間蒸發

若平快速繞了一遍展覽廳,確定沒有人躲藏後,回到大門前,拉開他剛剛推開的那扇門,示意紀思哲進來。

「小心地上的血跡。」他提醒道。

紀思哲操作著輪椅滑了進來,眼神很快捕捉到躺在地上的屍體;他滑到屍身旁,謹慎地不讓輪子擦輾到地上的血。老人面色凝重地看著屍體。若平放手一推,大門便輕輕地自動關上。

「門閂沒有斷,」紀思哲轉頭看著門,喃喃道,「倒是地上多了兩片斷木板。」

「兇手把木板插進兩扇門的穿洞中,替代門閂。看來他並沒有打算把我們困在外面,大概只是為了爭取脫逃時間罷了。」

「那本書,」紀思哲用下巴指著放在屍體腹部上的英文書,「又是什麼?」

「Ellery Queen的《The King Is Dead》,」若平嘆了一口氣,「也是一本密室推理小說。」

「我猜裡面的內容符合這次的戲碼啰?」紀思哲一臉鄙夷,「真是喪心病狂!」

「大致上相同。那本小說描述的是一個男子收到謀殺預告函,兇手說明將會在預定的時間殺害他。男子在預告的時間躲進一個密室,唯一出入口有許多人保護監視著,但預定的時間一到,男子還是慘遭槍殺。當然,案發時間沒有人出入密室。」

「所以說,預告函也是小說情節的一部分了。難怪密室傑克這麼堅持要有人監視出入口。」

「沒錯,」若平悲苦地搖搖頭,「恐怕顧震川最後還是沒有照我的話躲在電梯隔間中。他很可能在圓桌附近徘徊,兇手不曉得從哪裡現身,給了他兩槍。他的手槍應該有裝消音器。我記得隱約聽到兩聲悶響。接著他快速將木板插入門上穿孔,以防我們立即闖入,這麼做的用意應該是想延遲我們進入展覽廳的時間,以利他脫逃吧。對了,你知道那片木板的來源嗎?」

紀思哲盯著地上的斷片半晌,才回答:「原本應該是放在展覽櫃裡面的廢棄板子。」

「看來兇手應該事先就知道柜子里有放木板了,他不太可能殺人後才找工具來擋門。」

「為什麼你不聽忠告呢?」紀思哲對著顧震川的屍體搖頭嘆息,「白白送了一條命……」

若平盯著屍體,「傷口有微微燒焦的痕迹,子彈是近距離發射的。」

「兇手偷偷靠近再襲擊嗎?」

「很有可能,不然我們應該會聽見顧震川的叫喊聲。紀先生,」若平說,「我想我最好把其他人都叫過來,希望他們沒有出事才好。我應該去確認一下。」

「是的,密室傑克只可能往樓上逃……你快去確認看看!」

若平快速推開前往電梯的黑木門,接著進入電梯上到三樓。

莉迪亞與徐於姍兩人坐在圓桌旁,轉過頭來看他,臉上帶著一絲驚訝。

「有任何人來過嗎?」若平問。

兩個女人搖搖頭。

「你們跟我下去吧。」

「發生了什麼事?」徐於姍問,一臉不安。

「先進電梯。」

在沉默的氛圍中,三人進入電梯。原本若平打算按下一樓的電梯鈕,再按二樓的,讓另兩人先在一樓離開。但他改變心意,直接按下二樓的鈕。

「我老公到底怎麼樣了?」徐於姍擔憂地望著若平,她的金色鬈髮十分散亂。

「等等再說,」若平含糊應道,「我們先下樓找其他人。」

在二樓的李勞瑞與梁小音也是坐在圓桌旁等待,若平向他們確認無人出入二樓後,要兩人一起進入電梯。

當一群人出了電梯來到一樓的候梯室時,若平停下腳步,轉身對徐於姍說:「顧太太,請你要有心理準備,顧先生他已經遭遇不測。」

女人兩眼瞪大,臉部一陣波動;她尖叫了一聲,一把推開若平,擠出黑木門奔了出去。緊接著是更尖銳的叫聲。

若平默默地領著其他人進入展覽廳。

展覽館一樓中央的圓桌旁,由三張椅子拼湊成的臨時床鋪上頭躺著昏迷的徐於姍。若平跟李勞瑞兩人花了一番氣力才將女人抬上去。

「沒什麼大礙,」李勞瑞簡單檢視了女人後,說,「應該等一下就會醒來了。」

「兇手到底還要再殺多少人?」梁小音站得離屍體遠遠的,兩隻手顫抖地壓在胸前,散亂的髮絲半蓋住雙眼。

「不能再這樣子下去吧,」莉迪亞冷冷地說,「我們得想點辦法。」

「莉迪亞小姐、李先生,還有梁小姐,」若平說,「你們剛剛守在電梯前時,真的沒有發現什麼異狀嗎?」

莉迪亞搖搖頭,「沒有人出入電梯,沒有人從樓下上來。」

「我這邊的情況也是一樣。」李勞瑞說。

「那你們有聽到一樓傳出可疑的聲響嗎?」

莉迪亞與李勞瑞搖頭。

「由於展覽館沒有階梯相通,」紀思哲說,「除非是很大的聲音,否則樓層間幾乎可以說是處在隔音狀態。」

「我了解了。」若平點點頭。

「讓我弄清楚現在的狀況,」李勞瑞左手撫著下巴,「這又是一次模仿殺人?」

若平把剛剛發生的事再次說明一遍,包括密室傑克的消失、地上的血跡、木板片,以及被模仿的作品。

「Ellery Queen,」李勞瑞帶著興味打量著那本被放到桌上的英文書,「艾勒里·奎因,《The King is Dead》,這本不是《國王死了》嗎?我倒是讀過,已經有中譯的版本了,看來密室傑克是原文書的愛好者。」

「現在不是討論兇手品味的時間,」莉迪亞打斷他,「已經死兩個人了,我們還會被困兩天才會有人來救援,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吧?」她漆黑的眸子難得漾著壓抑的急切。

想想也難怪,已經發生了兩件兇殺案,如果是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或許早就像徐於姍那樣崩潰了。在場剩餘的人,似乎只有梁小音做出正常人該有的恐懼反應;莉迪亞算是很冷靜的女孩,但她的冷靜顯然逐漸在消蝕中;紀思哲脾氣古怪,沒有過激的反應並不足為奇,他甚至連朋友死了也沒有顯示出明顯的哀慟,僅僅只是搖頭嘆氣。至於李勞瑞,他的異常冷靜反倒讓人覺得有些不尋常,雖然與他的形象相符,但金框眼鏡後的沉穩眼眸實在太沉、太冷了。

「盡量團體行動,」若平說,「除此之外,似乎沒有什麼方法了。」

「依我看,劉益民百分之百是密室傑克,」紀思哲吹鬍子瞪眼道,「他不知道用什麼隱身術躲起來了。」

「這個展覽館內一定有密道或暗房,」莉迪亞道,「這是唯一的解釋。」

「絕對沒有,」紀思哲紅著脖子說道,「我發誓沒有暗門密道,你們自己也找過了!」

「的確沒有,」李勞瑞托著下巴,「這我們都確認過,應該是用其他方法吧。」

「如果沒有密道,」女孩疲倦地放棄爭辯,「我們難道不能做些什麼阻止這殺戮?」

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

「我建議,」紀思哲說,「我們先把屍體搬走,不能把它丟在這裡,就搬到左翼的空房吧。如果到時這女人還沒醒來,就把她一起搬回房間。」

若平跟李勞瑞兩人合力搬運顧震川沉重的屍首,他們一前一後將屍體拖出展覽館,留下其他三人。

展覽館的大門在兩人身後自動闔上,來到冷颼颼的廣場,白霧瀰漫,若平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就在兩人行經廣場中央的雕像時,他注意到某件事不對勁。

「又有一座雕像不見了。」若平低聲道。

「什麼?」李勞瑞睜大眼睛,轉頭望了雕像群一眼。

這次是面對右翼建築的雕像失蹤了,若平沒記錯的話,那是舉著長劍的士兵雕像。石像原本站立的地面上留下兩個深深的印痕,從那裡延伸出一排印痕較淺的腳印,往右翼房南側而去。

「先把屍體搬進去吧。」若平說。他的心中湧起非常複雜的感覺,一種理性被淹沒的絕望。

他們把死去的人抬進顧震川左鄰的空房,將他安置在床上,用棉被蓋起來,接著出了房間,關上房門,但不上鎖。

「找找看那座雕像去了哪裡。」若平提議。

兩人再度來到廣場,沒花多少時間就找到那座迷途的雕像,它孤零零地站立在右翼底部的牆邊,在交誼廳外側,精確地說,是位於第一座被移動雕像的對角線位置(圖七)。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李勞瑞望著黑暗中的雕像,不解道。

若平湊近那團黑影,仔細端詳,雖然光線不佳,但隱約能看出石像胸部散布著不規則狀的黑暈。他伸手觸摸,是乾的。

「你在做什麼?」李勞瑞問。

「這石像的胸口好像被潑灑了某種液體,」若平向後退了一步,「你還記得人馬獸脖子上的繩索吧?」

李勞瑞沉思半晌,才凝視著若平,開口道:「我了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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