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謀殺 第三章 活屍與紫棺

一般說來,躺在棺材裡的人當然是死了,不會有活的——除了少數死而復生的案例——因此顧震川的最後兩個字顯得多餘,但沒有那兩個字的話,似乎又沒有人聽得懂他在說些什麼。

「死了?」徐於姍失聲道,「什麼意思?」

「還會有別的意思嗎?」顧震川粗紅著脖子吼道,「斷氣了,心臟不動了!」

「顧先生,請你慢慢說,」若平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你跟梁小姐上去,然後發生了什麼事?」

對方瞪了若平一眼,試著調整氣息,他深吸一口氣後,用較為平穩的聲音道:「我們上去後,要不是紀兄有先知會過我,還真會被嚇著,因為蠟人做得跟真人一樣!我差點就要把幾個背影跟阿民相像的捉過來賞他一拳!總之,我們找遍了整個地方,直到看到角落那具紫色棺木,」他吞了一口口水,吞咽聲異常清晰,「我看見一頂黑帽子放在棺蓋上,仔細一看,那不是阿民變魔術時戴的禮帽嗎?」

「等等,棺蓋是蓋上的?」若平打斷他。

「是蓋上的,」顧震川揮揮手,「我把帽子拿開,底下是一面窗,可以瞻仰死者容貌的那種,」他的手按住心臟,「然後我就看到了,一張睜大雙眼、扭曲的臉!」

「這不可能!」紀思哲斷然道。

「我真的看到了,」顧震川跺腳,「我立刻把棺蓋掀開,老天——沛琦就躺在裡頭,手上抓著一本書,一條繩子纏在她頸部,我探了探她鼻息跟心臟,沒反應。」

「真的是這樣嗎?」紀思哲問梁小音。

女孩虛弱地點點頭。

「我幹嗎說謊?」顧震川吼道,「不信你們自己上去看!」

「我想,」若平說,「我真的該上去了。」

「等等,我跟你去,」紀思哲咬著嘴唇,「這是了不得的事,一定要親自看看。」

「但——」

「顧老弟,這裡就交給你了,」紀思哲的輪椅轉動起來,「若是有任何人想強行拿取鐵盒子,不要客氣賞他一拳。」他對著若平眨眨眼,「走吧。」

若平沒有再多說什麼,便快步往黑木門走去。他推開門之後讓紀思哲的輪椅先滑過,候梯室牆上亮著黃色的燈,面前則是紅色的電梯門。若平按下電梯鈕。門很快打開。

兩人進入後,電梯到了二樓,若平率先踏出。

再次來到蠟像館,說不上來的死亡氣息籠罩著。

蠟像本身做得栩栩如生,其上的毛髮看起來就跟真的沒兩樣,但此刻他無心探究蠟像製作的技術,一雙眼睛放亮梭巡,搜尋著讓顧震川捲入狂亂的棺木。

「右邊。」紀思哲說,椅子滑了過去。

他們穿越了許多姿勢各異的蠟人,有一瞬間他陷入人聲鼎沸的錯覺,但意識到自己空洞的腳步聲後,才倏然醒悟,這些假人所挾帶的是一片死寂。

他瞥見角落處那個台座,上頭架著一具紫色的棺木,棺蓋正像個鋼琴蓋般掀開,靠在旁邊台座高起的部分;棺蓋上面有一扇探視死者遺容的小窗,台座邊的地板上擱著一頂黑色禮帽。

不用走得太近便可以看見裡頭裝了什麼。在紫色波浪泡棉形狀的內襯中,填塞著一具人體,她整齊地躺卧在內,兩手置於腹部之上,抓著一本書。當若平注意到書名及作者時,整顆心涼了半截,一股惡寒倏地襲上心頭。

那女人無疑是蕭沛琦,原本怡人的長髮此刻僵直地豎躺在臉頰兩側,她粉嫩的臉龐因充血而呈紫色,與紫棺形成詭異的呼應;她的雙眼圓睜,嘴巴半開,整張臉極度扭曲,就算生前再怎麼迷人、擄人心神,在這死亡的當下她與塵土無異。

一條紅色細繩扎在女人的頸部,若平定睛一看,覺得似曾相識,然後他才猛然記起,那繩子似乎是稍早劉益民在餐桌旁表演繩結魔術時所用的道具。

「可惜了一個美女,」紀思哲喃喃道,「她真的死了嗎?這該不會是劉益民的另一個魔術?」

「死透了,」若平檢查過女人的呼吸後說道,「似乎看不到什麼屍斑,也沒有死後僵硬的現象,應該死了不到1個小時,不過我不是法醫,這些都只是臆測。」他看向紀思哲,「我們該報警,哪裡有電話?」

「該死!冰鏡庄內沒有電話,我只有手機。」

「我記得房間里有電話。」

「那隻能在山莊內的房間互撥,不能撥出去的。」

「你有帶手機嗎?」

「我放在房間了。」

若平思考了一下,說:「那我們先下樓,看誰有帶手機。這樓層還有其它出入口嗎?」他發現這裡好像沒有窗戶。

「沒有了,只有電梯可以出入這層樓。」

「沒有樓梯?」

老人露出惱怒的表情,「要樓梯幹嘛?我又用不著。」

「說得也是,抱歉,我們下樓吧。」

他們很快循原路回到大廳,圍著圓桌的一群人神色焦急地望著他們。

「怎麼樣?」顧震川問道,他一手揩著額頭看不見的冷汗。「她真的死了嗎?」

若平點點頭,「如果我判斷沒錯的話,應該是被勒死的,也就是說是被謀殺的。」

「謀殺」這兩個字一出,就像投下了沉默的原子彈,好一段時間沒人說話。

「顧先生,」若平打破沉寂,「纏繞在蕭太太頸上的那條細繩,是不是劉益民先生今晚表演繩結魔術用的道具?」

「我、我不知道,」顧震川結巴道,「不過你這麼一說,倒是有點像。」

「你們剛剛上樓,有把整個樓層找遍嗎?」

「當然!誰想得到棺材裡會裝屍體?我是看到阿民的魔術帽才發現不對勁的。」

「你能百分之百肯定劉益民不在樓上?」

「這……」顧震川似乎被惹惱了,「至少我沒看到他!但如果他有心要躲的話——」

「我知道了,」若平打斷對方,「誰有帶手機?報警吧。」

「我的手機報銷了,」顧震川說,「是阿民那手機魔術搞的鬼。」

「其他人呢?」

搖頭。顯然洗完澡後,大家都把手機放在房間里了。

「這下可好了,得有人回去拿才行,這種案件一定得報警。」若平說道。

「你不能自己回去,」紀思哲說,「萬一被兇手襲擊怎麼辦?」

「兇手!」徐於姍叫道,她的聲音尖銳得刺耳,「你們說得還真有一回事,但到底是誰殺了沛琦?是阿民嗎?誰來告訴我——」

「閉嘴!」顧震川吼道,「因為看起來的確是他乾的,那傢伙神經本來就不太正常,跟蕭沛琦感情也不好,他們一定是吵了一架,然後阿民發了什麼魔術瘋把她給塞進棺材裡,自己又躲了起來!」

「誰要跟我回去拿手機?」若平疲憊地說。

「我跟你去好了。」李勞瑞站起身來。

「紀先生,這邊就麻煩你繼續看顧了。」若平說。

「快去快回,」紀思哲握著手錶,「離10點還有20分鐘,目前還沒有動靜。」

「5分鐘後回來。」

他跟李勞瑞快速離開大廳,拉開展覽館的大門,來到荒涼的廣場。一路上兩人沒多說話,只是快步走進左翼長方形建築的入口,來到封閉走廊上。當若平將鑰匙插入門把中時,突然感到不太對勁。

一旁的李勞瑞似乎也注意到了,他拔出鑰匙說:「門鎖好像被解開了。」

「奇怪。」若平推開門,打開裡頭的電燈。

黃光瀉落,裡頭的景象讓他們倒吸一口氣。

床上一片混亂,兩顆枕頭胡亂地擺著、棉被攤開散在床單上,他記得早先沒碰過枕頭跟棉被。顯然有人動過。

他的黑色行李箱不見了,原本擺在床邊。他找遍了房間都沒看到,床底下也沒有。若平懷著不祥的預感打開浴室的燈,裡頭一片狼籍,毛巾掉落在地上,沐浴乳、洗髮精等瓶子通通消失了。他皺著眉,看看放衣服的架子,連換下來的衣服也不見了。

正當他滿懷疑惑地踏出浴室時,李勞瑞正好走進來,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你這邊也一樣嗎?」他問。

「嗯,一片混亂,行李被偷。」

「真奇怪,手稿沒事,反而偷起我們的行李,這賊到底在想什麼?」

「找到手機嗎?」

「沒有,我擺在桌上,現在也不見了。」

「快10點了,我們還是先回展覽館吧。」

「好。」

回到走廊上時,若平改變主意,他快速走到顧震川跟徐於姍的房間前,試了試門把,打開門,用最快的速度視察房間。

接著他出了房間,來到莉迪亞門前,考慮了一下,伸手轉動門把,李勞瑞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若平只稍微探視了一下便退出來,「兩間房的狀況都一樣,我們最好看一下劉益民的房間。」

魔術師的房間出乎意料地整齊,枕頭、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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