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腹中妻 第十章 拋磚引玉

陸元青聞言卻只是慢吞吞道:「在下只是以為大人已將這案子推給我,自己則要獨善其身,去作壁上觀。」

聞言沈白有些尷尬,「元青,我只是想看看你一個人要多久能破這個案子而已。」

「大人,我們還要回汴城的,不是嗎?」陸元青頗有深意地看了沈白一眼,又補充道,「如今已是六月將末,七月初一定要回到汴城去,我們沒有幾天時間了。」

從選客房的位置就可大概看出這兩個都自稱金巧巧的女子性格有著天壤之別。

那位美艷動人的金姑娘住在了客房的東側,這裡緊鄰一座園中園,倒是種滿了奇花異草,那香味隨風而動,連吸口氣都覺得舒暢。

「元青要先送她嗎?」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這位錢公子真是個怪人,放著這麼美的女子不愛,偏偏去摘那朵又不香又扎手的野花。」陸元青一邊說一邊上前叫門。

等了片刻,才聽到裡面傳來腳步聲,開門的是個小丫鬟,「公子你是……」

陸元青一臉溫和的笑意,「我剛剛在路上遇到了浣衣房的姐姐給各院送洗好的衣服,正好我也往這邊來,便順便幫幫她的忙。」他一邊說一邊將手中的綠衣服遞給小丫鬟,「這是金姑娘的,姐姐拿進去吧。」

這小丫鬟估計是被陸元青的「姐姐經」搞暈了頭,也沒細想這其間古怪的地方,便紅著臉接過了衣服,「多謝公子了……還有什麼事嗎?」

「沒有了,辛苦姐姐了。」陸元青笑眯了眼,隨後退身告辭。

「元青啊,我不得不說這事你做比我適合。」沈白一如往常地調侃陸元青。

「多謝大人誇獎。」陸元青一如往常的不動聲色。

「如果這衣服和這位金姑娘無關呢?」沈白又問。

「如果無關,她自然會替我們將衣服轉送給另一位金姑娘的,因為整個錢府中只住了兩位金姑娘,她必會以為是浣衣房搞錯了人,誰讓她們都自稱是金巧巧呢?」

「所以我們只要安心回房等,不是今晚便是明晚。」沈白瞭然一笑。

陸元青點點頭,「如果她是兇手,是不會介意多殺我一個的。」

「只是這樣做未免太過冒險,我們並不了解她的底細。」

「時間不等人,我們時間有限。誰讓大人不肯幫忙,那我就用我自己的法子。」陸元青一邊說一邊看了看沈白,「況且我也不是讓她白跑一趟,我送了她一份大禮,不好嗎?」

夜幕漸漸深沉,一抹黑影閃出了順風留香的院子,步履輕盈地往迴廊那邊行去。黑暗籠罩了錢府,靜謐中搖曳的樹影和扶蘇的斑駁給府中籠上了一層詭譎的顏色。

這影子便在這鬼影憧憧黑白難辨的院落中穿行,一刻不停。

終於,影子在迴廊盡頭的那間房前停了下來,先是向四周看了看,隨後似是猶豫了片刻,才從袖口中抽出了一竹管,將竹管輕輕插進了紙窗內,隨後掩住鼻子輕吹了幾下。做完這些後,影子停了停,下一瞬一把銀光閃爍的匕首便被影子握在了掌中,隨後低身將匕首插進了門縫間,輕輕撥動著攔門閂。等攔門閂落地的聲音傳來時,這黑影明顯鬆了一口氣,微微定了定神,隨後推開了房門。

屋內很黑,這處零星殘月照耀的角落猶顯陰暗。黑影似乎在推開門走進去的瞬間就聞到了一股惡臭難聞的味道,那感覺很像是……很像是什麼呢,一時有些想不起來,明明那答案就在嘴邊,怎麼卻忽然間想不起來了呢?

黑影一邊想一邊向床邊逼近,並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匕首,「擋我路的人都要死,怪只怪你多管閑事。」聽聲音竟是個女子?

說時遲那時快,女子手中的匕首精準地插進了床上模糊的隆起物,耳中只聽到怪異的液體流淌聲響起,隨後那股熏人的氣味更加明顯了,惡臭得讓人頭暈眼花。

女子緊緊捂住鼻子,一抖手中的火摺子。雖然不知道被迷倒的人再被插上一刀後是否該是這樣悄無聲息,可是既然動手了,就要確定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燃起的火摺子吞吐著模糊而顫抖的亮光,隨著她的逼近,漸漸將床上之人的面貌顯現出來,只是那床上躺著的人面貌鐵青僵硬、猙獰如鬼,根本就是一具殭屍。

「啊,鬼啊……」暗夜裡、火光下,任誰看到這樣一幅畫面都會嚇得魂不附體,更何況是名嬌滴滴的美艷女子。這趁夜前來殺人的女子驚叫過後便軟軟地委頓在地,漸漸失去了知覺,她殘留在腦中最後一個想法是,她終於想到從一推門就充斥鼻間的味道是什麼了,那是死屍的味道。

再度醒來,天已經蒙蒙亮了,深夜前來殺人的女子慢慢睜開了眼睛。她對面站了一個身穿青袍的少年。她又向四周看了看,幾乎所有錢府的人都圍在不遠處指指點點,她又看了看身後,桃園縣縣令郭通就安然地坐在那裡。

還在錢府,她還是她,可是已不是座上客,反成了階下囚。有些事一念之差,做了,便再回不了頭。

可是她的目光仍不死心地在人群中搜尋她渴望看到的那抹身影,只是當她看到錢永豐時,他卻只是蒼白著臉冷冷看著她,那眼神如此陌生,毫無溫情。

心忽然就翻攪著痛起來,她死死地咬住了下唇,默默地低下了頭。她做了所有罪惡的事,可是仍換不來他的一顧,忽然覺得這樣好沒有意思。

微微側頭,看到她身旁白布下覆蓋的東西,她忽然大笑起來,幾近瘋狂。

「犯婦休要放肆,姓甚名誰,如實回答!」郭通的聲音如同憑空響起的雷,全場一片肅然的冷凝。

「小女子桓四娘,參見大人。」她終於停住了笑,美艷的臉靜了下來,規規矩矩地回答了郭通。

「你既然不是金巧巧,為何之前堅稱自己為金永年的女兒金巧巧?」

桓四娘抬起眼看了看錢永豐,「因為我鬼迷心竅,想要嫁進錢府,過那富貴榮華的少奶奶生活。」她的話說完後,錢永豐的臉忽然間有些蒼白起來,他的嘴唇微微顫動,卻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好,既然你認罪,那麼就把你如何騙得金巧巧的信物,而後又如何殺害錢老爺和錢夫人的罪狀如實一一講來!」

桓四娘聞言靜了靜,才開口道:「小女子桓四娘在距此五十里的地方開了一家客棧,幾日前的一天晚上有人前來投宿,是兩個女子和一名少年。其中一名女子似乎是病著,不住地咳,而且那夜下著雨,她該是淋了雨,病得更厲害了,是另一名女子背她進門的。」

郭通疑惑道:「不是還有一名少年嗎?那少年怎麼不背呢?」

「那兩名女子說這少年是她們在路上救下的,彼此並不認識,而且那少年渾身冰冷,似乎已經斷氣了,可是那病著的小姐卻堅稱他還有呼吸,非要在路邊救了他,所以那背她的女子沒辦法,只能帶上那少年一起住進了客棧。對了,還有一頭禿毛驢,女子說在少年身邊發現的,應該也是他的。」

聽到此處,沈白看了陸元青一眼,看來這少年便是昏迷在路邊的元青了。

「小女子看那女子病容憔悴,便好心想為她尋個大夫來瞧瞧,可是她拒絕了,她說她的病好不了了。她說這話時根本就是出氣多、入氣少,隨時都會咽氣的樣子。她說還有話要對和她同行的女子說,我便出了她們的房間,可是我又有些擔心,萬一她死在了我的客棧里,到時候恐怕又是一場無妄之災,所以我躲在了她們門口偷聽。」

「你聽到了什麼,如實講來!」

「原來那得病的女子叫做金巧巧,是來桃園縣找她未婚夫婿的。要說她的未婚夫婿在座的諸位恐怕不會陌生,他就是桃源錢家的大少爺錢永豐,而陪她前來的女子叫做陳碧珠,不知二人什麼關係,只聽到金巧巧喚她為姐姐。

「她們的話沒頭沒尾,我只聽金巧巧說自己恐怕是不行了,挨不到錢家了。她告訴陳碧珠等她死後就在此地將她埋了,不必再費力帶回去了。那陳碧珠卻說她凈說喪氣話,大仇還沒有報,就先言生死,可是那金巧巧卻說她從來沒想過報仇,她說她不恨殺她父母的仇人,一點也不恨!

「那陳碧珠道如果她怕,她便替她殺了她那仇人一家。金巧巧卻說殺不得,她的聲音漸低,我有些聽不清楚,只是那些模糊的聲音過後,屋裡就是一陣死寂了。我心驚膽戰地等了片刻,才聽到了屋內的哭聲,我心裡一驚,便顧不得了,一把推開門闖了進去,卻見那金巧巧已經咽氣了,而陳碧珠卻在她的床頭放聲痛哭,那哭聲不知怎的讓人聽了格外辛酸。

「再後來陳碧珠將金巧巧埋在了後山坡下,在她墳前磕了頭後說,她的仇她會替她報,她不會放過姓錢的一家人,而後她便揚長而去了。」

「所以你冒充了那已死的金巧巧,改名換姓找上了錢府?」

「對,金巧巧已死,這世上再也沒有金巧巧這個人了,而且聽她二人之前的言談,似乎從未見過錢家的人,所以我便將金巧巧從後山再度挖了出來,將她重新拖回了我的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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