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腹中妻 第八章 是非顛倒

只是當陸元青和沈白登門時,錢夫人卻以身體不適為由讓二人吃了閉門羹。

「看來這位錢夫人是什麼都不肯說了?」陸元青搖搖頭。

「不知道郭大人跟蹤馮義那邊的結果如何?」反正待在錢府也沒有收穫,沈白便拉著陸元青出了錢府,直奔桃源縣縣衙。

只是剛走出沒幾步,卻見身後駛過一輛馬車。這幾日二人住在錢府自然知道這是錢府的馬車,對視一眼,便跟在了後面。街上人多,馬車走得極慢,拐了幾個彎,便在一家布莊門前停了下來,而從馬車裡走下來的人竟是錢府中的丫鬟小紅。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位小紅姑娘是在二夫人跟前伺候的。」陸元青在沈白耳旁低語。

「元青怎麼會記錯?這姑娘就是伺候二夫人的。」沈白調笑陸元青。只見那小紅和掌柜的說了幾句話,那掌柜的便遞給了小紅一個藍皮包袱。

小紅接了包袱也未停留,返身上了馬車,那馬車便沿著原路返回去了。

陸元青想了想,便和沈白道:「大人去桃源縣縣衙吧,我返回錢府。」

沈白想想也好,便和陸元青分頭行動。

進了錢府,那小紅下了車,便一路向內院走去。陸元青見左右無人注意也偷偷跟上去。總覺得從錢老爺死後,這整個錢府便死一般寂靜,很少看到有人獨自在府中閑晃,看來大家都很怕死,也很怕鬼。

走在前面的小紅鬼鬼祟祟的,直到快走到二夫人的院落時,還在不住回頭張望。陸元青見她進了屋,便偷偷地繞到了後窗聽屋內人說些什麼。

「夫人,東西在這裡。」是小紅的聲音。

「放下吧,你去做事吧,今天的事……」

「奴婢一個字都不會說。」小紅慌忙保證。

「傻孩子,慌什麼,我只是想說辛苦你了。」二夫人的聲音和大夫人的尖厲不同,自有一股親切和溫婉。

開門聲響過,屋內一片安寧。

陸元青微微側身看了一眼屋內,卻見二夫人根本沒有理會放在面前的藍皮包袱,只是徑直走到了床頭,摸了摸睡在床上的一雙孩子的額頭,「娘這一生早就沒有任何指望了,唯一放心不下你們,如果今夜她不與我善了,我便……」

話未說完,就響起了一陣敲門聲,「二夫人,是我。」這聲音有些耳熟,似乎是……陸元青正在想,卻聽二夫人柔聲道:「進來吧。」

進來的是個男人,錢忠。

錢忠走進了二夫人的房間,而且沒有避諱地關上了房門。陸元青忽然想到了什麼,嘴角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大白天的,你怎麼就敢叫我來?」聽錢忠的口氣不像是個下人對夫人的口氣,倒像是尋常夫妻間的輕聲埋怨。

「事到如今,老爺已經死了,你竟然還能沉得住氣?」二夫人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安的惱意。

「不然又能如何?」

「那女人來找我了。」

「誰?」錢忠一驚。

「金巧巧。」二夫人的聲音中有一種冰冷的死氣隨著她的話語蔓延開來,「她和我談了一筆交易。」

「她……她想幹什麼?」錢忠徹底慌了。

「她說當年的事她可以放過我,但是我也要為她做一件事。」

「什麼事?」

二夫人忽然吸了吸鼻子,聲音驀地哽咽起來,「忠哥,這麼多年雖然你我享盡了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榮華富貴,可是我從來沒有一晚能睡得安穩,我害怕報應,我更怕這報應會應在咱們孩子身上。」她無限凄惶地看了一眼安然睡在床上的一雙兒女,「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你現在就帶著孩子走,無論用什麼方法,無論以何種理由,總之走得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再回來。」

「你在說什麼啊?」錢忠激動地晃著她的肩膀,「那你呢?你怎麼辦?如嫣,你冷靜下來聽我說,如今老爺死了,我們只要耐心等待……」

「你住口!」二夫人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你還在奢望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你難道不明白不是你的便不是你的,哪怕過去二十年,噩夢仍舊不會放過你嗎?」她抓緊錢忠的衣袖咬牙切齒,「老爺死了!你知不知道老爺死了!我們再貪心下去,我們也會死的,你到底明不明白?」

二夫人忽然大哭起來,「我寧可如今仍舊只是個丫鬟,你永遠只是個書童。我寧可死在二十年前的那一晚,再也不要醒來……我希望我的痛苦從我這裡終止,不要牽連我的孩子們。」她哭得泣不成聲,「忠哥,如果這些年你對我還有情意的話,你就帶著孩子們走吧,求你了!」

「其實想要保命也沒有那麼難的,只要你們願意說實話。」這突然響起的聲音把屋裡的兩個人嚇得魂不附體,在兩人直勾勾的盯視下,陸元青滿是歉意地走進了二夫人的房間。

直到陸元青走進了房間並關上門後,二夫人才恍然回神,「你究竟是什麼人?」

「在下乃是郭大人受命,受錢老爺之託,來調查那兩位自稱金巧巧的姑娘的真實身份。」陸元青娓娓道來,不急不躁。

「原來你是……」二夫人忽然凄然一笑,「你想知道什麼?問吧。」

「關於二十年前的真相,在下很好奇,相信二夫人願意如實相告。」

二夫人的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她神經質地握了握手指,才低聲道:「我知道是誰殺了老爺。」

「誰?」陸元青好奇。

「索命冤魂……那死不瞑目的金夫人。」

「金夫人?」陸元青微微沉吟,「是那位玉器商人金永年的夫人秦氏?」

「你怎麼知道金永年的夫人叫秦氏?」二夫人十分驚訝。

「錢老爺曾和我提起過當年的事,他說他親眼看到金永年的夫人秦氏死在了他的面前。」

「哈哈……」二夫人忽然冷笑起來,她望了一眼管家錢忠,「忠哥,你聽到了嗎?他自己都承認了,我們還瞞什麼?」她一邊說一邊又看向陸元青,「從那兩個自稱金巧巧的丫頭登門開始,不,從第一個金巧巧手持當年的信物找上門來時,老爺就沒有一刻安寧日子過了。因為當年他眼睜睜看著死在他面前的金夫人哪來的女兒呢?可是他又不敢聲張,因為他害怕,哈哈哈。」

看來錢老爺說金夫人的死乃是他親眼所見,此言不假。但是觀二夫人的態度,他卻覺得此事仍大有蹊蹺,「既然明知道那金永年的夫人已死,為什麼不直接戳穿那兩個假金巧巧的騙子戲碼呢?」

「因為老爺做了虧心事啊。」二夫人詭異一笑,「他怕金巧巧是鬼,登門找他索命的。」

「索命?」陸元青咀嚼這兩個字,「就算真的有鬼,為何要找錢老爺索命?」

「為何?」二夫人忽然壓低了聲音,「因為老爺親手殺了金永年的夫人秦氏啊,他能不怕嗎?」

陸元青聞言眉梢微挑,「錢老爺殺了金夫人?」

「怎麼?老爺沒有告訴你嗎?」

陸元青忽然一笑道:「錢老爺說他親眼看著馬賊用刀貫穿了金夫人的胸口。」

「說謊!他在說謊!」二夫人忽然尖叫起來,「是他,是他殺了金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子,他才是兇手!」

「如嫣,你冷靜一下。」管家錢忠一邊按住二夫人的肩膀,一邊阻止她撕扯自己頭髮的動作。

「看來二夫人需要穩定一下情緒,那還是由錢管家代勞吧?」陸元青微微看了看錢忠,「想必當年的事情,錢管家應該也是知情人吧?」

直到兩人出了二夫人的屋子,走到稍遠一些的假山旁,錢管家才輕嘆一口氣道:「當年老爺經商途中意外結識了金永年夫婦,兩方談得投機便為彼此的孩子攀了親事。彼時金永年的夫人還沒有生產,等到了飲馬河分手時,兩人仍然依依不捨,所以那夜他們還是沒有分開,依舊宿在了野外。飲馬河的地勢險峻,為了次日一早不耽誤上路,所以老爺讓我和如嫣……也就是二夫人往前走走看看次日一早走哪條路前行比較好。可是等到我們探路回來時,才發現馬賊包圍了我們的商隊,刺鼻的血腥氣味令我和如嫣只敢遠遠地躲著不敢上前,所以馬賊們沒有發現我們。隔得太遠我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和如嫣只看到老爺舉起了手中的刀刺入了金夫人的胸口,然後金夫人倒了下去。」

說到這裡,錢忠頓了頓又道:「我和如嫣嚇呆了,我們渾身顫抖,連馬賊何時呼嘯而去的都不知道。等我伸手去拉如嫣想要偷偷逃跑時,她卻忽然開始大叫,我想她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所以……但是她這一喊讓老爺發現了我們,我當時很害怕,老爺滿身都是血跡,看起來猙獰可怖,根本不是我平日熟悉的樣子。我和如嫣抱在一起瑟瑟發抖,我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要殺了我們,可是他卻看著我們蒼涼地笑了笑,隨後扔下了刀,問道:『今日之事你們可能保證今生今世絕不說出去?』我們自然是滿口答應,老爺只是長久地凝視我們,他終究沒有殺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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