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古劍奇談 第四章 聿府相逢

陸元青鬼鬼祟祟地趴在聿府後門的小巷地上,不住用手來回翻找著。啊,有了,原來還在。

陸元青滿意地看著他曾經和聿波藍鬥氣而挖的那個狗洞,經過這麼多年竟然還在,不禁有些感慨。

人有善念,天必佑之。幸好這個狗洞還在,不然他還真要為如何神不知鬼不覺進入聿府而再費一些腦筋。

狗洞自然沒有多大,不過幸好他身體足夠瘦弱,爬進去應該不成問題,只是鑽狗洞……就算是年幼的自己也驕傲得不曾動過這樣的心思,如果以前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出讓他鑽狗洞,那這人一定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然而當陸元青狼狽地從狗洞中爬進了聿府並怪異地回望那個狗洞時,他依然覺得不可思議,可是心底半點兒自以為會有的屈辱感都沒有,真的半點兒都沒有。

陸元青忽然有些悚然,這樣的他還是曾經的自己嗎?很多以前堅定不移的事情也開始慢慢被如今的他遺忘,然後變成記憶中的某段空白,最終會在某一日隨著他這個人一起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聿府那看似繁雜的院落樓閣對於陸元青來說卻是熟悉的,他甚至閉上眼都能走得分毫不差,所以他所需要做的只不過是避開偶爾巡崗的錦衣衛而已。

陸元青皺眉思索著沈白他們到底會在哪間院落里。西邊三院是聿府的祠堂,那裡供奉著聿家歷代的先人牌位,其中自然會有那位曾因抗擊韃靼而捐軀報國的聿少春將軍,他是聿波藍的父親,也是他少時最佩服的人之一。

北邊是聿家的主宅,那裡是聿波藍的住處;東邊是片花園,那時聿波藍剛剛遷進新宅,看著這他一人居住顯得過於冷清空曠的宅院,陸元青也曾一時興起嚷嚷著為他種了滿園的花朵,只為博他一展笑顏;南院是客房的位置,那麼應該是在南院了吧?陸元青暗暗想著,慢慢向南院走去。

夜深人靜,聿府也因靜謐而顯得安詳。陸元青一路摸黑行來都沒見到幾盞燭火,他也不禁慶幸暗夜成了他最好的掩護。行走在不時會出現錦衣衛的聿府宅院中,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陸元青不由得加倍小心翼翼。

南院的客房不在少數,沈白會在哪裡呢?四周漆黑一片,每間房在黑夜中都是一個模樣,難以分辨。難道一間間打開來看?或許是個好主意。聿波藍那生人莫近的性子,恐怕是不會如祝東樓之流邀一堆狐朋狗友回府小住的,所以大部分宅院該是空的才對,或許只住了沈白他們三人。

但是,陸元青轉念又一想,如果不巧摸進了邵鷹或者宋玉棠的房中就不太好了,尤其是邵鷹,見他深夜穿著夜行衣摸進了聿府,勢必又會起一番疑心。

他一邊想著一邊沿著靠左手邊第一間房的房門逐一摸索著看過去,門上皆掛著鎖,說明裡面無人居住。陸元青又不放心地輕輕推了推,嗯,推不開。

他慢慢轉到了第二排房,本以為應該還是上著鎖,可是隨著他推門的動作,門竟然應聲而開,令陸元青微微一怔。迎面而來的那股布滿灰塵的味道說明,這房間很久無人居住過了……不對!

陸元青又再次分別摸了摸掛門鎖的位置和門的整體邊框,才肯定剛剛一定有人用了非正常的方法開啟了這間房門,因為房門的邊緣位置灰塵很厚,可是靠近門鎖的位置卻光滑如新,那說明剛剛有人先他一步開了這間房的鎖,所以對方無可避免地蹭掉了這鎖附近的灰塵,而正常的開鎖不會碰到門鎖周圍這麼遠的位置,所以來人一定不是用鑰匙開的門鎖,也因此這人極有可能不是聿府中的人,那會是……

陸元青正暗自想著,冷不防忽然從黑暗的房中伸出了一雙手快速襲向他的面門,他心底一驚剛想閃躲,卻聽身後傳來了由遠及近的整齊腳步聲,不好!是錦衣衛。

來不及細想,陸元青竟然沒有閃避黑暗中這人的攻擊,不退反進一步跨進了房中並快速關上了房門,剛要轉身面對身後那偷襲之人,卻一陣天旋地轉被那人反壓在了門上。

這人身形很高,這一拽一壓之勢幾乎已經將陸元青圈進了懷中。此人利用身形壓制陸元青的動作其實進行得相當巧妙,看似沒有使用多少氣力,卻令陸元青動彈不得。

藏身屋中的這人似也發現了巡夜的錦衣衛,他忙抬起手捂住了陸元青的嘴,卻在觸到他冰冷皮膚的瞬間怔了怔。

錦衣衛沒有發現這廂的異動,又漸漸走遠了,只餘下藏身屋內的二人在黑暗中無聲對視。

又過了片刻,陸元青才小心翼翼地動了動嘴唇,提醒這人放開手。這人的手掌感到了陸元青冰冷的唇瓣貼近掌心的觸感後,將捂在陸元青嘴上的手移開了,但是壓制住他身體的身形卻絲毫未動。

陸元青的嘴終於重獲自由,只聽他慢吞吞道:「錦衣衛已經走遠了,大人可以放開在下了。」

那被稱為「大人」的暗夜偷襲客依然靜悄悄地看著他,似在考慮什麼。陸元青見狀微微笑了笑又道:「大人要殺在下滅口嗎?」

壓住陸元青的暗夜偷襲客聞言終於輕輕放開了陸元青,半晌才一笑,「元青,如今我在你面前再無任何秘密了。」

陸元青似是贊同地點點頭,「看來在下是多慮了,大人不僅一切無虞,而且還身手矯健,似乎心情還不錯,半夜不睡覺竟還出來做賊,枉費在下還以為大人是被困在了聿府不得脫身,甚至還不自量力地混進聿府,妄想救助大人。」

暗夜中偷襲陸元青的人正是沈白。他聞言先是沒有出聲,過了片刻竟然低聲笑了起來,「如此昏暗,元青你又怎麼知道是我呢?」

陸元青解釋道:「大人捂住在下的嘴後因為某種緣故明顯卸下了敵意,所以在下猜測定是遇到了相熟之人,而大人不愧是京城來的官宦子弟,衣服上的熏香味道都與眾不同。」

沈白聞言微微一笑,似也不怎麼意外他會這般說,「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元青隨我來。」

兩人出了這間房,陸元青見沈白又把這間房的門鎖重新鎖上後,才鬼鬼祟祟地繞過了兩排院落,又小心翼翼地避過了巡邏的錦衣衛,才來到了沈白如今暫時居住的房間。進了房門,沈白一指內室,「元青,裡面說話。」

他一邊說著一邊點燃了一盞油燈舉在手中,隨後進了內室。內室是主人休息的卧房,除了一張床,只有一張圓桌和幾個圓凳。

沈白將油燈放在了圓桌上,才自在地坐在了圓凳上,陸元青便坐在了他的旁邊。此刻沈白才抬頭仔細打量陸元青,半晌突然忍不住笑起來,「元青莫非今夜也去做賊了不成?怎麼搞得全身這般狼狽?」一邊說沈白一邊身體前探挑起陸元青頭髮上的一根草葉,「元青進聿府恐怕也是頗費了一番周折吧?」

陸元青不以為意地拍了拍身上的草葉和泥土,「沈笑一切安好,大人放心。」沈白還沒有開口問,陸元青就已告訴了他。

沈白聞言微頓,才點點頭,「元青,先說說外面的情形吧。我在聿府已經見過了順天府尹,昨夜的大致情形他已對我和聿兄說明,不過我還想聽聽元青的說法。」

陸元青道:「據說昨夜太常寺少卿佟大人的公子佟少延、戶部郎中王大人的公子王仁允、禮部主事方大人之子方長華,還有通政使馬大人之子馬千松,分別死在了禁城東、西、南、北四座城樓的城牆不遠處,死因是脖頸上一劍封喉的劍傷。還有據說今早聿波藍公子通報了順天府尹,說他府上的古劍一夜之間突然劍上染血,如今外間皆揣測這會不會和四位官家公子之死有關。」

沈白聞言沉吟片刻後才道:「一劍封喉?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實在是不多,在劍術上沒有高深造詣之人,恐怕絕難做到。而且同時不動聲色殺四人還能一夜之間分置於東、西、南、北四座城樓的城牆不遠處,實在是匪夷所思之舉。」

陸元青卻是一笑道:「那如果是宋護衛的劍術,可能做到一劍封喉嗎?」

沈白聞言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陸元青,「元青如今是不是連我也一起懷疑了?」

陸元青回道:「大人身手敏捷,只是不知劍術如何?」

沈白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聿兄如今是駙馬之尊,皇上面前的紅人,就算他府上的古劍真是殺人的兇器,也沒人敢去質疑他,況且他還是主動報案之人,更是沒有了懷疑他的道理。反觀我昨夜剛剛到達京城就發生了這樣的命案,而且昨夜留宿聿府之內的除了聿兄和我等三人,再無旁人,無論是時間還是機會,我看起來都比聿波藍更可疑,也難怪元青懷疑。早在今日順天府尹旁敲側擊之時,我就已明了這其間尷尬的位置。」

陸元青聞言道:「大人,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昨夜我和聿兄、邵鷹、玉棠四人在聿府花園旁邊的院落中飲酒閑談,席間邵鷹曾提出想要見識一下那有名的『雌雄雙劍』,所以聿兄離席一段時間親自去取那古劍;玉棠酒量不高,幾杯下肚就有些頭痛了,所以早早回房休息了;邵鷹酒量不錯,只是出去方便過一次,至於我嘛……」沈白微微一笑,「大概從頭至尾沒有離開過酒桌的就只有我一人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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