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波鑒 第十四章 第三兇案

那掌柜的被祝東樓的氣勢給嚇住了,哆哆嗦嗦地掏出了房門鑰匙,想要打開房門才忽然想到門是在裡面被攔門閂反鎖住的,不由得戰戰兢兢地看向祝東樓說道:「這位公子,門是從裡面閂上的,這……」

祝東樓聞言臉色更加陰沉,他將掌柜呵斥到一邊,而後吩咐道:「祝勝,把門踹開!」

祝勝聽從公子吩咐,緊走幾步上前就去踹門,踹了好幾下才聽聞攔門閂落地的聲音,又用力一腳,那門頓時大開。

祝東樓向內一望,只見房內沒有一絲月光照進來,幾乎可以說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他微微皺眉喊道:「肖兄,肖兄可在房裡?小弟祝東樓來訪。肖兄?」

房內依舊安靜無聲,祝東樓摸著黑緩慢跨進了房中,屋內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息。祝東樓一邊往前摸索一邊問候在迴廊上的掌柜:「肖公子不在房裡?他出門了?你怎麼不告訴……」他的話音突然一頓,黑暗中似有什麼東西撞了他的肩膀一下,他下意識地一推,那東西借力反力又撞了過來。祝東樓深夜來訪,沒有尋到肖長富,心中已是十分氣惱,當下便用力一划拉,「什麼鬼東西!竟敢撞到你祝爺的身上……」

祝東樓發怒的語調卻突然間切入了絲絲驚恐,「這……這是什麼玩意?!」他摸到了什麼?!一雙腳,一雙飄蕩不止的腳,冰冷而又僵硬……

當意識到自己手中摸到的可能是什麼東西時,祝東樓終於大叫一聲沖回了迴廊上。他面色慘白地一把搶過了掌柜手中的小燈,順勢往房內一扔,小燈咕嚕咕嚕滾了幾圈,終於停了下來。飄忽的燈火哪裡禁得住這樣的折騰,掙扎閃爍了幾下便無聲無息地熄滅了。可是僅僅是那明滅的瞬間,借著那小燈一閃而過的微弱光亮,那展現在幾人面前不斷晃動的景象,就已經幾乎讓祝東樓嚇暈過去了。

在小燈熄滅前的瞬間,映在幾人眼中的是懸掛在房中央的吊屍面目猙獰地來回晃動著。屍體臉色青白,雙眼外凸,似是在直勾勾地瞪著房外的眾人……

祝東樓驚恐地瞪著眼前的無限黑暗,似乎想要盯出一個洞來。

那掌柜的見客棧里死了人一時間慌了神,忙向樓下奔去,一邊跑一邊口中顫聲道:「死人了……」因為沒有拿著小燈,才剛跑了幾步,就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只聽那被撞之人冷聲道:「都給老子站在原地別動,誰敢跑就視為心虛拒捕!」

說話之人正是邵鷹。

按說邵鷹不會如此姍姍來遲。他是被路上遇到的那個奇怪黑衣女子吸引了注意力,在他注意那名黑衣女子時,祝東樓已經繼續前行了。他扭轉方向跟了那黑衣女子幾步,又轉念一想,今夜還是跟著祝東樓比較重要,所以又返身回來,因而來得有些遲。

邵鷹命掌柜的掌燈,只見房中央的樑上掛著一具屍體,死者的頸上有懸樑的白綾,而他的懷中似乎還揣著什麼。

邵鷹見死屍胸前鼓鼓囊囊的,便小心翼翼地掏出了死人懷中的東西,借光一瞧,嘿,又一本《風波鑒》!他微微冷笑並看向祝東樓,「祝公子,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來這裡會死人,怎麼,你是知曉這死屍死了還捧著你寫的這本《風波鑒》,所以趕來一敘嗎?」

祝東樓面色慘白,他驚恐地瞪著邵鷹拿在手中的那本《風波鑒》,似乎那不是一本書,而是隨時可以將他撕成碎片的怪獸……

邵鷹又看他一眼,冷哼一聲,「祝公子,和在下回衙門說話吧,請!」

祝東樓趕忙站起身來,只要能讓他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去哪裡都行!

已是深夜子時,汴城衙門的大堂之上卻是燈火通明,沈白未著官服,卻神情嚴肅地看著堂下的祝東樓、祝勝及春錦客棧的掌柜劉川。

「你說住在天字二號房的客人姓甚名誰?」

劉川抹了一把汗道:「大人,那住在天字二號房的客人叫做肖長富。」

沈白又問道:「這個肖長富住在你的春錦客棧中有多少時日了?他平時可常出門?可有任何特殊的人前來找過他?」

劉川道:「回大人,這位肖公子在小人的春錦客棧中住了有兩個多月,平日有誰來找他,小人真的沒注意過……不過他真的常約朋友出門飲酒。」

沈白點點頭,「好,你今日可先回你的春錦客棧去,有事本官會隨時傳喚你的。」

「是,大人。」

劉川退堂之後,堂下只剩下了祝東樓和祝勝主僕二人。沈白看了看二人的神色,換了張笑臉問道:「祝公子這麼晚了去春錦客棧難道是有什麼要事不成?」

祝東樓心亂如麻,聽沈白此言支吾道:「我是約了那肖公子喝酒的。」

沈白的神情似笑非笑,「喝酒?這般晚……不過還好祝公子約得晚了些,沒遇上那名兇手,不然祝公子今夜也是危險得很哪。」

見祝東樓不答,沈白拿起了公案上的那本《風波鑒》,「又是一本《風波鑒》?待我看看這個小篇叫做什麼?」沈白掃了掃扉頁才道,「《夜半怪談》,倒是和今夜發生的事有些應景。」

見祝東樓汗如雨下,沈白又道:「這已經是第三起因為《風波鑒》而死人的案子了。敢問祝公子是怎麼和這位肖長富認識的呢?」

祝東樓無奈道:「今春二月春闈會試,我和這位肖兄為一個考組的考生,因此結識。」

「春闈會試……」沈白微微一笑,「那敢問祝公子可認得賈延午、張昭和王佐?」

祝東樓半晌才點頭道:「認得,都是春闈會試時同考組的考生。」

沈白佯裝詫異,「原來祝公子都認識啊……本官之前提起這幾人時,還以為祝公子不識得呢!也難怪,這幾人都死了,祝公子想避嫌嘛……」

祝東樓聽聞沈白說到這幾人都死了的時候,身體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來。

沈白卻還嫌他今夜的驚恐不夠一般,微笑道:「除了賈延午,和祝公子同考組的考生而又同時喜中貢士之人,如今還活著的,就只剩下祝公子一人了。」

沈白看似無心之語卻正敲在了此刻祝東樓的軟肋上。他唇角微動,「沈大人,這案子還沒有眉目嗎?」

沈白似是極煩惱地嘆口氣道:「不瞞祝公子,本官到現在依舊毫無頭緒,這兇手很是不同一般啊,來無影去無蹤,手法多變,而且他還能做得和《風波鑒》一書中的描寫一般無二,恐非尋常之人之力所能達到啊!本官也是愁苦得很哪……」

沈白一邊「抱怨」著,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祝東樓的臉色,看著祝公子的臉色越來越無望時,暗暗一笑道:「祝公子可曾得罪過什麼人嗎?」

祝東樓聞言一驚,「沈大人這是何意?」

沈白微微一笑,「祝公子不是《風波鑒》一書的筆者嗎?這名兇手明顯是沖著《風波鑒》而來,他模仿這本書去殺人只說明一點:這本《風波鑒》對他來說很重要。當一件事變成了你每天睜開眼必須要去做的事情時,那說明這件事已經和你每日呼吸一樣,必不可少了。兇手如此『依賴』這本《風波鑒》,那就是說,要麼他極愛這本書,已經到了瘋魔的地步;要麼他極恨這本書,也已到了瘋魔的地步。既然祝公子是《風波鑒》的筆者,那麼換言之,兇手如果不是極愛祝公子,那……便是極恨祝公子啰!」

祝東樓的面色慘白如紙,「愛……恨?」

沈白故意打岔道:「也難怪,祝公子在這汴城可是大有『美名』啊。每日都有不同的美人相陪固然是人生一大愜意之事,但是卻難保這些美人間不會互相嫉妒,生出什麼事端來,不是嗎?」

看著祝東樓明顯因為自己的話題轉換而鬆了一口氣,沈白卻並不想讓他這麼好過,又加了一味猛料,「當然本官指的是那些愛……如果是因為恨的話,恐怕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祝東樓聞言面色又開始暗淡了下去,他那蒼白的神色透出了一股令人窒息的絕望,好像有什麼極恐怖的東西在慢慢逼近他,而他卻不知那是什麼,也不知道該躲到哪裡去,被動而絕望的等待滋味必然令人心力交瘁。

沈白知道他將要說的話會是那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可是他還是毫無「悲憫之心」地說了:「夜半無人,小柯子在噩夢中驚醒過來,坐在床頭看了看身旁通鋪上的兄弟們,都在安睡,可是他一摸右手身旁,空的?小德子去了哪裡?大半夜的不睡覺,難道是去茅廁了?腦中想著,肚子卻是一陣不適,也想去如個廁。在黑夜中前行,小柯子一路上摸摸索索,生怕被什麼東西絆倒,他剛來這家府宅幫工,對路並不熟悉。突然暗夜中有什麼東西掃了一下他的肩頭,他下意識地伸手一推,那東西卻更加大力地撞過來。人在極度恐懼中要麼大笑給自己打氣,要麼大怒給自己壯膽。小柯子以為這是小德子的玩笑,便怒道:小德子你半夜不睡覺挺個什麼屍!可是他下一瞬間就大叫出聲,握在手中那奇怪的東西不正是人的一雙腳嗎?他哆哆嗦嗦地抬頭一看,慘叫一聲:娘呀!隨著那晃蕩的雙腳而上,是小德子那詭異猙獰的青白臉孔,只見他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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