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波鑒 第十一章 致幻之物

陸元青微微笑了笑,湊近了柳琴風的耳旁低低說了幾句,卻見柳琴風的神色瞬間變化,「當真?竟有這樣的事情?」

陸元青欣然點頭道:「柳館主可記清了?等那祝公子來了,請柳館主務必讓樓中的姑娘這麼說。」

柳琴風哼了一聲,「那琴風以後有事情的話,陸師爺是不是也願意幫幫琴風呢?」

陸元青客客氣氣地笑了笑,「但憑柳館主吩咐就是。」

柳琴風大笑起來,又瞟了陸元青一眼,「我還是那句話,你這人不俗,還有趣,我中意得很呢。」

陸元青卻是聞言在心底苦笑,這柳姑娘記恨人可是會持續很久很久的呢!

夜色中的瀟湘館艷旗招展,那醉人的氣息似是已經飄散到了街上,吸引著那些被勾了魂魄的男人迷醉前來。

一頂華麗的小轎停在了瀟湘館的門口,早有機靈的小廝迎了上來,「祝公子您來了!」

一臉自得之色的祝東樓被人伺候著步下了軟轎,鼻間似是哼了一聲,「東林姑娘在嗎?」

「在在,一早就在等著您哪!」

祝東樓在小廝狗腿的迎合下,大模大樣地走進了瀟湘館。瀟湘館對面的茶樓上卻有人慢慢地合上了窗欞。

沈白看了看關上窗子的陸元青,「祝東樓到了?」

陸元青點點頭,「大人其實不必憂心,祝東樓跑不掉的,這一夜過後,他會主動求到大人門上來的。」

沈白端起茶盞,撥了撥浮起的茶葉末,悠然一笑,「擁有的東西越多,一個人就會越怕死,所以我不怕祝東樓不來。我只是不解,我們為何要在這裡等祝東樓來逛妓院?」

陸元青搖頭道:「我們等的不是祝東樓啊大人,我在這個茶樓里等的是莫愁堂的韓千芝。」

那名被驚嚇到的更夫自喊了那一句「書殺人了之後」就一直昏睡著,直到轉日方才醒來,只是他醒來後表現得卻是對之前發生過的事一副全不知情的樣子,令沈白極為不解。他請了數名大夫為這名更夫診治,卻沒有一人能說出原因,所以陸元青推薦了韓千芝。在汴城,韓千芝三個字代表了什麼已經不言而喻。

只是令人意外的是,韓千芝看過那名更夫之後,卻對沈白和陸元青說此人無礙,一切如常,既沒有瘋,也沒有傻,更沒有中毒,自然也沒有受傷。

至此,沈白對於那一日清晨這名更夫的瘋狂表現徹底不解了。陸元青將自己心底的疑慮對韓千芝表明之後,她也是微微想了想才說,三日後再給他答覆。

今日正是第三日。

韓千芝推門進來的時候,沈白和陸元青已經換了第三壺茶。陸元青微微笑道:「韓姑娘總是這麼晚才關門的嗎?」

韓千芝溫婉一笑,「今天其實不是很忙,我這時候才過來,是為了找這個。」她一邊說一邊從袖中掏出了一樣東西,是個小錦囊。

韓千芝打開了錦囊,將一截細長的根須狀物體倒在了沈白和陸元青喝茶的桌面之上。

沈白看了那個東西半晌也沒看出那是什麼,不由得伸出手想把它拿在手中看個仔細,卻被韓千芝攔住了,「沈大人還是不要碰它為好。」

陸元青點頭,「韓姑娘將此物放在錦囊中攜帶,恐怕此物是個毒物吧?」

韓千芝微微一笑點點頭,「此物稱作莨菪,本來是極臭的,不過我已經處理過了,所以這個聞著不怎麼臭,當然更重要的是,我帶著的這個是它的根,而不是它的花。」

沈白又看了看這個莨菪,悠然一笑,「不知道韓先生帶來的這個叫做莨菪的東西,和之前那發瘋的更夫又有什麼關聯呢?」

韓千芝赧然一笑,「其實沒什麼關聯。我只不過那日聽到陸師爺描述那個更夫發狂的癥狀,才猛然想起了這個莨菪。」她一邊說一邊又指了指這個莨菪的根,「這個東西看似不怎麼起眼,可是卻是個惡名昭彰的毒物。它的葉、根、花、枝、種子都帶有毒性,中了莨菪之毒的人大多哭笑不止、情緒失控、產生幻覺,嚴重的甚至會昏迷乃至死亡。那日我仔細檢查了那名更夫,毫無任何中毒的癥狀,也沒有受傷,可是陸師爺的描述卻讓我聯想到了這莨菪。我這幾日翻了不少醫書,上面對於這種莨菪的記載很有限,我之所以能說上來這些,也是因為師父曾經講述過他年輕時的遊歷經歷,那時候提到過的……這種植物在我朝很少見到。師父還提到了一些別的古怪植物,我雖沒有見過,卻很清楚那些植物都有強大到不可思議的致幻能力。」

沈白微微皺起眉想了想,「韓姑娘的意思是那名更夫其實是中了毒,只不過沒人看出來?」

韓千芝點點頭,「我找不到他身上有任何不妥之處,除了這種猜測,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以令一個人突然癲狂,而昏睡一夜之後竟然忘記了之前自己的行為。」

沈白聞言看了看陸元青,半晌才道:「如果真是如此,我和元青事後都碰過死者手中拿著的《風波鑒》,卻為何安然無恙呢?」

陸元青靜默了片刻,才慢吞吞道:「大人,我再三問過那名更夫,他說他從未碰過那兩具屍體。更夫說他遇到那兩具屍體時,已經過了五更天,天快亮了,疲憊了一夜,他只想趕緊回家休息。也許是困了,也許是根本沒有想到路中間會有人端坐,所以他是一腳踢上了其中的一具屍體,差點兒被絆倒,再定睛一看那兩具屍體,突然間就一陣恍惚,什麼也想不起來了。他不記得他是如何衝進縣衙去報案的。大人不覺得奇怪嗎?如果他沒想報案的話,那他怎麼會進了縣衙的大門?」

沈白半晌未語,許久才道:「如果這不是更夫自己的意志,那又是誰的意志呢?」

陸元青看了看韓千芝,「韓姑娘可聽過能控制別人意識的藥物?」

韓千芝困惑地皺了皺眉,半晌才茫然地搖了搖頭,「控制一個活人的意志?這我真的不曾接觸過,實在說不好……」

三人正圍著這截莨菪的根研究個不停,街上卻傳來了嘈雜的聲響。沈白微微一笑,慢慢站起身來,開啟了之前陸元青關上的那扇窗,只見茶樓對面的瀟湘館走出了一位公子,不是旁人,正是祝東樓。

他之前趾高氣揚的閑適之態早已不見,似是身後有鬼追趕一般快速想要上轎,狗腿的小廝不知上前說了些什麼,彷彿是惹惱了這位祝公子,只見他一腳踹翻了小廝,怒氣沖沖地上了轎子。那轎夫們應是得到了吩咐,抬起祝東樓一溜煙就不見了。

陸元青也站到了窗邊,看此情景微微一笑,「大人,今晚也不算白費心神,並非一無所獲。不如回衙門吧,我想明日一早衙門就會有貴客臨門的。」

沈白微彎唇角,「我不去就山,山自來就我,妙!」

陸元青轉過身對韓千芝一笑,「韓姑娘要回醫館嗎?在下送姑娘一程吧?」

韓千芝溫婉一笑,卻搖了搖頭,「今日威凌鏢局的武公子押鏢歸來,說好了一聚的,如今這個時辰已是有些遲了。沈大人、陸師爺,那我先告辭了。」

三個人一起下了茶樓,然後各自離開。

沈白看著陸元青一直望著韓千芝走遠的身影微微發獃,才感興趣地笑問道:「元青,我覺得你對韓姑娘有些不同。」

陸元青收回了視線,有禮地一笑,「韓姑娘心地善良,又有一手回春醫術,確實令人傾心,只可惜我不過是個普通的凡夫俗子,不敢有此妄想。」

沈白戲謔道:「不是韓姑娘,莫非是柳館主?」見陸元青的視線掃過來,又繼續道,「又或者是石老闆?」

陸元青獃獃地問道:「大人這是何意?」

沈白笑了笑,「元青覺得我妹妹笑兒如何?」

陸元青微微頓了頓才道:「沈小姐雖然有些驕橫,但是勝在有真性情,難能可貴。」

沈白點點頭,「笑兒對我說,她很喜歡你,她讓我問問你喜不喜歡她。」

陸元青無言以對。

沈白又道:「笑兒還說如果你也喜歡她,過不久她想你和她一起回京師,元青覺得如何?」

陸元青笑了笑,「能得沈小姐青睞,在下不勝榮幸,那麼大人,我和沈小姐何時動身啊?」

這回換作沈白無言以對。

陸元青又道:「大人今日似乎心情不錯,玩笑開得很有趣。」

沈白乾笑一聲,「我沒騙你,元青,笑兒真的說了喜歡你,也邀你一起回京,不過我早就猜到你會這麼回答,所以告訴她你喜歡的是莫愁堂的韓姑娘。」言罷看了看陸元青的神色,又道,「我難得遇到這麼有趣的師爺,才不會拱手送人呢,就算是我妹妹也不行。」

陸元青獃獃地問道:「大人確定沈小姐所說的『喜歡』是大人以為的那個意思嗎?」說完也不理沈白,自顧自向前走去。

沈白微微笑了笑,隨即跟了上去。他自然不會讓沈笑帶走陸元青,更甚者他會告訴沈笑,回京後不要在爹面前提起陸元青這個人。以爹的個性和手段,想查一個人,必然易如反掌,而他答應了陸元青的事自然不會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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