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景昭

大澤山的仙邸已隱約不見,鳳染一臉古怪地看著站得筆直神情高深莫測的後池,正準備開口,卻聽到『噗通』一聲響,身旁的人以一種格外不雅的姿勢癱坐在雲上,片刻間,後池身上的裝扮也變回了之前布衣青釵的模樣,嘴裡喘著粗氣,臉色蒼白,哪還有剛才翩翩濁世的傲然風姿。

「說吧,你有什麼想問的?」後池見鳳染一臉好奇,伸了個懶腰道。

「後池,你剛才……是怎麼回事?」

那樣的做派和舉止,根本不是裝裝樣子就可以,就算後池能將古君上神不怒自威的模樣學了個八九成,在眾人面前也不會是那般的模樣,就好像……瞬間變了另一個人一般。

「我也不太清楚,應該是因為這個。」

後池將手攤開,手腕處一串墨綠色的黑石手鏈在陽光下折射出幽深的色澤,若是細看,還能在不經意見發現上面偰刻著若隱若現的古文,泛著神秘的遠古氣息。

這條手鏈後池戴在身上幾千年了,平時黑不溜秋的,毫不起眼,實在看不出來有什麼異常,鳳染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串手鏈幻化成墨綠色。

「剛才我爬到仙邸時正好聽見你和紫垣的對話,廣場上眾仙雲集,東華又受了景澗之恩,就算我是上神,可你也知道我的名聲一向連個一般的上君都不如,想要懲罰紫垣絕不是件易事。」

後池托著下巴懶洋洋的,神態懶散:「於是我就想著幻化個端莊些的模樣再上去,好歹也唬唬人,哪知試了半天也不成功,一著急就把仙力注入了手鏈里,結果……就變成你剛才看見的這個模樣了。」

「這麼神?」看她雲淡風輕的模樣,鳳染實在難以將『著急』二字放在她身上,只得將手鏈拿過來細細打量,滿臉狐疑。

「這上面好像有些字,不過我看不清。」鳳染嘀咕了一句,把石鏈遞迴了後池手上。

「我也看不清,不過這東西確實有些古怪,這是柏玄在我啟智之時送給我的,他說過,此鏈名喚……化劫。」

「化劫?好奇怪的名字。」鳳染道,卻沒注意後池念出這個名字時臉上一閃而過的茫然。

一般自上古時傳下來的神器都頗有靈氣,有名字也不奇怪。

「後池,說不定這是上古時的利器,你拿著也可以沖沖門面,好好帶著。」想到後池薄弱的靈力,鳳染不由分說的將石鏈戴在了她手腕上。

充門面?後池念及那道由石鏈上釋放而出打在紫垣身上的仙力,抿著唇沒有阻止鳳染的舉動。

「鳳染,柏玄已經有八千年沒有回清池宮了吧?」

「恩,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鳳染摸了摸下巴,望著後池眯著眼笑了笑。

柏玄是清池宮中僅次於古君上神的存在,她進宮時他便一直呆在宮中照顧後池,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也沒有人知道他的仙力到底達到了什麼境界。儘管沒有比試過,但鳳染在第一次見到柏玄時就知道她遠遠不是柏玄的對手。

無關仙力深淺,那個人身上,有種能讓人徹底臣服的氣息。

八千年前後池啟智、幻化成少女模樣後,柏玄就離開了清池宮,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古君上神的行蹤也開始飄忽不定。

「鳳染,我們不回清池宮了,去瞭望山。」後池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摸了摸手腕處的石鏈。

「咦,不回清池宮?你想去見柏玄?」雖然語氣帶著驚疑,但任是誰都能聽出鳳染聲音里的興奮,她的職責是在清池宮裡頭保護後池,若是後池不出清池宮,她是不能離開清池宮半步的,以她的性子,這一萬年可把她給憋壞了。

「對,我得問問他……這石鏈到底是怎麼回事。」

下意識的,後池隱隱覺得……除了柏玄,哪怕是古君上神也沒辦法告訴她答案。

「好,你坐穩了,我們現在就去。」

耳邊傳來鳳染笑眯眯的聲音,急速的勁風在頸邊拂過,吹散了披在肩上的碎發。

後池垂下眼,突然想起當初柏玄離宮時說過的話,神情緩緩凝住。

後池,等你知道我送你這串石鏈的原因時,便是我們再見面之時。

柏玄,你說,現在是不是已經到時候了呢?

為什麼天后自她出生起便厭棄於她,為什麼父神在她啟智後就不再長留清池宮、形跡縹緲,為什麼她是上神之子,卻永遠沒辦法凝聚仙力?

這些,柏玄,你是不是都會告訴我?

大澤山上。

天際上空響亮的鳳鳴聲驚醒了眾人,看到轉瞬間出現在廣場上的女子,眾仙除了露出些許意外的神色外,臉上反倒沒了平時的熱切。

「景昭公主駕臨大澤山,老頭子真是蓬蓽生輝。」東華笑呵呵的迎了上去,看到來人,想到剛剛離去的後池上神,鬆了口氣。

「老上君多禮了,景昭只是晚輩,前來賀壽是應該的。」說出這話的女子著一襲深紫廣袖長裙,面容如皎月般涓雅,身形高挑,一眼看去,端是華貴無雙。

只是她嘴裡說著謙詞,面對眾仙行禮時卻神情倨傲,頭上燦金的步搖甚至在慢走間碰出清脆的撞擊聲。

景澗朝面色微變的眾仙瞥了一眼,暗嘆一口氣,不過一眼,景昭就輸得一塌糊塗。

若論氣度端莊,她遠不及剛才離去的後池。

「老上君,今日大宴眾仙,怎的全站在了廣場上?」景昭笑著開口,朝景澗走去。

景澗見景昭面上帶笑,哪還不知道她心底所想,神色一頓正準備開口,卻聽到東華上君略帶恭敬的聲音。

「今日後池上神駕臨大澤山,乃小仙之榮,小仙剛剛領著眾仙迎拜上神,還來不及進仙邸。」

東華笑眯眯地說著,眼底划過一道奇異的笑意,可別怪他老人家不厚道,這景昭公主和後池上神身份尷尬,就算是他這個活膩了老頭子也想知道,天帝一家子若是得知從未出過清池宮的後池上神出現在了三界之中,到底會是個什麼態度?

那可是數萬年前便遺留下來的狗血糾葛啊……

景澗似是料不到東華上君會如此直白地說出口,忙朝景昭看去,溫和的面容也帶上了一抹急色,這個妹子自小便極是不喜人提起清池宮中的那位,若是她在這種場合動怒,傳出去就太失態了。

景昭面色一僵,倨傲的步子陡然頓住,兀然轉身朝景澗看去,見兄長點頭,略一遲疑後才僵硬的笑了笑,道:「原來是後池…上神到了,景昭還從來沒有見過後池上神,不知她此時何在?」

整個廣場上,任是誰都聽出了景昭話語中的堅定和僵硬,俱都暗暗搖了搖頭。

「上神剛才和鳳染上君一同離去了,公主若是有雅興,不妨入我仙邸中飲幾杯酒水,讓老頭子一盡地主之誼。」許是知道這般行為過於為難後輩了,東華笑呵呵的打圓場道,卻不想在一旁呆愣著的紫垣突然喊了起來。

「公主殿下,救救我,小仙不是故意對後池上神不尊的。」許是抓住了一點曙光,紫垣的聲音格外響亮,但他仍是無法移動自己的身子,望著景昭的眼神惶急而懇切。

景昭朝面色狼狽的紫垣看了一眼,怔了怔垂下眼,掩下了裡面的一絲情緒,廣袖中的手微緊,轉身對東華上君道:「老上君,酒水就先免了,紫垣乃是天宮上君,究竟犯了何事,要被如此對待?」

她說完後轉身朝紫垣看去,神情一片淡然肅穆:「紫垣上君,發生了何事,你只管說出來,我會讓父皇為你做主。」

東華一愣,似是想不到景昭居然敢當著眾仙質疑上神所下之令,甚至還有拿天帝之名施壓的意思,只得在紫垣搬弄是非前拱手正色道:「景昭公主,紫垣上君對後池上神不尊,乃眾仙所見,並無任何不妥。」

見東華上君言之鑿鑿,似是對自己剛才所說頗為不贊同,景昭眼底划過一抹怒色,正準備開口詢問,卻被人拉住衣袖,轉過頭看見景澗朝東華鄭重的行了一禮:「老上君,景昭年幼,行為無狀,還請老上君不要介懷。」

後池的上神之尊受三界所承認,就算是父皇和母后也只不過是和她同級而已,質疑上神之令,就等於是將四位上神的威信同時棄若敝屣,哪怕景昭貴為公主,若是後池真要追究,父皇也不得不罰。

景昭神色委屈的朝景澗一瞪,感覺到景澗握在她腕間的手又緊了緊,只得退後了兩步不再出聲。

景昭乃天帝愛女,眾仙自是沒有傻到憑一句話來得罪於她,紛紛打起圓場,就連東華也連連擺手稱無事。

「既是如此,東華上君,我現在就帶紫垣上君回去向父皇請罰。」

景澗走到紫垣身邊,伸手去解他身上的禁制,不料試了半天,竟沒有一點效果,遂轉過頭對東華道:「老上君,景澗法力低微,還請您看一看。」

他神態坦然,不見半點因解不開禁制而生的窘迫,反倒讓東華對他心生好感。

這般的坦然磊落,身為天帝之子,已是極難。

眾仙見此情景不由得暗暗稱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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