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相鬥

山無棱、天地合……還說不為難我!古往今來三界眾生裡頭能做到的不過上古祖神擎天一人而已!

望著石岩上端著釣鉤聚精會神盯著水面的少女,話被噎在喉里的鳳染一雙鳳眼瞪得渾圓,一頭紅髮氣得無風自動,她上前一步,盤腿坐在少女身旁,對峙半響才支支吾吾道:「後池,你好歹也說個簡單點的……別忘了上次古君上神回宮的時候,可是我給你提的醒,要不然長闕給你帶的那些人間戲本早被發現了。」

『叮』的一聲脆響,魚鉤在池中畫了個圈,盪起漣漪在水面上一環一環震散開來。

「鳳染,這事都多久了,萬年來我替你在長闕那裡擔了多少事,早抵了。」被稱為後池的少女頭也不回,看著手中輕飄飄的魚鉤道:「這些魚變聰明了,現在都不上鉤,真沒意思……」

鳳染聽到這話嘴角一抽,長在華凈池裡的魚怎會是凡品,大多早就成精了,也只是為了讓你消磨下時光,它們才不變成人形罷了。

「後池……凡間的魚能上鉤的。」她素來囂張霸道慣了,但對著眼前這人倒是格外的好耐心,只是討好的笑笑。

「你就這麼想去東華的壽宴?」從未見過鳳染如此低聲下氣的樣子,後池話語間也泛上了些許疑惑,她轉過身,看著鳳染,眼抬了抬。

回過頭的少女面容清秀,年歲看著不過才十五六歲的模樣,一骨碌瞧上去還帶著幾分孩童的稚感,著一身青色布衣,格外普通。

若不是她出現在這仙家福地、面前做低伏小的又是一介上君,任是誰都無法想像她便是三界里鼎鼎有名的後池上神。

只有那雙眼看著你時,恍惚間會有一種世間萬物蒼駒白隙的厚重感,若非鳳染已識得她千年,恐怕也會愣神。

她初見時也曾驚疑,後來倒也明白,小神君就算是靈力再差,破殼而出後好歹也有了幾萬歲,自是不能和尋常仙人相比。

鳳染知曉後池能長成如今這般著實不易,當年她進宮時後池已是十歲孩童的大小,如今過了萬年也未有成人模樣,這些年來看著她一點一點慢慢成長,心底時常嘀咕古君上神當真可憐,若是尋常仙家,以後池這樣的仙基,恐怕早就灰飛煙滅了,也虧得清池宮聚天地靈氣,靈藥一大堆,才能把她養得這般大。

縱使看起來再普通,言語間也有一般仙人難以企及的威壓,難得見到後池如此鄭重的詢問於她,鳳染猶疑片息,才回:「恩,我確實想去,上神的名帖也只有你拿著前往才行,若是我……古君上神不在,那些人巴不得我鬧出點事來。」

「那倒是,想來東華也不敢找我的麻煩。」後池點頭,隨手放下魚竿,托著下巴淡淡道:「東華的壽宴何時開始?」

「五日後。」

「那你準備一下,我們四日後啟程。」

「恩?」鳳染冷不丁聽見這話,一愣,眼底突然神采煥發:「後池,你願意出去了?」

這倒真是奇怪,寧願數千數萬年呆在清池宮發霉的人居然這麼簡單就答應了?

「鳳染,你來清池宮多久了?」後池抬步朝宮中走去,不緊不慢的問道。

「有一萬年了吧……」

「你還從來沒有求過我……」後池轉過身,朝身後明顯一頓的女子看了看,眼底划過幾分意味深長。

上君巔峰在三界中都極為少有,鳳染出自鳳凰一族,脾性更是高傲無比,雖說她得古君上神相救甘願留在清池宮,可不代表她會對除了古君上神之外的仙君俯首稱臣。

這萬年來後池都沒有看到過鳳染如此急切懇求的模樣,兩人相處萬載,嘴上不說,情分卻非比常人,雖然她下意識的不願出宮,可若為了鳳染,卻也並非破例不得。

「我從未問你當初為何入了清池宮,你也沒有說過……昨日長闕告訴我,紫垣會去東華的壽宴,你是沖著他去的?」

萬年前的糾葛,她也是昨日才通過長闕之口得知。

鳳染點頭,並未言語。她從不將過去的糾葛帶入清池宮,也沒有借古君上神之勢報仇的心思,在她心底,老妖樹的仇一日不報,她就永遠都是淵嶺沼澤的孤女鳳染,報仇只是她一個人的事,是以她從未將當年的仇怨告訴過後池。

「鳳染,你是仙界上君,不論父神當初下過什麼命令,你做事都不需要畏首畏尾,瞻前顧後,清池宮縱使再不濟,也護得住你。」

鳳染看著說完這句話後顧自離去的後池,面色複雜,良久後摸了摸下巴,記起當初古君上神離宮時說過的話,突然有些明白過來。

「鳳染,後池自幼長於清池宮,性子淡泊,從不踏出宮門一步,但她甚是護短,若是有一日,你需要她,只管言明便是。」

想來當初古君上神早就料到她遲早有一日會找那些人的麻煩,所以才會如此吩咐她。

鳳染立在華凈池旁,眼底露出幾分釋然,忍不住笑著低斥了一句:「不就是想幫我嘛,幹什麼說得這麼大義凜然,真是彆扭。」

東華上君的仙邸在東海之濱的大澤山中,臨到壽宴前幾日,已是高朋滿座,眾仙齊聚。

紫垣上君重新選了賀禮,緊趕慢趕終於在壽宴前一日到達,看著雲集的眾仙,眼底不免露出躊躇意滿的笑意,仙人越多,他明日在壽宴上發作起來便傳得越廣。

與此同時,鳳染滿臉怒火的看著盤腿坐在祥雲上一臉無賴樣的後池,神情簡直悲憤到痛心疾首:「你說說,你說說……平時讓你在清池宮練練仙法你不練,如今連個祥雲都駕不起來,讓那些仙人看了,還不知要怎麼笑話你!」

後池擺擺手,無所謂道:「有什麼關係,我可是上神,你在我身邊就足夠了,三界有誰不知我風一吹便倒,再說難道還有人敢讓我這個堂堂上神表演駕雲不成?」

鳳染苦口婆心的話被哽住,無奈的甩甩袖擺,不再去看正大光明壓榨她的後池。

「記住,東華好歹也是德高望重的老上君,底下徒子徒孫一大堆,你可別上了門還擺出這麼一副臭臉色來,到時候就算有理也會變成無理。」後池慢條斯理的吩咐鳳染,見她一臉硬氣也知道多說無用,乾脆眯著眼打起哈欠來。

算了,不管她怎麼鬧,自己總不會讓她吃了虧就是。

不得不說,在一定思維上,這對主僕思考邏輯有著驚人的相似感,當然,一個是拿實力說話,另一個嘛……當然是拿靠山說話了。

大抵凡間所說依靠祖蔭橫行鄉里的紈絝子弟,指的便是後池這種了。

這般駕著雲一路慢行,兩人終於在壽宴前夜趕至大澤山底,已至深夜,仙邸前雖張燈結綵,卻連個管事的仙君都沒有,唯余幾個焉巴巴的小童垂眼打著哈欠坐於門前。

這二人一個是在清池宮蟄伏了萬年的煞神,一個是萬年來只聞其名、從未現過身的稀罕上神,別說小仙童,就算是有點眼力的仙君恐怕都識不出來,是以當兩人駕著雲抵達半山腰的仙邸時,守門的仙童連過來搭理一下都不願。

以東華上君的名號,這些日子舔著臉來沾點好處、結交諂媚的神仙也不少,為了不讓這些仙君太過難堪,東華上君的二弟子閑竹為他們專門在山腳下安排了住處。這個消息在遞送請帖的同時就廣為眾仙所知,是以未執請帖的仙人都很自覺地去了山腳。

當然,廣為人知並不代表現在站在門口的兩人也知道,當深更半夜兩人孤零零站在仙邸前面的廣場上等著引客時,竟生出了幾分凄涼之感。

鳳染見久未有人出來迎接,一雙眼當即就瞪了起來,拉著後池大模大樣就準備往裡闖。

守門的仙童見兩人往這邊走,也是一激靈,怕自己看走眼,急忙恭敬道:「不知是哪位上仙?可有請帖?」

這聲音又輕又脆,還帶著幾分惶恐稚嫩,鳳染是個軟性子,當即氣便消了不少,只是裝模作樣假喝到:「自是有請帖……」

話才說至一半便被身後人拉住了衣袍,她回過頭,見後池對著她撓撓頭,平時清淡的神色里彷彿帶了十足的不好意思:「鳳染,我忘了找長闕拿請帖了……」

鳳染一愣,翻了個白眼,道:「您還真是好記性……沒關係,報上名號一樣的……」

這邊兩人悄悄私語,那邊的小童卻聽到了模糊的幾句,見兩人久未動靜,便翻了個白眼,不客氣的道:「兩位仙君,我家上君在山腳為客人備了休息之處,仙君移步便可。」

鳳染一愣,她自淵嶺沼澤出來後就一直住在清池宮,論世情其實並不比後池強上多少,聽仙童這話還以為所有客人都在山腳休息,隨即也不啰嗦,拉著後池駕雲就往山下跑。

只有後池眯了眯眼,在雲上朝那幾個小仙童意味不明的望了望,駭得幾個娃娃出了一身冷汗。

山腳竹林里橫七豎八的蓋了不少竹廬,意境很是不錯,鳳染隨便挑了一間就進去打坐,後池白日在雲上睡了一整日,勁頭正足,見鳳染閉目凝神,便留了張字條出去溜達。

後池出了竹廬,有些納悶,這裡仙霧繚繞,靈力充沛,比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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