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就職典禮那天,美國總統弗蘭西斯·伊克斯維爾·肯尼迪一早被傑佛遜叫醒,讓他梳洗打扮。黎明時的天灰朦朦的,下了一整夜大雪,這是個好徵兆,雪片大如席,瑞雪兆豐年,大雪把華盛頓裝扮成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在更衣室里,弗蘭西斯·肯尼迪看到防彈玻璃窗上掛著的大雪花,覺得自己彷彿包裹在水晶球體中一樣,他問傑佛遜。「你去遊行嗎?」

「不,總統先生,」傑弗遜說,「我得守候在白宮。」他仔細給肯尼迪系好領帶,「大家都在樓下紅廳內等著你。」

肯尼迪準備完畢,握著傑佛遜的手說道:「祝我好運。」傑佛遜把他送到電梯口,兩名特工陪著他到一樓。

眾人都在紅廳內等著他,海倫·杜波里副總統身著白色綢緞禮服,顯得格外莊重,總統的私人高級助手們,阿瑟·韋克斯,阿德布拉德·格里,尤金·戴西和克里斯蒂·科利,也都一個個鄭重地穿著禮服,他們是總統的寫照,在這個重要的日子裡個個神色莊嚴。

總統朝他們笑笑,副總統和這四個人就是他的家庭。

弗蘭西斯·伊克斯維爾·肯尼迪總統走出白宮,眼前人山人海,他大吃一驚,舉目望去,每條大街上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彷彿把周圍一些宏偉輝煌的建築全都給俺沒了,人群甚至衝破大批記者和他們的來訪車組成的前沿地帶,越入了用特殊的繩子圍圈劃定的區域,他從來沒見過這種情形。總統問尤金·戴西:「外邊有多少人呀?「戴西說:「鬼知道,我們數也數不清。或許我們應該從海軍基地調一營海軍陸戰隊來,協助維護交通秩序。」

「不。」總統說。戴西的回答讓他感到意外,看他的反應好象人群有什麼危險似的,肯尼迪覺得這是個勝利標誌,是人們對他在上個復活節發生的一系列悲劇結束以來他的政績的肯定和支持。

弗蘭西斯·肯尼迪從沒有象現在這麼有信心,好事也罷,壞事也罷,一切都顯然在他們預料之中,他做了一個個正確的決策,徹底擊敗了他的敵人,因此才有現在這樣一個勝利局面。他看著眼前如潮般的人群,心中湧起對美國民眾勢不可當的愛,他一定要掃清這個世界,把他們從苦難中解救出來。

弗蘭西斯·肯尼迪覺得他的頭腦從來沒有如此清醒,他的動機從來沒有如此明確,他戰勝了他妻子、女兒的死帶來的痛苦,悲痛已化作力量,他現在幾乎可以說是幸福的。

在他看來,他戰勝了命運,並且以自己堅強的毅力和英明的決策開創了錦繡未來。他走進飛雪紛揚的世界,在白宮前庭宣誓就職,然後,從賓夕法尼亞大街開始,他率領慶祝就職典禮的遊行隊伍走向榮耀。

首都華盛頓市旅館各個爆滿,戴維·詹特尼只給他和艾琳。坎貝爾在華盛頓郊外距市中心二十多英里的一家旅館裡找到個地方。總統就職典禮的前一天,他們驅車到華盛頓市內,在白宮、林肯紀念堂轉了一圈。戴維還偵察了~遍慶祝就職典禮的遊行路線,以找到最佳的觀看地點。

到了那個重大日子,天剛亮他們就起床了,出去在路邊小攤上吃了早飯,然後回到旅館換上他們最漂亮的衣服,艾琳毫無疑問精心梳理了頭髮,穿上她最好的一件褪色的牛仔褲,一件紅襯衫,一件戴維從未見過的柔軟的羊毛衫,是她一直藏著,還是剛在華盛頓買的,他心裡疑惑,她曾撇下他和坎貝爾獨自出去過幾個小時。

雪下了一整夜,滿地銀白,碩大的雪花紛紛揚揚地從空中飄落下來。在加利福尼亞,他們根本不需要冬衣,但隨著他們漸漸向東旅行,他們在沿途一人買了一件風衣,給坎貝爾的風衣是紅色的,艾琳說萬一他走丟的話好容易找到;詹特尼的是深藍色,象件工作服,艾琳的則是乳白色,穿起來顯得越髮漂亮。艾琳還為坎貝爾買了一頂白色毛線帽子,頂上有一個流蘇。詹特尼願意光著頭,他討厭在頭上扣上任何東西。

離就職典禮時間還早,他們走出旅館,到戶外為坎貝爾堆了一個雪人。艾琳還朝坎貝爾和詹特尼投雪球,這片刻的幸福使她感到眩暈。詹特尼和坎貝爾挨了不少重重的雪球,但卻沒有還手。

詹特尼對她的快活勁兒覺得奇怪,是想到要在遊行中看到肯尼迪使她如此喜悅嗎?還是奇異、美妙的雪景讓她這個加利福尼亞的海濱姑娘感到興奮?

坎貝爾簡直對雪景著了魔,他捧起一把雪,看著它慢慢融化,接著又捏起小拳頭,小心翼翼地在雪人上戳開幾個洞,還把它的腦袋也給砸掉了。艾琳和詹特尼在離開他稍遠的地方站著,看著他。

艾琳把手放在詹特尼手中,這對她來說是個不尋常的親熱舉動。

「我想告訴你一件事,」她說,「我在華盛頓看望了幾個人,這是加利福尼亞的朋友要我去找他們的,這些人馬上要去印度,我打算帶上坎貝爾和他們一同去。我找了人準備賣掉那輛小貨車,我給你其中的一部分錢,好讓你飛回洛杉磯。」

戴維把她的手推開,雙手插進風衣口袋裡,他的右手摸著那柄22毫米口徑手槍的皮套,恍惚之間,他彷彿看見艾琳倒在地上,鮮血映紅皚皚白雪。

他對自己這一股無名怒火感到不解,怎麼啦?他之所以決定到華盛頓來,只不過是為了一個渺茫的希望,希望能在此邂逅羅斯瑪麗、豪根和吉布森。格蘭治,他在過去的這些天里一直夢幻著也許他們還會請他一起吃飯,也許他的生活會出現起色,打開通往權力和榮耀的門。這麼說來,艾琳想到印度去打開她所希冀的門不也是很自然的么?總比一般那些帶小孩的職業婦女庸庸碌碌、默默無聞地過一輩子要強吧?讓她走她的吧,他想。

艾琳說:「別生氣,反正你已經不喜歡我了,如果不是為了坎貝爾的話,我想你早就把我甩了。」雖是譏笑,但她流露出淡淡的傷感。

「說得對,」戴維·詹特尼說,「你不應該去哪個鬼地方把小孩帶著,在那裡你根本照顧不了他。」

她大光其火,「坎貝爾是我的孩子,」她說:「我願意帶他上哪兒就上哪兒,哪怕是到北極呢,只要我願意。」

她頓了一下,接著說:「你在這方面根本不懂。我覺得你對坎貝爾變得有點兒古怪。」

他彷彿又看見她的鮮血濺在雪地上,點點斑斑的血匯成了小溪,但他極力剋制自己問道:「什麼意思?」

「你有點兒乖僻,你知道,」艾琳說,「這是我一開始喜歡上你的原因,但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怪,有時我害怕把坎貝爾交給你。」

「你想到了這個,可你還是把他交給我了。」詹特尼說。

「嗨,我知道你不會傷害他,」艾琳說,我只是想,我和坎貝爾應該離開你到印度去。」

「隨你的便。」戴維說。

他們瞅著坎貝爾把雪人整得面目全非。過了一會兒,他們登上小貨車,向華盛頓開去,但當他們駛上州際高速公路時,吃驚地看見公路上汽車一輛接一輛,一眼望不到頭,他們沒有法擠進車流,在連綿不斷的鋼鐵巨龍中慢慢爬行了整整四個小時才到了只有二十多英里開外的華盛頓市區。

遊行隊伍由總統的豪華大轎車車隊率領,準備穿行華盛頓市的各條重要大街,車隊行駛得非常慢,數不清的人群衝破路兩旁的警察防衛線,不斷阻擋住總統的車隊,全副武裝的警察隊伍在數十上百萬的人群洪流的衝擊下開始崩潰。

三輛滿載特工的車在前邊開道,接下來是肯尼迪的裝著泡沫防彈玻璃窗的豪華大轎車,肯尼迪坐在車裡向華盛頓市成千上萬的歡呼的人群致意。總統的轎車每每被沖入路中間的人群擋住,然後緊緊圍在轎車周圍的一圈特工把人群趕回去,但一股又一股狂熱的朝拜者把這個圈子擠得越來越小,特工們被擠得幾乎站在了轎車上。

弗蘭西斯·肯尼迪座車的後面是一輛載著更多手持重型自動武器特工的轎車,其餘大批特工都步行跟在車兩邊。這後面的另一輛豪華大轎車中坐著克里斯蒂·科利、阿德布拉德·格雷、阿瑟·韋克斯和尤金·戴西。賓夕法尼亞大街被越來越多的人群擠得水泄不通,總統的車隊幾乎停下來,彷彿為了進一步烘托這莊嚴宏偉的氣氛,天上紛紛揚落下了鵝毛大雪,給街上的人流披上了一層白紗。載著總統高級助手的那輛轎車完全停了下來,阿德布拉德。格雷把頭伸出窗外一看,「哎呀,糟糕,總統下了車正步行呢。」他喊道。

「如果他再步行,那我們得下去跟他一起步行。」尤金·戴西說。

格雷回頭看看克里斯蒂·科利說道:「看,副總統也從車上下來了,這太危險了。克里斯蒂,你得擋住總統。使用你的否決權。」

「我現在沒這個權了。」科利說。

阿瑟·韋克斯說:「我看你最好叫更多的特工到這兒來。」

他們都下了車,跟在他們的總統後邊,形成一道人牆。

天空中仍然雪花飛舞,但大雪對弗蘭西斯·肯尼迪來說彷彿不存在,不象在孩提時代專門伸出舌頭來感覺那飄落的雪花,此時肯尼迪在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想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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