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內鬼

猛地,我這才想起來,雪山裡神出鬼沒的陝西女人,肯定這就是寫日記的趙菲!夜裡,胡亮和張一城追趕的女人,也是同一個趙菲!我們的C-47運輸機還未墜毀時,趙菲曾用無線電呼救,說有恐怖的東西在外面,當時我就推斷她可能在一架飛機里,沒想到真被我猜中了。

這架飛機在高聳的山崖上,肯定是趙菲經過九年的摸索,好不容易才確定下來最安全的居所。那天趙菲呼救,肯定是有危險的東西出現在山崖上了,這也是我們爬上來卻沒看見趙菲的原因。那女人一個人在雪山待了這麼久,見到人沒有迎上去,反而逃跑,恐怕比楊寧的情況還要糟糕。

胡亮早就想到趙菲就是呼救的女人,因此一直在飛機里找無線電設備,想要跟路過的友機求救。不過,我並不贊同求救的作法,戰友們忙著運輸重要的戰略物資,哪有空救人。要知道,那些物資關係到千千萬萬同胞的性命,關係到中國的命運,我們不能為了求生,而阻礙了駝峰航線的運輸任務。我是怕死,但如果死在雪山上,能換得戰略物資的順利運輸,那就是死得其所,死一千次都不怕。

胡亮還沒找到無線電設備,聽到我這麼一說,他就放棄尋找了。過了這麼多年,飛機上的無線電設備應該早就沒電了,天知道趙菲是怎麼發出求救信號的。張一城也同意放棄呼救,雪山上沒有起飛跑道,飛機不可能安全降落在這裡。就讓其他戰友不知情地飛過我們頭頂吧,在雪山上我們不會孤單,這裡有很多戰友陪伴著。

這時候,張一城一邊啃肉乾,一邊問我:「趙菲嫁的老毛子是什麼背景,居然能搞得到飛機,還要逃跑?」

我回憶日記上的內容,想了想就說:「戈沃羅夫是一個武器研究所的科研人員,後來研究所的人都死了,就剩他一個還活著。他肯定是研究所的內鬼,估計研究到什麼厲害的武器了,想要賣給別的國家。日記上不是說了嗎,戈沃羅夫原本計畫飛往歐洲,媽的,肯定是飛到德國去!」

「是什麼武器?我怎麼沒在飛機上看見?」張一城張望了一圈。

「誰知道是什麼,我們找到也沒用,你管那麼多做什麼!」我沒有興趣。

「可剛才日記里說,老毛子飛到中國境內就馬上到喜馬拉雅山上了,你不覺得奇怪嗎?」張一城還在啃肉乾,然後繼續說,「趙菲一開始寫日記,頭腦肯定還正常吧,怎麼可能會記錯。但從蘇聯飛到中國,不是先應該到新疆,或者蒙古那邊嗎,怎麼都不可能一下子就到西藏了!」

我剛才也注意到這一點了,趙菲和戈沃羅夫的飛機墜毀在雪山上,追擊他們的飛機也在這裡失事了。他們的飛機從蘇聯飛過來,中途不加燃油的話,不可能飛那麼遠。如果是C-54遠程運輸機還有可能,但這些飛機都是小型飛機,還沒飛到西藏就先沒油掉下去了,怎麼可能出現在喜馬拉雅山上呢。

可惜趙菲不見了,戈沃羅夫也死了,要找到答案恐怕不容易。

我和張一城說話時,胡亮還在翻日記,看得津津有味。關於那本日記,我已經不再感興趣了,因為後面都是圖畫,看著很彆扭。於是,我繼續烤火取暖,烘掉身上的水份;張一城則繼續吃肉乾,還想打包一點回去給韓小強和楊寧。可是,胡亮卻忽然叫住張一城,叫他別碰那些肉乾,還要把嘴裡的肉乾全吐出來。

「怎麼了?」我奇怪地問,說實在的,我正想伸手去抓一條肉乾啃一啃。

張一城滿臉不高興:「我就拿一點兒,不會都拿光的,咱是中國人,不是日本人,肯定會給趙菲那娘兒們留一些!」

胡亮像是看見了什麼噁心的內容,鬆開的眉頭又皺起來,喝道:「快放開,那是人肉!」

「人肉!?」

我和張一城都驚呆了,張一城更是連吐帶嘔,甚至想把腸子都掏出來。原來,趙菲在日記上畫了幾頁圖,全是如何把人肢解後,把人肉製成肉乾的畫面。當然,也有把野獸殺死後,製成肉乾的內容。在那本日記上,趙菲畫的頁面觸目驚心,大部分都是將人切割了,做成一條條肉乾。雪山上極少有人涉足,哪來的這麼多人,很可能就是我們遇難的那些戰友。

「我操他媽的,這娘兒們瘋了!」張一城吃了那麼多,現在噁心得想要自殺。

胡亮也很吃驚,可這是雪山的環境把人逼到這步田地,不能單怪趙菲。雪山裡沒有食物,除了源源不斷的屍體,還有什麼可以吃的。我一身冷汗地想,會不會趙菲把他老公戈沃羅夫等人的屍體也吃了,不然她怎麼活下來。在面臨絕境時,人會變得跟野獸一樣,哪怕是在同類的屍體,都能咽得下去。不過,我寧願餓死,也不會去吃戰友的屍體。但我沒有權利去評判趙菲,沒有經歷過9年的雪山孤單生活,以及惡劣的生存環境,無法體會那種地獄般的痛苦。

張一城還在吐,嘴裡一直咒罵趙菲,胡亮趕緊讓他別罵了,省點力氣帶點東西回山洞吧,別讓韓小強等急了。我卻有點猶豫了,趙菲花了這麼長時間才建立的住所,我們一來就洗劫一空,這跟日本鬼子有什麼區別。大家都是中國人,雖然趙菲在蘇聯生活了20多年,但從她呼救的口音來看,她還是一個地道的中國人。

「老胡,別拿了!」我忍不住出聲。

胡亮正要去拿角落的武器和保暖皮毛,聽到我說話,便不解地問:「為什麼?」

張一城也附和:「幹嘛不拿?這女人吃了我們這麼多戰友,拿她點東西算便宜她了!如果給我逮住她,老子非扒皮抽筋不可!」

我心裡想的那些道理,在這時候說出來並不合適宜,他們不會理解。我很同情趙菲,掉在雪山上不是她願意的,為了活下去,她吃掉了那些戰友,甚至自己的老公,這在自然法則里很常見。儘管我們是人類,但誰能保證在茫茫高原雪山上,9年都不瘋不癲,從人類退化為野獸。

雖然道理是那樣,但我並不認同趙菲吃掉戰友,只不過我們誰都沒有立場去指責她。

胡亮見我不說話,便和張一城一起繼續選東西,把能帶走的東西都帶走。張一城特別選了帶著野獸皮毛的肉乾,確認不是人肉才敢收進一個包里。那個包應該不是趙菲的,是我們戰友的,趙菲是從飛機殘骸里扒出來的。我看見那個包,心想有些東西的確屬於我們戰友的,帶走就帶走吧,希望趙菲能順利走出雪山,不要再住在這架蘇聯的飛機殘骸里了。

我儘管那麼想,但還是沒有心思去搜集機艙內的東西,而是找了一個窟窿眼,想看看外面的天空是否還有「十個月亮」。胡亮和張一城都沒看見,我問他們,他們反說我眼花了。當我爬上來山崖時,那些月亮的銀光渲染了飛雪,這絕對不是幻覺。我打算地扒開窟窿眼,想要證明自己是對的,卻發現那些窟窿眼都被堵得很嚴實,根本扒不開。

後來,我想過這個問題,那些窟窿和洞肯定被趙菲堵得很緊,否則在雪山上早被吹破了。若非空氣團吹過雪山,機艙的艙門都不會被刮落,雪茄鐵盒也不會掉下去。說起那根繩索,我事後也曾想過,到底是誰放下的繩索,畢竟飛機上又沒有活人了。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空氣團猛烈轟過雪山時,趙菲已經爬下來了,但繩索還未收上去。那根繩索在風暴中被颳起,末端被卡在某處岩石縫隙里,而我站在雪谷里很久了,才等到繩索又滑落下來。

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就如我們墜落在喜馬拉雅山上,遇到第一個墜落在這裡的趙菲一樣。

因為我不能把飛機殘骸的窟窿打開,也怕漏風后會造成飛機不平衡,所以就打算走到艙門那裡看看外面的情況。萬一趙菲又爬回來怎麼辦,一直沒人查看外面的情況,這樣的做法太危險了。我壯起膽子走到機艙門口,抓著門沿朝下望了一眼,什麼都看不見,只有黑漆漆的深淵。幸虧胡亮先跟韓小強說明情況了,我們一時半會回不去,否則韓小強會急得頭髮都白了。

為了確定沒人順著繩索爬上來,我特意來了來那根繩索,如果是輕飄飄的,那肯定就沒人在繩索上,如果是重的,那就說明有人正爬上來。我本來不太擔心,畢竟山裡沒多少人,趙菲又被張一城和胡亮追跑了。不料,我這次一拉,繩索卻很沉重——下面有人正爬上來!

我以為是趙菲回來了,或者韓小強按捺不住,爬上來找我們。黑暗的風雪裡,我急忙拿出手電筒往下照了照,這時候繩索上出現了一個龐大的黑影,大到超出了人類的體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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