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老馬場撞鬼

武陵春的房間里沒人,倒有許多相片,幾乎貼滿床邊的灰色水泥牆上。那些相片里都是同一個人,有正面也有側面,很多看起來都是偷拍的,而照片里的人就是歐陽新。我們誰都沒料到會看見這種情況,歐陽新更是臉一陣紅一陣白的,不知道要說什麼。

我以前念師範大學時,女生宿舍里經常肆無忌憚地討論哪個男生帥,但從沒人這麼膽大,偷拍了還把照片洗出來。武陵春每個月都會到縣城去,當天回來了,第二天又會去一次。我以前都以為武陵春貪玩,現在一想,她可能第二天是去取相片。不過呢,這種事情並不算犯罪,也不違反道德,大家都是黃花閨女,誰不懷春呀。

歐陽新愣了好一會兒,見沒人在房間里,於是就跟張校長說自己先出去一下。哪知道,歐陽新一出去,馬上就撞到一個人了,我們回身一看,武陵春竟然自己回來了。我連忙走出去,想問武陵春去哪裡了,怎麼電話也不接。可定睛一瞧,武陵春一身狼狽,身上裹了泥漿,八成摔倒那條水溝里去了。

張校長見狀就走出來,說道:「小武,你去哪裡了?怎麼不接電話?我還以為……」

「我昨晚……出去散步,不小心掉進水坑裡,今天才爬上來。手機掉了,所以沒接電話。我先換洗一下,你們先出去吧。」武陵春很尷尬,當知道大家發現了她的秘密,她更是無地自容了。

張校長也沒為難人家,只說:「那今天上午你不用上課了,我叫唐九月頂你吧。門壞了,我一下去叫吳阿公幫你修。」

吳阿公是村裡的電工師傅,60多歲了,他除了修電器等物,還懂些木工活。學校的電路有毛病了,張校長經常叫吳阿公來修。我們看校長走掉了,於是跟著散去,沒人再留下來惹得武陵春不適。劉琴跟我離去時,問我老師們夜裡外出是不是傳統,為什麼大家半夜都會出去。劉琴很怕我晚上又會偷偷跑掉,所以千求萬企,要我今晚陪她在房間里。可我昨天剛收到一封信,晚上11點必須趕去老馬場,劉琴的請求頓時讓我很為難,總不能給她吃安眠藥吧。

由於還要上課,我就先和劉琴分開了,只敷衍地答了一句。上課時為了專心,我並沒時間琢磨晚上到底怎麼辦,至於選誰陪我去老馬場,更是定不下人選。因為這件事我沒對任何人提起過,手上也沒有證據,說出去誰信啊。想來想去,我決定找個願意相信我,且有能力反抗林老虎的人陪我去。在馬場村裡,除了歐陽新,恐怕沒有第2個人選了。我們共事一年了,他知道我的為人,不會隨便撒謊。

本來,我對歐陽新說這事,不會心有疑慮。可自從早上歐陽新看見武陵春房裡的照片,他搞不好會以為我編個故事想接近他。隨著時間一點點地過去,上午的課結束了,孩子們蜂擁地跑出學校,我才鼓起勇氣叫住了準備走下樓的歐陽新。

人全部走光了,就剩我和歐陽新在二樓了,我就開口說:「歐陽新,我有件事跟你說,你能不能保證別說出去。」

「什麼事?」歐陽新站得遠遠的,就怕我撲過去吃掉他。

我走近一步,小聲說:「就是那晚林老虎逃跑前,不是跟大家說趙喜悅回娘家了嗎?其實喜悅姐沒有回娘家,她沒娘家可回了。你看,林老虎出事一段時間了,喜悅姐也沒出現……」

「你到底想說什麼?」歐陽新凝眉問道。

我吞吐起來,頓時又有點猶豫,可今晚必須去老馬場一趟,也必須找一個幫手。接著,我再一次鼓起勇氣,把所有的實情講了出來。歐陽新和我想像中的反應不一樣,他極為鎮定,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反過來,歐陽新還怪我沒及時報警,我辯解了幾句,他又認為我說得有道理。

歐陽新相信了我,便問:「那你是想今晚我和你一起去老馬場?」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緊張地結巴了。

「我是沒問題,就怕你受不了。那邊黑燈瞎火,人都沒有一個,你要是怕的話,讓我一個人去好了。」歐陽新對我說。

我搖頭道:「不行的。喜悅姐不相信其他人,只相信我。她走前跟我說有個秘密,肯定很重要。你陪我去,躲在一邊就行了,千萬別出來。如果林老虎出現了,你再出來捉住他。我們把手機帶上,捉到人了,拍下照片就報警,到時候沒人不會相信我們。」

「你膽子倒不小。」歐陽新苦笑一聲,說道,「那今晚我們十點動身,早點過去。」

這過程比我想像得要容易,我便半開玩笑地問:「你真的就這麼相信我了?不怕我騙你到沒人的地方,非禮你?」

歐陽新笑了笑,只說晚上十點見,然後就先下樓了。我怔怔地站在教室里,總覺得像在做夢,這個秘密說出去了,人一下子就輕鬆了許多。這兩天雖然不算長,但對於我來說就像過了一年。實際上,我挺喜歡歐陽新,他人長得英俊不說,心地也挺好。有人跟他求援,他都會答應,脾氣很不錯。剛才發現武陵春的秘密,歐陽新還很有紳士風度地避開了,並沒有反過來嘲笑對方。換作我以前的男朋友,肯定到處宣傳,吹噓有多少女人暗臉他自己,恨不得母豬都愛上他。

我想到這兒,笑了笑,便徑直地走出教室,下樓回宿舍吃午飯。劉琴在宿舍里用我買的電磁爐煮了一大碗麵條,見我進來了,忙分了我一碗。自從來山裡教書,我幾乎頓頓吃麵條,因為沒廚房,而且一個人做飯太麻煩了。我接過劉琴遞來的碗,說了聲謝謝,然後就想今晚怎麼讓劉琴先睡,否則她看見我夜裡又跑出去,估計要嚇到哭出聲來。

想來想去,我不想欺騙劉琴,於是就說:「今晚我可能要出去一兩個鐘頭,你一個人在宿舍里很安全的,不用害怕。」

劉琴吃著麵條,聽到我這麼說,臉色就變了:「你又要出去?是不是這裡的老師晚上都喜歡出去呀?」

「也不是啦。」我漲紅了臉,講道,「我是真的有事,我保證快點回來。你把門鎖上,除了我,沒人進得來。都那麼大個人了,一個人待一晚上沒什麼好怕的。」

「我就是怕呀!」劉琴心慌地說,「我……我家前段時間出事了,只剩我一個人在家,晚上經常有人砸石頭上來,要不有人潑東西到門口。我現在都不敢一個人待了。要不,你去哪裡,我也跟去。」

原來,這位官家千金也挺苦的,再加上她這兩天沒有大小姐的架子,我慢慢地有點不忍心丟下她了。本來,我能讓武陵春過來陪劉琴一下,我儘快趕回來就是了。可這樣一來,武陵春一定會問我這麼晚要去哪裡。雖然我沒問武陵春昨晚的行蹤,但她肯定會刨根究底地問我,事情沒弄清楚前,最好不她知情。

好在,劉琴看我很為難,便主動說:「那你去吧,只要把手機開著,我有事就打給你。你早去早回。」

我鬆了口氣:「好的,我一定早點回來。你要是害怕就先別睡,把燈開著,這樣就沒人敢來騷擾你了。村子裡挺安全的,和大城市不一樣。」

「你還是不肯說出去做什麼嗎?不會是和那個很帥的男老師出去玩吧?」劉琴無心之口,卻讓我臉紅起來,她意識到什麼了,便把話頭打住了。

因為晚上要見到趙喜悅了,所以我這天下午都專心上課,沒有再去想辦法找2005年3月19日的縣報。只要見到趙喜悅了,一切謎團都能解開了。不過,在課堂上,我聽到莫老闆的兒子說起一件事,頓時解惑了不少。莫老闆的兒子叫莫超,非常頑皮,經常打架,人也特別早熟。有時,我走過莫超的桌邊,他還會當著學生的面,把臉湊近我屁股,大耍流氓,著實讓人頭疼。

聽莫超跟同桌說,他們家的豬舌頭原本擺在後院,後院里擺滿了喝喜酒留下的桌椅,那些都是從村民家裡借來的。喝喜酒完後,莫老闆把東西洗乾淨了,便大家自己領回去。為了方便彼此,莫老闆沒有關後院,不料卻給偷豬舌的人提供了便利。昨晚,莫超在自家的樓上看見有人偷了豬舌頭,正要跑遠,有個人就打著手電筒走向他家的新房。小偷怕被撞見,先一步逃進新房,後來打手電筒的人也進去了。莫超趕緊叫莫老闆去抓賊,但莫老闆沒抓到人,只見到舌頭丟了一地。隱約中,莫超記得偷東西的人比較胖,手點端著大鍋,但沒看清楚對方是誰。

我將這話聽進耳朵里,心說真是好險,原來昨晚被人看見了。可偷舌頭的人是誰呢?小偷怕被我撞見,躲進新房裡時,一定從後門跑了。小偷跨進新房時,肯定被絆了一下,舌頭才灑了出去。那人來不及撿舌頭,只帶走了鍋,可能怕被人識破身份。只差那麼一點,我就會被認為和小偷是一夥的,幸虧跑得快!

下午放學時,我很心虛,想等莫超先走了,然後才下樓。可是,我卻發現莫超在走出教室前,故意朝我邪笑了一下,似乎課堂上的話是專門給我講的。難道,莫超昨晚看見了我的樣子?我雖然沒偷豬舌頭,但解釋不清,只好假裝沒看到莫超。人都走光了,我一個人下樓時,紅色的晚霞已經把小學染得通紅,有一種很溫暖愜意的感覺——但我愜意不起來,因為晚上還要去陰森的老馬場見趙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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