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見鬼

首先,我要說的是,唐二爺的屍體在送去火化前,渡場的每個人都看過他的遺體。那晚警方把屍體運到太平間,他們也確認過,每一步都按照法定程序進行,不可能有換屍或詐死的可能性。諸如電視劇、小說里的奇詭情節,要在現實世界裡實現非常困難,我們不會蠢到連屍體都不看一眼就相信那是唐二爺了。

唐紫月也知道她的話有點玄乎,所以剛剛說話時才沒底氣,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相信。我們彼此都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她說:「我現在還在辦公室,你要是方便的話……」

天色已經不早了,學生都回宿舍睡覺了,我怕其他老師會說閑話,給人家造成困擾。想了想,我又覺得唐紫月提到的證據很誘惑人,如果不看一眼,今晚就別想睡了。躊躇片刻,我扭頭返回師院,朝政法系的辦公室走去。政法系的教學樓是師院里最破舊的,晚上一熄燈,它跟渡場的廢棄小樓就沒什麼區別了。

我抬頭望見三樓的辦公室還亮著燈,於是一路小跑上去,同時猜測那證據是什麼,竟能證明唐二爺尚在人世。樓梯間的燈光微弱昏暗,路燈形同虛設,好像風一使勁吹就能幹掉它。我顧不得斯文,氣喘吁吁地趕到辦公室,那裡面只有唐紫月一個老師,其他老師早就回去睡大覺了。

唐紫月開門見山,站起來就說:「你過來看,是不是很眼熟?」

我招呼都沒打,大步一邁就來到辦公桌邊,看到了所謂的「證據」。在桌子上,那裡有一沓厚厚的模擬考卷,唐紫月剛批改完,試卷旁邊有一張紙條,像是小抄。我以為,唐紫月抓到學生夾帶小抄,準備說只是模擬考,犯得著那麼認真嗎?可再一看,那張紙不是小抄,紙上只有一句話——明晚到老渡場見我,把鑰匙還給我。

我心頭一緊,拿起紙條端詳著,心說「鑰匙」?難道是指我從唐二爺草席下找到的半把鑰匙嗎?上個月,我和岳鳴飛在唐二爺的草席下發現沒寄出去的生日賀卡,還有一封李小愛寄來的信,信中藏了半把鑰匙。那鑰匙和生日賀卡被藏在廢棄小樓里,我們很久沒去碰過它們了,直到現在都搞不懂那半把鑰匙有什麼用處。

想了一會兒,我不安地問道:「你從哪裡找到這張紙的?有人寄給你,還是誰把它塞到你宿舍門下的?」

「學校有的地方安裝了攝像頭,我想那個人不敢冒險。」唐紫月對我說,「政法系二年級昨天在公共課的大教室里舉行了一場模擬考試,這張紙條夾在收上來的試卷里,我今晚才發現的。交試卷時,大家一窩蜂衝上來,紙條是誰塞進來的,已經成了未解之謎了。」

「夾在試卷里?」我佩服道,「這個人真精明!那時有幾百號人在教室里,要搞清楚是誰把紙條交上來的,那還真辦不到。」

「你難道不覺得眼熟嗎?」唐紫月指道,「這張紙條上的字跡和你的那封信一樣,就是金樂樂截住的那封信。」

我也覺得字跡有點眼熟,聽唐紫月那麼一說,頓時毛骨悚然。前段時間,我從金樂樂的辦公室里找到那封裝有彩色密碼的信,認出那些字是唐二爺寫的。因為我和岳鳴飛曾在唐二爺的草席下找到一些生日賀卡及信件,那些字跡看起來幾乎是一樣的。我不是刑偵專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可唐紫月堅稱這些字跡絕對出自同一個人之手,她批改試卷那麼多了,辨別筆跡的功夫還是有的。

我仍認為唐二爺沒死的說法太誇張了,於是問:「你看那封信才幾次,真的記得那麼清楚嗎?」

「那當然。」唐紫月胸有成竹,「我敢跟你打賭,寫這張紙條的人就是寫信給你的人。」

「可是唐二爺已經死了。」我強調。

「這件事其實很簡單,沒你想得那麼複雜。」唐紫月望了辦公室窗戶一眼,確定沒人躲在那兒,她就繼續說,「這些字絕對出自同一個人,如果寫信給你的人是唐二爺,那麼他肯定沒死;假設寫信給你的人不是唐二爺,那麼……」

「你是說,寫信給我的人另有其人?給李小愛的生日賀卡也是別人寫的?這怎麼可能?」我不認同。

「我跟你想得一樣,可你和唐二爺關係那麼好,他會這麼整你嗎?總之,這個人叫我們去老渡場一趟,明晚你敢去嗎?」唐紫月鎮定地問我。

我倒不害怕,大不了打一架,只不過對方太神秘了,實在有點不放心。如今,出事的人數快超過一個巴掌了,兇手十有八九是變態殺人狂。我琢磨了一會兒,老渡場是必須去的,可這次不能乖乖聽話,可以將計就計。這段時間都是神秘人在操控一切,是時候換我們反客為主了。

唐紫月不明白我的心思,我就坐下來告訴她,明天晚上由我趕去老渡場,並讓岳鳴飛看住渡場的每一個人。如果渡場的人都沒離開過,而神秘人又在老渡場出現了,那麼就可以排除渡場的人了。反之,神秘人不出現的話,那渡場里的人就有很大的嫌疑。

「你一個人去?這怎麼行?紙條是寫給我的!」唐紫月不同意。

「別忘了,鑰匙在我手上,當然是我去了。」我堅持道,「紙條寫給你,是因為交給你比較方便,不會被發現。渡場現在都換了鎖,我們又那麼警惕,那個人下不了手的。」

「你這個人是不是天生瞧不起女人,怕我給你添麻煩?」唐紫月一針見血。

說實話,我是有點擔心唐紫月會在老渡場遇險,這種偵探遊戲不是開玩笑的,萬一真的動起手來,肯定會有傷亡。為了不讓唐紫月誤會,我就請她明天帶著陳十萬班上的學生去渡場做一個慰問活動,然後一起留下來吃晚飯。這樣一來,岳鳴飛就有借口拖住渡場的每個人,同時我可以一個人潛往老渡場等神秘人。

唐紫月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好主意,從出事到現在,我們倆都認為是渡場的人在作怪。這一次,正好可以證實大家的猜想是否正確。何況,唐二爺因救人而喪命,這是事實,不管他當時有什麼目的,陳十萬班上的同學象徵性地去慰問渡場,這都是理所應當的。時間越來越晚,我們不方便繼續聊下去,於是就拍板定案,沒有爭下去。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看苗姐一來渡場,馬上就將唐紫月要帶學生來慰問的事告訴她。苗姐沒有懷疑,反而拍手稱好,還叫韓嫂多買點菜回來,晚上要和學生們一起吃飯。在苗姐心中,她其實一直替渡場不值,撈屍一毛錢都沒有,死者家屬也不來道謝。現在唐二爺死了,陳十萬班上的同學來慰問,苗姐一百個願意多做點好菜,哪怕讓韓嫂累死。

這事由苗姐點頭了,胡嘉桁就沒有說「不」的餘地了,我見事情進行得這麼順利,又去找岳鳴飛講清楚。岳鳴飛晚上準備去約會,聽我這麼一說,他就痛快地保證,一定會拖住渡場的每一個人。末了,岳鳴飛還叫我小心一點,手機一定要充滿電,萬一打不過就跑,跑不過就打電話報警求救。

我打了岳鳴飛一拳,哼哼道:「你當我是吃素的?打不過?老子今晚就守株待兔,給你拎只獵物回來。」

「你確定嗎?金樂樂差點就死了,我看對方來者不善,你還是別去了,讓唐紫月去吧,反正她想去。」岳鳴飛擔心道。

「你不是說你是紳士嗎?居然讓女人去?」我擺手道,「老渡場離這裡不算太遠,我打不過會跑回來的,你放心好了。倒是你,一定要拖住所有渡場的人,連苗姐也不例外,一個都不能讓他們離開視線外。」

「看幾個人還不容易?你當我是沒用的小鬼?」岳鳴飛不以為然,「你放心去就好了,今晚誰都別想離開渡場!你自己多加小心,要帶刀就說一聲,我箱子里正好有幾把……」

「得了吧!」我推搪道,「你那幾把刀還不如我的打狗鞭!對了,今晚唐紫月也會來,你要是看不過來了,叫她幫你。」

「媽的,你看不起老子!」岳鳴飛不爽地說。

我和岳鳴飛鬥了幾句嘴,沒過多久,苗姐就在外面喊了一聲,叫我們去撈垃圾。今天,何鄺也來了,這是他頭一回到江邊撈垃圾。我剛要邁出去,岳鳴飛就在後面問,什麼時候去廢棄小樓拿鑰匙。自始至終,我都沒有打算把鑰匙交出去,因此今晚只會帶一把假鑰匙過去騙人。沒有人規定,只許神秘人耍我們,不許我們耍他或她。

忽然間,我有一種預感,今晚將會發生最瘋狂的事。事實證明,我沒錯。今晚,有一個人將能看見這世界,有一個人將曝光於人前,還有一個人將會死去。

反守為攻的計畫在我腦海里想了一晚上,盡量將它設計得縝密一些,因為這次不成功的話,對方會更加警惕,很難再上當了。

我一邊思考,一邊在江邊撈垃圾,好多次何鄺和我搭訕都沒聽見。今天胡隊長沒來撈垃圾,因為唐紫月來和渡場溝通,胡隊長就和苗姐都在院子里商量今晚的事情。何鄺聽說晚上有學生到渡場做慰問活動,還留下來吃晚飯,他就猛地搖頭,大罵那些學生除了添亂什麼都不會。

岳鳴飛聽到就答:「我說何老伯,人家起碼知道感恩了,總比沒人來慰問的好。」

「唐二爺又沒親戚了,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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