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撞邪

在我身後,佇立著一尊真人大小的女性石像,它正盯著我,難怪剛才背後襲來一陣涼意。那聲冷笑只有一剎那,等我扭頭過去時,聲音就沒有了,不知是不是石像發出來的。我伸手拂開擋在石像前面的榕樹老藤,瞧了一眼就皺起了眉頭,因為石像有三隻手,模樣很像斷臂水神。

石像雕琢粗糙,用料普通,經過多年風雨侵蝕,裂縫遍布全身。地上的泥水不斷地濺到石像身上,一層又一層,將它下身都裹了一圈,我一搓就掉下許多泥塊來。本來,我只是看不慣那些龜裂的泥巴,伸手隨便搓了搓,可泥塊剝落後,石像的側腰部分竟然有一行刻字——李小愛。

「又是李小愛?這不會就是斷臂水神吧?難道石膏雕像就是仿造這個……三隻手的怪女人?」

漸漸地,我覺得寒意從各個角落湧出來,天也快黑了,於是就沒有多作逗留,轉身跑出了尼姑庵。一離開,那種壓抑感就卸去了,走起路來都輕飄飄的。我回頭看了一眼,打算等有時間了,再找岳鳴飛一起過來研究,查一查尼姑庵的三手怪像是什麼來歷。可三手怪像怎麼會變成斷臂水神了呢?如果是照著做的,應該有三隻手才對,難道是複製的時候覺得三隻手太難看了,索性把手都砍去了?

思索之中,我跨過了幾道山溝,慢慢地看到了遠處的師院建築,感受到了人類社會的氣息。正當我快要從山腳下的林中穿出來,前面就有一個人影晃了一下,一轉眼就跑掉了。我本不抱希望了,以為追不上燒香的人了,一發現尚有機會,立刻衝上去追那個人。可惜山林外就是一條小巷子,那通向師院後門的老街,此刻滿街都是大學生,那個人已經混進人群中了。

我氣得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只得恨恨回到渡場,悶悶不樂地想誰偷偷去給唐二爺燒香了。五一節的那幾天,我沒有一點兒進展,一直原地踏步。唐紫月也沒有聯繫過我,有時我想給她打電話,撥了號碼又掛掉了,不想把她逼得太緊。岳鳴飛就住我旁邊,見面時偶爾會說說唐二爺的事,可大部分時間都去找女人解悶了。

一天又一天,我數著日曆過日子,拿著手機等啊等,終於在長假結束後的第一個夜晚,唐紫月才給我打了一個電話過來。

「喂?黃丁意嗎?我是唐紫月,你現在方便嗎?」

我聽到聲音後,語無倫次地答:「很方便!我有時間!」

「對不起,拖了七天的時間。」唐紫月在電話里解釋,「本來規定放三天假而已,可你也知道,五月一到,廣西到處發洪水,很多公路被沖斷了,今天學校才正式上課,我也剛趕回來。」

「不用跟我客氣。」我頓了頓,便問,「這麼晚了,你不休息嗎?」

「我昨天回到學校就休息夠了。你要是方便的話,能到學校來一趟嗎?我找了一個人,他能幫我們把日誌翻開。我想,那東西是我們一起找到的,最好翻開日誌時,你也在常」唐紫月商量道。

我看了看手錶,現在是晚上8點鐘,不算太晚,趕緊就答應下來。等了那麼多天,就為了這一刻,再晚也得去。我出門時想叫上岳鳴飛,可他白天去找女人了,累到現在還沒起床。想了想,我就一個人打著雨傘,悄悄地離開了渡常現在下著大雨,這場雨下了好多天,彝江水位迅速上漲,要是超過警戒線,渡場就有得忙了。

夜裡,我獨自穿過樟樹林,聽著噼啪的雨聲,雷電還不時閃過漆黑的天空,別提多嚇人了。可能是我最近太敏感了,總覺得有人跟在後面,轉身看去,又沒有一個人。霎那間,彷彿樟樹林成精了,每棵樹都像一個人,要將我捉祝我深吸一口氣,大步地跑了出來,泥花飛濺,將褲腳都弄髒了。

唐紫月在師院後門等著我,看到人了,她就對我說,化學系的一位老師有辦法翻開日誌。那位老師姓修,是東北人,唐紫月叫他阿修。我聽那名字就想笑,阿修,我還阿修羅呢。不過,唐紫月覺得日誌的事情還沒弄清楚,也沒徵求過我的意見,因此沒有對阿修老師講實話,只騙說那是一本老人寫的日記。

現在,阿修在化學系的實驗樓等著我們,唐紫月拿著那本日誌,對我說今晚要是打開了,她會找借口把阿修支開,免得將他拖下水。天知道,日誌里有什麼內容,也許有天大的秘密。我對此沒有意見,總之這事最好先別擴散,免得傷及無辜,要知道,與此有關的余雨雨、陳十萬、唐二爺都死了。

「要是能找到直接的證據就好了,秦望就必須相信我們。」我期望道。

「我對這事不樂觀,頂多只記錄了以前的事,與那幾起案子沒有直接關聯。」唐紫月對我說,「不過日誌肯定能給我們指引一條明路,不會讓我們空手而歸的。」

說著說著,我和唐紫月就並排走進學校里,兩人雖各撐各的傘,但我覺得這很浪漫,若非要請阿修幫忙,這雨夜就變得完美了。遺憾的是,天公不作美,除了下著傾盆大雨,還打雷閃電,路燈不停地閃爍著,似乎要滅掉了,瀰漫著鬼片的氣氛。接著,一些學生快步地走過我們身旁,幸災樂禍地討論,如果洪水來了就好了,他們可以繼續放假。

走了一會兒,我們路過學校的老圖書館,那裡面亮著燈,已經恢複了正常的開放。說起來,當年我念書時,極少去老圖書館,但那卻是學校里最有民國風味的建築,據說是浙江大學後來出資興建的。正是由於這關係,學校在新建圖書館時,才沒有拆掉那座老圖書館,依然讓它保持開放。

老圖書館被一片樹林圍著,我看見後想起了毛貓貓在廢棄小樓說的事,隨即就跟唐紫月講了一遍。聽完那些話,唐紫月一個勁地嘆氣,說那些學生真是頑皮,因為那些事,他們的班主任被重罰了,連她都險些遭殃。好在學生的父母沒來學校鬧事,否則他們這些老師都要被加重處罰,以平息死者家屬的怒火。

談話間,我們已經走到了化學系的實驗樓前,學生在夜裡很少到這邊來,鬼故事就屬於實驗樓最多了。我抬頭一看,三樓只有一間實驗室亮著燈,其他都滅了,路燈也不夠明亮,真不知道唐紫月為什麼選在晚上解決日誌的事。

「這件事只能晚上進行,我怕其他同事會看見,白天人多眼雜。」唐紫月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上樓時就忽然解釋。

「還是你考慮得周到。」我笑了笑。

半分鐘後,我們走到了實驗室里,一個憨厚的眼鏡男站在裡面,看到唐紫月就笑了起來,完全沒注意到我的存在。無需別人介紹,我馬上認出這位眼鏡男即是唐紫月提過的阿修,沒辦法,女老師就喜歡這種斯文人。很快的,我察覺到自己的心態不對,便甩掉那些無聊的念頭,想看看阿修有什麼本事,能將結成一坨的日誌一頁頁地翻開。

阿修話頭不多,關上門以後,他就把人領到一個實驗桌旁,叫我們把日誌遞給他。唐紫月似乎很相信阿修,二話沒說,當即就把日誌交出去了。只見,阿修戴著白色的塑膠手套,像模像樣地把日誌放進一個玻璃缸里,然後就叫我們等著瞧吧。當發現我眼神充滿了懷疑,阿修就解釋,玻璃缸里主要成分是醋,還有一些化學藥劑,這些都是將日誌翻開的必需品。

「這樣就行了?」我不信。

「那當然了。以前有老人把錢埋在地下,挖出來已經粘在一塊了,銀行都沒有辦法,是我幫那些老人用這方法將錢一張張分開的。你坐好,看著吧。」阿修胸有成竹,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唐紫月看了看手錶,問道:「那要多長時間?」

「這本日誌太厚了,起碼一小時。」阿修解釋。

「那萬一頁面上的字跡被泡掉了,那怎麼辦?光翻開可不行!」我擔心地問。

「所以要有人看著,等頁面鬆了,要馬上把日誌撈出來,一頁頁地攤在那些實驗桌上。」阿修說完就指了指旁邊的幾張空桌子,他已經收拾好了。

「你把電吹風都帶來了?真是謝謝你了,下那麼大的雨,還讓你跑過來。」唐紫月說著說著就把我晾到一邊去了。

現在日誌還不能翻開,起碼要等一小時,我實在坐不住了,便想趁機去老圖書館走一走,也許毛貓貓還有些線索沒注意到。可阿修卻告訴我,學校現在已經禁止外來人員進出老圖書館了,因為前段時間有學生反映,珍藏的資料被偷走了。雖然學校方面沒有追究,但今天貼出了通知,將外來人員擋在了圖書館外面。

阿修看了看手錶,便道:「這樣吧,你要是真想去逛逛那個圖書館,我送你去,幫忙說一說。你以前在這裡念過書,我又是這裡的老師,管理員不會為難你的。」

「那……」唐紫月為難道,「這裡的事怎麼辦?」

「我看好時間了,把黃老弟送去圖書館了,馬上就回來。如果你看見日誌大量析出泥漿了,那就戴著塑膠手套把它取出來,攤到桌子上,剩下的事讓我來做。」阿修仔細地交代。

「好吧。那麻煩你了。」唐紫月本想說點什麼,可手機來了一條簡訊,她就讓我和阿修先去老圖書館轉一轉。

然而,我那時還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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