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粽子

最近怪事一籮筐,我嚇著嚇著,神經有些衰弱了。點開了手機上的簡訊,本以為是中國移動又來推銷騙人的業務了,可低頭一看,那號碼竟然是唐二爺的。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唐二爺不是死了嗎,他怎麼能給我發簡訊?我愣了愣,心裡就念叨,唐二爺,我好歹跟你關係不錯,死了別變鬼來嚇我呀!要嚇去嚇胡隊長好了!

其他人看我臉色不對,不停地問我怎麼了,可我沒有跟他們提起簡訊的事,只答剛才吃急了,肚子抽地疼了一下。不是我想保密,而是簡訊里有一句話「今晚到老渡場里等我,有要緊事跟你說,別告訴任何人」。若非手機號碼是唐二爺的,我肯定馬上問,這是誰在惡作劇,玩笑別開過火了。問題是,渡場所有的人都在這裡了,他們都拿著筷子吃飯,誰都沒玩手機,這就排除不是自己人搞鬼了。

「唐二爺到底死沒死?」

我收起了手機,心中猜來猜去,沒有一個肯定的答案。唐二爺生前只會打電話,不會發簡訊,連讀簡訊都不會。可簡訊提到的老渡場,知道那地方的人並不多,因為那是上世紀60年代留下來的,在一處非常偏僻的河崖附近,從這裡走過去要半小時以上,那裡早被野草覆蓋了。通常,渡場不會建得那麼偏,否則軍隊來回行走太耗時間。可那是戰爭年代的產物,地點必須隱秘,不然很容易成為敵人的攻擊目標。

這簡訊是不是唐二爺發的,頓時成了我心中最大的懸念,儘管我已經知道唐二爺躺在太平間里了。這事將我弄得暈頭轉向,放下了筷子,我就走出了瓦房食堂,來到空地上就掏出手機,立刻回撥過去。可是,手機卻提示對方已關機,無論怎樣都打不通了。

金樂樂隨後走出來,我看見地上有人影了,忙轉身看了看,然後問:「那晚唐二爺被抬走,你們沒人動過他的東西嗎?他的手機呢?」

「沒人動過啊,警察只帶走了屍體,手機應該還在他房裡吧。怎麼了?」金樂樂問我。

「算了,沒事。」我懶得問下去,再問也不會有答案。

金樂樂眼珠子一轉,叫住我:「你先別走,我跟你說個事。明天是30日了,必須明天把唐二爺火化了,不然勞動節的七天長假到了,那就沒人管了。你不是說,醫院的太平間只能放七天嗎,超過要收錢的?渡場打撈又沒錢進賬,等不了那麼久的。」

「那明天就去把唐二爺領走?」我停住腳步,轉身問。

「苗姐已經安排好了,明天記得早起就好,別拖得太久,我可不想夜裡才從火葬廠趕回來。」金樂樂乾巴巴地說,完全沒有感情。

我看著金樂樂又走回辦公小樓了,心裡就想,苗姐?對啊!渡場不是每個人都在食堂里的,還差苗姐不在。苗姐叫苗梨花,是渡場的二把手,因為是女性的關係,只做到副場長的位置,兩年前她嫁給彝山師院的一位教師,然後搬出了這破爛的老院子。渡場平時沒什麼大事,不需要坐班,也沒人會管,苗姐基本一個月只來一次,屬於吃空餉的主兒。

不過,我和苗姐不熟,她會拿這種事情整我嗎?從唐二爺出事到現在,苗姐都沒來過渡場,她不可能有機會偷走唐二爺的手機,然後裝神弄鬼。明天就是火化唐二爺的日子,要是屍體火化了,唐二爺還能陰魂不散,肯定就是鬼在作怪了。我鐵了心,不再多想,只打算等明天火化屍體了,再去想下一步該怎麼做。

儘管我下了決心,但一天都魂不守舍,很想找個人說說那些事,可又不知從何說起。賈瞎子本應是最相信我的人,可他下午要去人民醫院做眼組織檢查,以防眼組織壞死後影響到其他器官,這檢查每個月都必須去一次的。賈瞎子看不見路了,胡隊長就送他去,剩下的人只有金樂樂、韓嫂、岳鳴飛,我對他們三個開不了口。

下午時,賈瞎子的雙眼敷了葯,需要休息,我看到他回來就沒去打攪。直到天黑了,大家都吃過了晚飯,我才回到自己的房間里,拿出手機又撥唐二爺的手機。這一天,我撥了上百次,那邊總是關機。打著打著,我的手機就先沒電了,只能拿出充電器,讓手機先充會兒電。

就這麼猶豫地等到了深夜,我堅定的決心忽然動搖了,開始想要不要去一趟老渡場,沒準唐二爺真的等在那裡。小說里不是經常有雙胞胎的故事嗎,唐二爺既然叫二爺,也許有個唐大爺或唐三爺的胞兄胞弟呢?搖擺不定的我給自己找了無數的借口,終於按捺不住,拿了手電筒和剛充一會兒電的手機就出了門。

其實,簡訊里沒提今晚見面的具體時間,我沒抱太大的希望,只是想去撞個運氣。簡訊里說「有要緊事」,不知是不是要緊事?一時間,我腦海里竄出許多荒唐的念頭,諸如唐二爺被人追殺,詐死逃匿,或者政府要他去做間諜之類的。

這時,夜深人靜,江不靜。站在渡場里,能聽到嘩啦的水聲,唐二爺的房門上了鎖,我進不去,沒法找他的手機。大家都熄了燈,只有發黃的路燈在閃爍著,我怕時間不等人,沒有再猶豫,當即大步地跨出了渡場的院子。

老渡場被重重野樹雜草圍著,雖然靠在河邊,但那裡有河崖,石林蠻多的。正是地形複雜,打仗時軍隊才把渡場建在那裡,以便掩護他們的行動。我只路過一次老渡場,沒有進去過,是唐二爺給我指了方向,依稀看見過那座渡場的輪廓。我順著河邊走了很遠,逐漸地看不到河邊兩岸的燈光了,這時就在手電筒的光束中見到落葉厚實的樹林里有一座倒塌的院子。

「這就是鎮上第一座渡場了。」我深呼吸一口氣,想要找一條路走進去,這時竟發現有人踩出了一條路。那不像是雨打風吹的痕迹,明顯是有人一路踐踏野草,弄斷了橫長的樹枝,朝著圍牆倒塌的渡場院子走去。

「唐二爺?他真的沒死?」我一時驚喜,忘了危險,趕緊就穿過了別人踩出的小路。等我來到倒塌的圍牆前,身上掛了許多濕濕的落葉,帶刺的樹枝還把我的臉給刮出了一道血痕。

沒等我走進院子里,我就發現有人影走動,不知是不是發現我來了,躲在了暗處。我一半驚喜,一半恐懼,心想來都來了,人和鬼沒什麼好怕的,以後打撈總會遇上髒東西,這次就當練膽子好了。於是,我握著手電筒,呼吸微顫地挪步前進,來到了多年未有人踏足的戰爭遺墟之地。

老渡場比現在的要大許多,空地也很大,在比人還高的草堆里,隱約擺著兩三艘漁船。院子里沒有樓,都是平房,大概是為了不引起敵人的注意。那些磚牆有一半都倒塌了,沒有倒塌的也生滿了青苔,地上坑坑窪窪的,水窪里著一些黑色的蝌蚪,見人來了就害怕地在水中亂竄。潮濕的地上還有明顯的腳印,看起來是最近才留下的,我嘀咕有腳印就是有人了,鬼應該不會那麼重,能踩出深深的腳印。

確定有人來過了,不是鬼在等我,我就喊了一聲:「唐二爺,是你嗎?你在哪兒?我來了!我是黃丁意!」

話音剛落,安靜的老渡場就響起陣陣腳步聲,恍若一個人的心跳聲。我緊張地環視著,很快地,一個人影從最深處的房子里慢慢地走出來,等人影脫離了黑暗,我就舉起手電筒照過去。可是,那個人不是唐二爺,也不是渡場里的人,是一個我沒想到的人。

「黃丁意?你怎麼來了?給我發簡訊的人是你?」一個女人疑惑地邁出房子,向我走過來。

「唐紫月老師?」我愣道,「你不在學校里休息,跑來這裡做什麼?你怎麼知道老渡場的位置……對了,你剛才說簡訊?什麼簡訊?」

唐紫月一過來就亮出手機,那上面有一條簡訊,號碼正是唐二爺的,簡訊內容與我的一字不差。這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掃完一眼那條簡訊,我也拿出自己的手機,讓唐紫月過目。隨即,兩人沉默了一會兒,什麼都沒說,然後緊張地看了看四周,就怕唐二爺的屍體一蹦一跳地跑出來。

「奇怪了?為什麼有人給我們發一樣的簡訊?把我們騙到這裡來?」我奇道,「你是大學老師,居然還會上當?」

「我也不明白髮這簡訊有什麼目的。」唐紫月承認道,「雖然我知道唐二爺真的死了,但有人發這種簡訊,又有他的手機號碼,想必是吃定我們了。就算我們這次不來,那個人還是有辦法把我們騙來的。」

「你……」我皺了皺眉頭,心想這女老師膽子真大,不怕被水鬼拖到河裡?半夜三更跑到這裡來,莫非她真以為唐二爺手裡握著天大的機密,想要一窺機密的內容?

唐紫月見我有所懷疑,她就告訴我,唐二爺找她諮詢法律時,鄭重其事,不像是閑聊的那種。今天,唐紫月從苗梨花那裡得知,唐二爺被定性為意外事故死亡,她就懷疑是不是有內幕。換作以前,唐紫月可不敢夜裡獨自跑到山中廢墟,只是那天她沒時間見唐二爺,然後唐二爺就死了,這事讓她深深地自責,不搞清楚就吃不香,睡不好。

我總覺得唐紫月的說辭很誇張,當下就問:「唐二爺真的沒說他要曝光什麼機密文件嗎?他又不是什麼大官,渡場的辦公室也能隨便進出,怎麼可能有那種機密的東西?你要是懷疑唐二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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