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笑聲

夜雨方停,一個男人的笑聲就從屋外的山夜裡飄來,睡著的人也陸續地被驚醒。破屋裡的火被強風吹滅,勞月醒了後急忙又將火點著,眾人看見火光才平息了恐慌。這個男人的笑聲如太監一般,黃千山聽得渾身不舒服,他想這男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晚上不睡覺卻在山裡裝鬼嚇人。

黃千山聽見笑聲,腦海里就想起山裡的老人常說,深夜睡覺的時候,如果被笑聲驚醒,千萬不要起身出門看究竟。老人說這種笑聲是勾魂音,如果你出去看了,就永遠回不來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當然,這種聲音不一定是笑聲,也可以是哭聲、說話聲,甚至是直呼你的名字。

顧長天驚疑地問:「大半夜的,是誰在笑?」

黃千山自是不信鬼神之說,但他開玩笑地嚇唬道:「這種鬼地方,當然是鬼在笑了。」

蔡敏敏不知黃千山在開玩笑,馬上鄙夷地說:「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信什麼鬼怪,肯定是長空在嚇人。」

顧長天自從在舌簧喇叭里聽到顧長空的聲音就一直心神不寧,如今聽蔡敏敏隨口一說,他更是焦躁難安。屋外的笑聲逐漸遠去,顧長天坐不住了,就想追出去,但是勞月拉住了他。勞月凝望屋外的黑夜,山裡風吹樹搖,現在追出去誰知道會碰上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魯莽之下恐有危險,所以她不主張現在追去。

「小月,我就去瞧瞧,不會有事的。」顧長天故作輕鬆地說。

「明早再去不行嗎?」睡眼惺忪的梁小玉插話。

郝大力揉揉眼睛,精神地說:「別怕,我和你去,有我在,沒事。」

勞月仍不放心,她說:「如果你要去,我陪你好了。」

顧長天搖頭說:「不行,你守在這裡,不能一窩人追出去,人多了容易弄出很大的聲音,會驚著野獸的。」

黃千山從未聽過夜半笑聲,好奇的他就說:「這樣好了,我和顧老弟去看看,要是有事,我會用手機跟勞小姐聯繫的。」

勞月一瞬間想了很多,她咬了咬嘴唇,說道:「好吧,我們留在這裡,你們要是追不上,就馬上回來,別跑得太遠。」

黃千山笑了笑,說道:「我們又不是小孩子,還能走丟不成?」

顧長天和黃千山拿著手電筒,走出破屋,跨出門的一瞬間竟有一種空間轉換的感覺。山裡剛下過雨,草地里積了很深的泥水,樹葉和野草上也沾了許多雨滴。山風拂過草木,人一走過去雨滴就滑落下來,一下子把人都弄濕了。笑聲仍忽遠忽近,如同鬼魅之音,黃千山和顧長天一腳一個水坑地往山下走,生怕失去笑聲的蹤跡。

夜雨過後,山裡的溫度又慢慢回升,水氣漸漸瀰漫,形成了一股青灰色的煙霧,並繚繞在山裡間。山下儘是密不透風的綠林,以及怪石凸起的山坡,隔著朦朧的煙霧很難看清山下的狀況。笑聲逐漸往山下飄去,黃千山本可以走得更快,但是顧長天稍微遲鈍了點兒,夜裡行走幾次幾乎摔倒,因此兩人的速度倒不是很快,笑聲也離他們越來越遠。

「長……」

「你亂喊什麼!」黃千山急忙轉身捂住顧長天的嘴,他低沉著聲音說,「那個笑聲肯定不是你弟弟,你再亂叫,小心我把你舌頭割了。」

顧長天慌忙扒開黃千山的手,他指著地上說:「我不是喊長空,我是說腸子!」

黃千山聽後,將手電筒壓低,地上果真有一截腸子。顧長天剛才腳底打滑,差點又摔倒,他懷疑地看了一眼腳下,哪知道卻是一截腸子。這根腸子和豬腸差不多粗,只有一根筷子那麼長,兩端都掛著一些花白色的脂肪,想來這根腸子是被撕斷的。腸子還是鮮紅色的,黃千山伸手摸了一下,居然還有暖暖的餘溫。

黃千山將手縮回,奇道:「他奶奶的,居然是新鮮的。」

顧長天疑惑地問:「這截腸子怎麼會在這兒,該不是人的吧?」

黃千山沒有想那麼遠,他剛才還想,今天晚上只吃了一些沒營養的零食,現在老天開眼,賞了根腸子給他做燒烤。正開心地想流口水,聽了顧長天的話,黃千山馬上沒胃口了。地上的腸子也許是野獸吃剩的殘渣,但是顧長天和黃千山都沒見過真的人腸,所以兩人都愣住了。萬一真是人的腸子,那麼說來,山裡就非常危險了,連人的腸子都給撕出來,這個人哪可能還有命在。

「也許不是人的腸子。」顧長天自我安慰。

「讓我再看看。」

黃千山從旁邊的野樹折下一根樹枝,撩起半泡在泥水裡的腸子,然後仔細瞧了瞧。黃千山吃過豬腸羊腸牛腸,甚至是小肚雞腸子,卻沒吃過人腸,所以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這根腸子是人的還是動物的。於是,黃千山扔下樹枝,又將手電筒夾在腋下,雙手將腸子握起,然後將腸子里的雜碎通通使勁地擠出來。

顧長天見狀急忙退後,並捂著嘴巴,一股嘔吐的衝動油然而生。黃千山是想看看腸子里的消化物,希望能找到尚未完全消化的食物,以便確定腸子是屬於動物還是人類。腸子里的東西只有一點,掉出來以後就化在了泥水中,黃千山丟下腸子,伸手撈起水裡的消化物,顧長天看見以後馬上呆住了。

「這……這是……大米!」顧長天瞬間青了臉,他說,「這麼說……是人的腸子!」

黃千山也覺得納悶,山裡哪來的兇猛野獸,居然能把人的腸子都咬出來。王屋山的西脈鮮有人踏入,又是誰的腸子被扯斷在這裡。可惜四周只有一根腸子,其他的部分都找不到。四周的山野本來就積了深廣的泥水,剛才又下了一場大雨,若有血液滴下,恐怕也被洗去並化開了,哪還尋得到蹤跡。顧長天琢磨著,既然是條人命,那就不能知情不報,於是他取出手機就想報警。這時,黃千山噓了一聲,因為他聽著笑聲,看見山下有一個人在走動,笑聲就是從那個人傳來的。

「等回來後再報警,先去看看那個人搞什麼鬼。」黃千山低聲說。

「嗯。」顧長天將手機收起,他也想知道那個男人為什麼一直笑個不停,為什麼又不與他們相見,地上的腸子會不會是那個男人的,又或者是那個男人將別人的腸子扔在了這裡?

從山腳到河邊,地勢呈一個斜坡狀,越往上林子越密,低矮植物一堆堆地點綴其中。黃千山大步地走上去,顧長天氣喘吁吁地跟著,一直在笑的男人見有人追上來,他也不怕,倒朝黃千山和顧長天揮手,充滿了挑釁的味道。神秘的男人站住不走,他一直揮動兩隻手臂,笑聲也越來越大,根本就沒停過。

黃千山聽得煩了,於是在心裡暗罵:「媽的,這個混蛋笑得那麼難聽,還得意地招手,是不是想打架。」

山下的神秘男人站了好一會兒,等黃千山他們接近時,神秘男人又躲了起來,但笑聲還在,黃千山能聽出神秘男人並未走遠。顧長天急了,他似乎認定神秘男人和顧長空有關,或者就是顧長空,所以就拚命地追。沒等顧長天超過黃千山,那個男人的笑聲就停住了,這讓兩人都覺得很詫異。莫不是神秘男人笑累了,所以不笑了,又或者是擔心被追上,因此將聲音隱藏起來?

顧長天喘著氣嘀咕:「怎麼不笑了,繼續笑啊。」

黃千山笑說:「丑姑娘怕見公婆,他怕咱們找到他。」

顧長天無奈地說:「黃兄弟,你到這時候還有心思開玩笑。」

黃千山剛想回答,無奈卻又颳起了大風,天上的黑雲又將月亮遮住,一場大雨很快又要到來。黃千山和顧長天都不願意半途而廢,已經走出那麼遠了,現在折回豈不是浪費這趟腳力。山下的林子要比山上的高,他們一走進去,感覺就如進到了一個巨大的草棚中,只是這個草棚會漏雨。山下的泥石長滿青苔,樹榦上也卷了許多的藤蔓,阻撓了視野。若沒有光線,很難在其間順利地穿行,更會摔到牙齒落光。正因為如此,黃千山懷疑神秘男人可能住在這裡很久了,要不然不會有夜鷹一般的雙眼,更不會如此熟悉地形。

顧長天上氣不接下氣地爬上來,他問:「黃兄弟,笑聲沒了,咱們怎麼辦?」

黃千山也沒主意,他等了等,希望能重新聽到笑聲,沒想到過了一會兒真的有一個笑聲傳來。不過,這個笑聲和男人的笑聲不同,比起男人的笑聲,這個笑聲要弱一點,並且沒那種瘋癲詭異的感覺。笑聲時斷時續,黃千山和顧長天屏住呼吸,惟恐將微弱的笑聲蓋過。黃千山和顧長天順著笑聲在林子里穿行,有些樹榦上的藤蔓不多,但全是綠霉,不小心擦到就臟一身,一股腥味也跟著染在身上。

「黃兄弟,你看,那裡有間屋子。」顧長天激動地說。

黃千山盯著顧長天指著的地方,山下有一處堆滿了亂石,亂石內搭了一間狹小的草屋。草屋內沒有光線,因為離得遠,也看不見草屋裡有些什麼。黃千山和顧長天一前一後地走過去,心提到了嗓子眼,每走一步都覺得是擠進了一股壓力之中。詭異的笑聲還在繼續,他們走近以後終於確定笑聲是從草屋裡傳出來的,只是這個笑聲已經不是神秘男人的笑聲,他們也聽不出來笑聲是男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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