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 地球的綠色斗篷

水、土壤和由植物構成的大地的綠色斗篷組成了支持著地球上動物生存的世界;縱然現代人很少記起這個事實,即假若沒有能夠利用太陽能生產出人類生存所必需的基本食物的植物的話,人類將無法生存。我們對待植物的態度是異常狹隘的。如果我們看到一種植物具有某種直接用途,我們就種植它。如果出於某種原因我們認為一種植物的存在不合心意或者沒有必要,我們就可以立刻判它死刑。除了各種對人及牲畜有毒的或排擠農作物的植物外,許多植物之所以註定要毀滅僅僅是由於我們狹隘地認為這些植物不過是偶然在一個錯誤的時間,長在一個錯誤的地方而已。還有許多植物正好與一些要除掉的植物生長在一起,因之也就隨之而被毀掉了。

地植物是生命之網的一部分,在這個網中,植物和大地之間,一些植物與另一些植物之間,植物和動物之間存在著密切的、重要的聯繫。有時,我們只有破壞這些關係而別無他法,但是我們應該謹慎一些,要充分了解我們的所作所為在時間和空間上產生的遠期後果。但當前滅草劑銷路興隆,使用廣泛,要求殺死植物的化學藥物大量生產,滅草劑行業突然興旺,它們當然是不會特有謹慎態度的。

我們未曾料到的、對風景破壞慘重的事件很多。這裡僅舉一例,那是發生在西部鼠尾草地帶,在那兒正在進行著毀掉鼠尾草改為牧場的大型工程。如果從歷史觀點和風景意義來理解一個事業,也應當是這樣。因為這兒的自然景色是許多創造了這一景色的各種力量相互作用的動人畫面。它展現在我們面前就如同一本打開的書,我們可以從中讀到為什麼大地是現在這個樣子,為什麼我們應該保持它的完整性。然而現在,書本打開在那兒,卻沒有人去讀。

幾百萬年以前,這片生長鼠尾草的土地是西部高原和高原上山脈的低坡地帶,是一片由落磯山系巨大隆起所產生的土地。這是一個氣候異常惡劣的地方:在漫長的冬天,當大風雪從山上撲來,平原上是深深的積雪;夏天的時候,由於缺少雨水,一片炎熱,乾旱在深深地威脅著土壤,乾燥的風吹走了葉子和莖幹中的水分。

作為一個正在演化的景觀,在這一大風呼嘯的高原上移殖植物是需要一長期試驗與失敗的過程。一種植物接著一種植物生長都失敗了。最後,一類兼備了生存所需要的全部特性的植物發展起來了。鼠尾草,長得很矮,是一種灌木,能夠在山坡和平原上生長,它能藉助於灰色的小葉子保持住水分而抵住小偷一樣的風。這不是偶然的,而是自然選擇的長期結果,於是西部大平原變成了生長鼠尾草的土地。

動物生命和植物一道發展起來,同時與土地的迫切需要一致。恰好,在這時,有兩種動物象鼠尾草那樣非常圓滿地被調整到它們的棲息地。一種是哺乳動物——敏捷優美的尖角羚羊;另一種是鳥——鼠尾草松雞,這是路易士和克拉克地區的平原雞。

鼠尾草和松雞看來是相互依賴的。鳥類的自然生存期和鼠尾草的生長期是一致的;當鼠尾草地衰落下未時,松雞的數目也相應地減少了。鼠尾草為平原上這些鳥的生存提供了一切。山腳下長得低矮的鼠尾草遮蔽著鳥巢及幼鳥,茂密的草叢是鳥兒遊盪和停歇的地方,在任何時候,鼠尾草為松雞提供了主要的食物。這還是一個有來有往的關係。這個明顯的依存關係還表現在由於松雞幫助鬆散了鼠尾草下邊及周圍的土壤,清除了在鼠尾草叢庇護下生長的其它雜草。

羚羊也使它們的生活適應於鼠尾草。它們是這個平原上最主要的動物,當冬天第一次大雪降臨時,那些在山間渡夏的羚羊都向較低的地方轉移。在那兒,鼠尾草為羚羊提供了食物以便它們渡過冬天。在那些所有其它植物部落下葉子的地方、只有鼠尾草保持常青;保持著它那纏繞在濃密的灌木莖梗上的灰綠色葉子,這些葉子是苦味的,散發著芬芳香氣,含有豐富的蛋白質和脂肪,還有動物需要的無機物。雖然大雪堆積,但鼠尾草的頂端仍然露在外面,羚羊可以用它尖利、撓動的蹄子得到它。這時,靠鼠尾草為食的松雞在光禿禿的、被風吹刮的突出地面上發現了這些草,也就跟隨著羚羊到它們刮開積雪的地方來覓食。

其它的生命也在尋找鼠尾草。黑尾鹿經常靠它過活。鼠尾草可以說是那些冬季食草牲畜生存的保證。綿羊在許多冬季牧場上放牧,那裡幾乎只有高大的鼠尾草叢生長著。鼠尾草是一種比紫苜蓿含有更高能量價值的植物,在一年的一半時間內,它都是綿羊的主要飼料。

因此,嚴寒的高原,紫色的鼠尾草殘體,粗野而迅捷的羚羊以及松雞,這一切就是一個完美平衡的自然系統。真的是嗎?恐怕在那些人們力圖改變自然存在方式的地區,「是」應改為「不是」,而這樣的地區現已很多,並且日益增多。在發展的名義下,土地管理局已著手去滿足放牧者得到更多草地的貪婪要求。由此,他們策劃著造成一種除掉鼠尾草的草地。於是,在一塊自然條件舌合於在與鼠尾草混雜或在鼠尾草遮掩下長草的土地上,現在正計畫除掉鼠尾草,以造成一種單純的草地。看來很少有人去問,這片草地在這一區域是不是一個穩定的和人們期望的結局。當然,大自然自己的回答並非如此。在這一雨水稀少的地區,年降雨量不足以支持一個好的地皮草場;但它卻對在鼠尾草掩護下多年生的羽茅屬植物比較有利。

然而,根除鼠尾草的計畫己經進行了多年了。一些政府機關對此活動很為積極;工業部門也滿懷熱情地增加和鼓勵這一事業,因為這一事業不僅為草種,而且為大型整套的收割、耕作及播種機器創造了廣闊的市場。最新增加的武器是化學噴撒藥劑的應用。現在每年都對幾百萬英畝的鼠尾草土地噴撒藥物。

後果是什麼呢?排除鼠尾草和播種牧草的最終效果在很大程度上只能靠推測。對於土地特性具有長期經驗的人們說,牧草在鼠尾草之間以及在鼠尾草下面生長的情況可能比一旦失去保持水分的鼠尾草後單獨存在時的情況要好一些。

這個計畫只顧達到了其眼前的目的,但結果顯然是整個緊密聯繫著的生命結構就被撕裂了。羚羊和松雞將隨同鼠尾草一起絕跡。鹿兒也將受到迫害;由於依賴土地的野生生物的毀滅,土地也將變得更加貧瘠。甚至於有意飼養的牲畜也將遭難;夏天的青草不夠多,綿羊在缺少鼠尾草、耐寒灌木和其它野生植物的平原上,在冬季風雪中只好挨餓。

這些是首要的、明顯的影響。第二步的影響則與對付自然界的那桿噴葯槍有關:噴葯也毀壞了目標之外的大量植物。司法官威廉·道格拉斯在他最近的著作「我的曠野:東部的肯塔基」中敘述了在懷渥明州的布類吉國家森林中由美國森林服務公司所造成的一個生態破壞的驚人例子。屈從於想得到更多草地的牧人的壓力,一萬多畝鼠尾草土地被公司噴了葯,鼠尾草按預想方案被殺死了。然而,對於那沿著彎彎曲曲的小河、穿過原野的垂柳樹,它那綠色、充滿活力的柳絲也遭到同樣命運。麋一直生活在這些柳樹叢中,柳樹對於麋正如鼠尾草對於羚羊一樣。海狸也一直生活在那兒,它們以柳樹為食。它們伐倒柳樹,造成一個跨過小河的牢固水堤。通過海狸的勞動,造成了一個小湖。山溪中的鱒魚很少有比六英寸長的,然而在這樣的湖裡,它們長得肥大,許多已達到5磅重。水鳥也被吸引到湖區。僅僅由於柳樹及依靠柳樹為生的海狸的存在,這裡已成為引人入勝的釣魚和打獵的娛樂地區。

但是,由於森林公司所制定的「改良」措施,柳樹也遭到鼠尾草的下場,被同樣的、不分青紅皂白的噴葯所殺死。當1959年道格拉斯訪問了這個地區的時候,這一年正在噴葯,他異常驚駭地看到枯萎垂死的柳樹,「巨大的不可相信的創傷。」麋將會怎麼樣呢?海狸以及它所創造的小天地又怎樣呢?一年以後他重新返回這裡以了解風景毀壞的結果。麋和海狸都逃走了。那個重要的水閘也由於缺少精巧的建築師的照料而無蹤影了,湖水己經枯竭,沒有一條大點兒的鱒魚自下來,沒有什麼東西能夠生存在這個被遺棄的小河灣里,這個小河穿過光禿禿的、炎熱的、沒有留下樹蔭的土地。這個生命世界已被破壞。

除了四百多萬英畝的牧場每年被噴葯外,其它類型的大片地區為了控制野草,同樣在直接或間接地接受化學藥物的處理。例如,一個比整個新英格蘭還大的區域(五千萬英畝)正置於公用事業公司經營之下,為了「控制灌木」大部分土地正在接受例行處理。在美國西南部估計有七千五百萬英畝的豆科植物的土地需要用一些方法處理,化學噴葯是最積極推行的辦法。一個還不太清楚、但面積很大的生產木材的土地目前正在進行空中噴葯,其目的是為從噴葯的針葉樹中「清除」雜木。在1949年以後的十年期間,用滅草劑對農業土地的處理翻了一番,1959年已達到五千三百萬英畝。現在已被處理的私人草地、花園和高爾夫球場的總面積必將達到一個驚人的數字。

化學滅草劑是一種華麗的新型玩具。它們以一種驚人的方式在發揮效用;在那些使用者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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