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黑包之旅

奧古斯特推開我房間的門,拿著我偷來的那把手槍指著我們,態度溫和。壁爐里的火業已燃燒殆盡,但那白色的檯燈依然明亮;除了那潮濕無比、幽森黑暗的牢房,估計不會有比這更糟的監獄了。伊芙琳癱坐在一張椅上,滿臉笑容地面對著四點十五分的清晨。她撅著嘴,想要支煙。奧古斯特踏前一步,猛地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一包香煙,動作像極了他要拔出另一把手槍;他似乎是對伊芙琳充滿了敬仰之情——事實上,估計其他人也是如此。

「謝謝。現在,」她說,「我們都站在懸崖邊上,你覺得我們可以喝一杯嗎?」

「的確如此,小姐!」他高聲回答,激動得鬍鬚都分到了兩邊,「我希望你們不要試圖逃跑,要不然我就會開槍,而這是我非常不想做的事情。窗戶你們就別想了,你們根本不可能從那裡出去。至於酒,路易斯或約瑟夫會馬上去辦的。」

「奧古斯特,」伊芙琳用法語嚴肅說道,「可以了,你的確是個很不錯的表演家。但現在你不需要扮演男僕了,你是警察局的艾倫警官。現在告訴我,實話實說,別騙自己,你真覺得他是弗萊明德?」

奧古斯特不再偽裝了。他突然大笑起來,用手猛地拍了一下大腿。他眼睛瞟著自己的鬍鬚,好像那是個膛線炮管似的,他很認真地思索並回答了這個問題。

「啊哈,這個呀!說實話,小姐,我不知道。有時我覺得他是,有時我則覺得他只是個瘋狂的英國人。不管怎樣,請允許我這樣說,他的朋友支持他——特別是小姐您。」他看了看我們兩人,用典型的法國人的行為方式繼續說道,「是不是你直接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來他是無罪的?」

「如果能從眼神中如此輕易地看到結果的話,」我說,「那麼毫無疑問,有些人不利用輿論壓力是十分愚蠢的。這是不是什麼密探工作,奧古斯特?是不是我們所說的話都會對我們不利?」

他想了想。「這不一定,先生。我只是接到指令要看好你而已。當然,如果你什麼都不說的話……」他猶豫了下,「有件事我想說說,若你是弗萊明德的話,你也不用再偽裝了。實在沒必要把您的母語故意說得這樣糟,先生。」

這簡直就是侮辱。「這帶給我們的問題就是,」伊芙琳笑著說道,「你難道還要假裝自己是弗萊明德,肯?我不這麼想。就憑你的口音,你根本不可能做得很好。」

「好吧,好吧。重壓之下,我承認自己不是弗萊明德。所以我現在要問艾倫警官幾個問題。看這兒,夥計:你發誓你真在這房間里發現了那個棕色的包?」

「當然!我當時就在這裡——站在床邊。」

(湊巧,我也正好把自己那黑包放在了那裡。)

「你從切尼小姐的車後備箱里把它拿了出來,然後提到我房間里來?」

「沒有,我沒有把它提上來。是路易斯或者約瑟夫分發的行李。」

「好吧,你們這些傢伙在不在意指紋?你們在那個包上或藏在裡面的『人性殺手』上,找到我的指紋了嗎?」

奧古斯特大笑起來:「先生,我們的頭兒從來不在意這些微小事情。他說這些東西不流行,而且,從心理上說,一點都不重要。如果我們在任何地方發現了任何指紋,我們知道這肯定不是那個罪魁禍首留下的。不管怎樣,你說的那些地方完全沒有指紋。你覺得弗萊明德會留下任何指紋嗎?簡直就是玩笑!他可能在自己的手指上塗抹了液體橡膠。」

「若他要從自己的旅行包里拿出牙刷的話,他會給自己的手指塗抹液體橡膠?」

奧古斯特又笑了:「若你不是弗萊明德的話,就真是太無知了。有一種非常透明的液體橡膠,可以用來塗在指尖上,完全不被發現。弗萊明德行動時肯定都會抹上的,他絕對不會留下任何指紋。」他眉頭一皺,「抱歉,但你應當知道我不被允許回答任何問題。」

「現在、現在,奧古斯特!坐下來,抽根煙。讓自己舒服點,跟我們一起喝酒……你可以把那個警鈴放到這邊來,以防我們搞出什麼亂子。」

從他的行動來看,奧古斯特肯定覺得我是無辜的。猶豫了一會兒之後,他把手槍放進了口袋,把警鈴拿到這邊,坐下時深吁了口氣,一副總算能夠放鬆的樣子。

「這麼說來,你也承認,」我繼續說道,「我的行李也有可能像那樣被搞錯了?」

他聳了聳肩:「你必須說服頭兒,先生,而不是說服我。另外,什麼像那樣?還有什麼行李被搞錯了?」

「噢,是的。你記得那個冒充者,就是那個自稱蓋斯奎特的傢伙,說的那個公文包嗎,它就莫名其妙地丟了或被放錯了。我知道你清楚我說的是什麼,怎麼樣,找到它了嗎?」

「噢,沒錯,是這樣。」奧古斯特點點頭,他把脖子深深埋在領子里,這讓他的聲音聽來像是從地窖傳出,他斜眼瞟著自己的鬍鬚,「但這跟你說的那個不同,你說那棕色的包變成了一個黑包,然後又變回了棕包,這性質可不一樣,你明白吧。」他笑了笑,「那個假冒的蓋斯奎特讓我們——我是指我們的頭兒——很擔心。沒錯!我們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就是弗萊明德。所以我會盯著他的窗戶,而頭兒盯著他的門看。我們本來是打算看看他要做什麼的,結果……啪!」奧古斯特攥緊了拳頭,「當他被殺時,頭兒的確很失望。我們必須要把目標放在別處了。所以,當你們吃晚飯時,他命令我們搜查房間;除了赫伯特先生的房間沒被搜,看來頭兒之前就見過並認識他,還有那兩個被稱為『爵士』的英國人。」

我和伊芙琳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伊芙琳站了起來。

「德·安德魯,或者說蓋斯奎特,真看到了謀殺案的發生?他是站在哪裡看到的?」

奧古斯特眯起了眼睛:「為什麼……嗯,我想,應該是站在他中間房間的門口吧,就是門廳盡頭的那扇門,小姐。」

「也就是說,在燈熄滅之前,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整個門廳的情況了?」

「你知道,我只是一個下屬——」奧古斯特怒吼道。

伊芙琳興奮地轉向我,把法語扔到了一邊:「我說,肯,總算有一件事情可以讓我有豁然開朗的感覺了。當他試圖把嫌疑通通指向你的時候,蓋斯奎特卻自始至終沒有提起一件我們討論了很久的大事。誰關上了儲物間的燈?如果蓋斯奎特認為你是罪犯的話,他肯定也相信是你把燈給熄滅了。但你有可能實施這個行為嗎?我知道你沒有,因為當時我和你在房間里——但有其他證據證明這一點嗎?」

「是的,福勒很肯定地說若有人從門廳這邊走過去關燈的話,他肯定會看到,然而他說沒人走過去。」

「沒錯。現在我們從頭想想。今天晚上當一個冒牌貨被逼到牆角的時候,他說自己是蓋斯奎特。而真正的蓋斯奎特,或者說德·安德魯,知道他不是。很自然的,我們應該想到的——他會注意著那個傢伙門口的動靜,而奧古斯特關注著窗戶。這樣他對於整個門廳的情況都了如指掌。他一定看到了什麼傢伙偷偷潛入儲藏間,把電源關上。為什麼他不說出來呢?」

「他要把重頭戲留在最後,我只能這麼想了。不,等一下!」我說,我感到情況再次改變了,「如果他決定要指控我的話,就不會把重頭戲留在最後了,因為我沒有關上電源。不,上帝啊,恰恰相反:謀殺案發生之後的一到一個半小時,是他最困惑的時間段……」

「困惑什麼?」

「沒錯!他那個時候試圖指控福勒,他要證明福勒是唯一一個有機會潛入儲藏間的人——」

「你的意思是,他實際上看到福勒進去了?」

我試圖給這謎團一個合理解釋:「當然,這是種可能。但是有很多疑點。難道他會在只有這麼點信息、只有我們幾人在場的情況下,就沖著兇手大發雷霆?難道他不該等掌握更多證據時再放手一擊?難道他不該只說一句:『別再試圖掩飾了,我看到你進儲藏間了!』而不是說一堆所謂的邏輯推理嗎?」

「他喜歡證明自己是個極有邏輯的人。」

「沒錯,但他更喜歡抓到罪犯。你知道的,這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案子,他不是傻瓜。H.M.說他之所以指控福勒,僅僅是因為他當時很失望、很困惑,然後隨便開槍而已。若他確確實實認為福勒是罪犯的話,那他怎會如此迅速地把矛頭又轉向我呢?若他沒看見福勒潛入那個房間(上帝知道他絕對沒看到我進去),那麼該死的到底是哪個傢伙被他看到了呢,」

奧古斯特把手豎在耳旁,以便更好地聽到我們倆人的對話,現在他的眼神充滿了好奇和震驚。但當他看到我正看著他時,他馬上用手摸了摸鬍鬚,眼神變得像父親般慈祥。

「這個嘛,」他說,「若我理解正確的話,聽來很有趣,但半點兒都不切實際。說不定是個隱形人?哈哈哈!」

伊芙琳滿含指責地冷冷瞪了他一眼,他頓時停了下來。

「艾倫警官!你太讓我驚訝了。想想你對法國的責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