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偵探提出假設 警官心緒不寧

「出什麼事了?」萊姆斯登有點生氣地問道,「少在這裡裝無辜。你們幾個看來都好像充滿內疚。對了,梅利維爾,德·安德魯正找你呢,他說他有了新的證據,他很急切地要向你證明那封信的確是弗萊明德寫的——」

「他當然想要證明了,」H.M.撇了撇嘴角,「來這兒,小子,來聽聽我們剛才說的話,然後你應該就會明白為什麼他要讓我們相信第一封信是真的,哪怕要讓福勒背黑鍋也在所不惜。你想呀,一旦我們開始懷疑第一封信的真實性,他可能就會暴露身份了。來,坐下,萊姆斯登。」

米德爾頓撓著自己的額頭,面露難色。

「暴露身份的話,」他說,「實際上在我看來他已經暴露身份了,而且是拜你所賜。」他微微一笑,「就像你知道的,我可能是弗萊明德。如果我是弗萊明德的話,你不就等於給我線索了么?」

「啊哈,小子,如果你是弗萊明德的話,」H.M.表情平靜,「你根本不需要我的線索。你早就應該知道了,因為弗萊明德已經知道了。這就是為什麼他會寫一封信,然後扔到門廳那裡。這簡直讓蓋斯奎特擔心死了,弗萊明德知道他是誰,但他卻沒有任何線索去找出狡猾的弗萊明德。他快被逼瘋了——這也是他誣陷福勒的部分原因。換言之,蓋斯奎特的面具就要被掀開了。另外,我不明白為什麼萊姆斯登會被法國政府用做秘密武器。」

萊姆斯登看著他。「我等了很久了,」他說,嚴肅而又異常地鎮定,「等著對於這件事比較靠譜的評論。你可以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我么?——」

H.M.一五一十告訴了他,制止了米德爾頓反對地叫喊。

「你的意思是說,」萊姆斯登花了一點時間來恢複平靜,「蓋斯奎特自己(或者說是德·安德魯)寫了第一封弗萊明德的信,說弗萊明德會毀壞飛機……」

「嗯,是他打出來的。需要別的證據嗎?」H.M.說,「他只需簽個名就可以了。問題就是:既然弗萊明德的簽名如此保密,他怎樣製造出這麼完美的仿造品呢?弗萊明德的簽名從未公開,福勒花了好長時間研究那兩封信,難以辨別究竟誰真誰假。答案:這是警察做的,他們要複製簽名易如反掌。

「我說過德·安德魯就是顛三倒四的,從那封信上就看出來了。當我們剛進這間房子的時候,他把信給我們看,告訴我們這出自弗萊明德之手。當它的真實性受到質疑時,他編了個故事,說他把原始版本寄給了蓋斯奎特。然後他拿出了一封來自蓋斯奎特的信——手寫的,當然,因為那就是他寫的。」

萊姆斯登搖了搖頭,說:「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他一開始做的事情也太傻了吧。他期待著弗萊明德現身,不管他裝成了誰。弗萊明德出現了,他面對的是一封別人偽造的他寫的信啊。他肯定會懷疑啊,然後——」

「哈哈哈,」H.M.臉上浮現出一陣笑意,「然後會怎樣?難道弗萊明德會站出來,當著德·安德魯的面說『你這騙子!我根本沒寫過這封信』?你想想看,他當然不會這樣做。這無疑會讓他暴露身份。但他會不會懷疑德·安德魯?你會不會因此懷疑德·安德魯?不會,這事太過直白,反而讓你不會懷疑德·安德魯,特別是弗萊明德,因為他一直試圖在乘客中尋找蓋斯奎特。」

「但是你說,」米德爾頓思索了一會兒,說,「這封信的確讓弗萊明德起疑心了,而且他知道……」

「啊哈,當然了。跟蓋斯奎特相比,弗萊明德姦猾多了,這是驕傲自負的蓋斯奎特想不到的。我告訴你們德·安德魯是怎麼想的吧。」他稍微停了停,「這封偽造的信可以讓他一箭雙鵰。首先,弗萊明德當時剛剛經歷了—起莫名巧妙的飛機事故,然後馬上又聽到了一封莫名其妙的信。蓋斯奎特認為弗萊明德必須具有鋼鐵般的意志,才能保證在聽到信後不會迷惑,不會發表任何言論,不會做出奇怪的表情或者顯現出任何跟他人不同的動作。你們注意到了么,當時,德·安德魯堅持要求大聲朗讀那封信,這樣他就可以靜靜地觀察每個人的表情了。而且稍後到來的赫伯特是唯一一個私下讀過信的人,因為他很可能知道赫伯特的確是個法醫……」

「是什麼讓赫伯特被排除在嫌犯之外了?」萊姆斯登迅速問道。

「我估計可能是因為赫伯特有非常充分的不在場證明,證明他不可能實施那個謀殺案。」H.M.臉上愁雲密布,「不管怎樣,弗萊明德突然意識到他肯定掉進了某個圈套,所以他必須要小心行事,以防不測。」

「可他沒發生不測呀。」

「對,他沒發生不測,該死!嗯,繼續剛才的話,這封信的第二個好處:利用弗萊明德的虛榮心。眾人皆知他有極強的虛榮心,隨時可能爆發。某次一個可憐的小職員嘲笑了他幾句,結果弗萊明德硬是死死追著人家不放。所以他怎能讓這事就這樣過去?德·安德魯想得很對,弗萊明德是不會罷休的。問題就是:弗萊明德會欣賞這封信和整個圈套嗎?——這很有可能,你看整個計畫就像魔術一樣,或者,弗萊明德會發瘋並拒絕整件事?不管是哪種情況,他都會想著寫點東西嘲笑一下蓋斯奎特,若他真的寫了,那蓋斯奎特就達到了目的。在這房間里的所有僕人都是警察局的監察人員,只要有人試圖把字條之類扔給我們,那他就會被拿下。這是個很好的主意,哪知弗萊明德卻選了個所有人都失去警惕的時候:就在他完成那個不可能犯罪之後。

「我想德·安德魯一定認為弗萊明德會在信中承認自己毀壞了飛機,他認為信的內容很可能是這樣:『我告訴你我會做這件事情,不是嗎?』但是,小夥子們,這就是蓋斯奎特沒有跟上弗萊明德步伐的地方。弗萊明德蓄勢待發,他一定要讓自己佔盡先機,否則不會輕舉妄動。若有人想拿他開涮,那他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不會放過那人。這玩笑很明顯會讓弗萊明德抓狂。他會反擊——而且他確實反擊了。他扔給我們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我知道誰想拿我尋開心。現在,我親愛的朋友蓋斯奎特,留神點!』」

外面有塊原木被河水衝到岸邊,發出隆隆的聲音。我移動了一下身體。

「嗯,警察局總長官應該可以照顧好自己的,」我說,「讓我們從頭說說這事兒吧。德·安德魯(還是這麼叫他吧,以便前後一致)借了這個名字以及這個古堡,而真正的德·安德魯現在住在蒙地卡羅,從來都沒來過這地方……」

「等一下!」米德爾頓大喊道,猛地拍了下手,「我現在開始有點明白了!特別是關於那書的事情。」

「書?」H.M.說道,「什麼書?這跟書有什麼關係?你是不是要搶我的風頭啊,該死的。我剛剛正準備要指出——」

「不,這是跟埃爾莎有關係的。她今晚好像被什麼事情嚇壞了,而且不告訴我發生了什麼。當時我正好從浴室里回到房間,看到她正在看一本書,臉色蒼白。她把書猛地合上,什麼都沒說就跑了出去。這就是為什麼她沒有等我,而是一個人在門廳里,而且目睹了謀殺案的過程……我看了看那本書,那是巴爾扎克的書;而我唯一注意到的事情就是寫在書中空白頁上德·安德魯的名字……」

H.M.似乎情緒不錯。

「啊哈,手寫的名字!」他抖了抖自己的雪茄,「你告訴我的,她剛剛和真正的德·安德魯結婚不到三個月,不知道她的丈夫在這裡還有一座房子。但這名字估計給了她當頭一棒。」他朝米德爾頓眨了眨眼,後者的臉變得通紅,一直看著H.M.,「噢,放鬆!這兒沒人會對道德規範什麼的作評論,而且她的確是個漂亮的丫頭,哦,該死的,她的確是。順便說一下,在房間里的這些書應該提醒了你們一些事。」

「比如什麼呢?」

「再次告訴你,他絕對是個冒牌貨。他是個很挑剔的傢伙,苛求細節,甚至還給我們枕邊書,而且書的名字都帶著諷刺意味。他早就知道今晚的客人大部分都是英國人和美國人,他自己寫的蓋斯奎特的信也是用英語。他自己英語也說得特別好——實際上,有時他太興奮了,忘了自己本該扮演的角色,就會用自己一貫的方式說話,這時他的英語簡直就是完美。像這樣的雙語人士的圖書館,怎樣都應該收藏有一部分英語書籍呀。若他是個挑剔的人,那有英語書應該是很正常的吧,若他是個苛求細節的人,那他應該在我們床頭放幾本英語書,不是嗎?這樣才是畫龍點睛的效果。既然他給我們的書當中沒有一本是英語書,那麼自然而然地就會想到在他的大圖書館裡,肯定沒有英語書籍,這意味著這個圖書館不是他的,而他假裝這是他的。他冒充那個賭博家,那個西班牙前上校,而那人正在蒙地卡羅受折磨。很偶然的,我們的朋友奧古斯特(若他的確叫這名字的話,那他可能是偵探警官)也不小心露出馬腳,他說他主人坐在屋子裡擦拭來複槍。一個前任上校,自己的警衛隨叫隨到,卻還會被看到擦拭自己的來複槍,在軍隊中簡直就是不可能出現的事情。

「你剛才說要談談這事件最開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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