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箭頭狀的鑰匙

「你可別誤會我!」雖然我還是什麼也沒說,她卻大聲嚷著,手又舉高起來。「我可不是在告訴你這裡頭有——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或是在指控蜜麗安偷了那些東西。哎呀,林克和我都看見她幹了這件事,老普恩也同樣有看到;是的,她是拿了那些東西,但她又放回去了。我跟你說,她並未將它們納為己有,這是真的!真希望我能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她打量著我。「不過,算了,反正還不是一樣,我早就料到這件事會讓你大吃一驚。

「事情大概是這樣的。正如同我所說的,我們大伙兒解散之後,蜜麗安和我去幫傑瑞佩戴絡腮鬍。在幫忙的過程中,蜜麗安表示了意見:『我說啊,老頭,你應該要搭配適合的服裝!」

「服裝?」

「對啊。你知道的,老頭只穿一般普通的服裝。『不過,』蜜麗安說道,『老爹有幾件舊夾克掛在樓下的地窖。你應該去拿其中—件來穿。我下去拿一件上來好了,你看怎麼樣?讓我下去幫你拿—件上來!』當時老頭正對著那把絡腮鬍破口大罵,那玩意兒很難絲毫不差地粘貼上去,所以他對周遭的狀況沒有太留神。但蜜麗安對她自己提出來的想法非常熱中。於是蜜麗安和我走進大廳,然後蜜麗安就下去拿夾克。」

「她有叫你跟她一起下去嗎?」

「有啊,當然有!我本來要跟她一起下地窖的。但那時候林克剛好衝下樓來,他為了找釘子而心急如焚,所以蜜麗安就說:『交給我來辦,我去拿釘子!』對了,林克下樓梯時還差一點被那把匕首絆倒。當時他對我說:『我的小美眉,你到樓上來幫我們忙。如果真的插不上手的話,那麼上蠟密封的工作起碼你做得來。』於是我們就上樓去了;當我們走到樓梯頂端、正要轉身走入陳列室時,我的視線剛好往下瞄。那一刻蜜麗安正撿起匕首,而我俯視她之際,她還伸手摸了假髭鬚一下。你現在聽我說,」女孩粗暴地下達命令,「這是不容置疑的事實。我可以發誓!蜜麗安還抬頭對我們微笑,並且說:『如果一不留神的話,有人會被這把匕首絆倒的。為了安全起見,我會把它交給山姆。』」

「巴特勒有看見她的舉動?而且也聽到她說的那句話?」

「我——是的,我是這麼認為,但我不確定。他很急,而且比我早一步走入阿拉伯陳列室,所以我不能擔保,不過八成他應該是聽到了。」

「普恩呢?他一定看見也聽到了,是不是?」

「有沒有聽到我不清楚,大廳兩端的距離很長。但我認為他絕對有看見她的舉動,除非玻璃櫃擋住他的視線。你不相信我嗎?你懷疑我說的話?」

「放輕鬆,克爾頓小姐。來,抽根煙。」

她指間的香煙正被她扭彎。我劃亮一根火柴幫她點煙。她臉頰上的紅暈再度展現,眼眸也變得閃閃發亮。

「你知道她拿那把匕首做什麼?」

「她——她把它放到某個地方去了。」

「你確定嗎?你看見她那麼做了?」

「沒有,但我後來問過她——在得知有命案發生後。我是昨天問她的,因為我害怕得不得了;她的回答差不多就是那樣,她還說若有警方問起此事,我儘管直說無妨。」

「撿起匕首的時候,她的神情如何?」

女孩面露微笑,笑容中帶著淡淡的嘲弄之意。

「海德雷先生,你還在尋找扭絞自己恐怖雙手的有罪之人?她看起來十分正常;是有那麼一點亢奮和訝異,但是神情相當正常。」

「訝異?為什麼事情而訝異?」

「我不知道。」

「繼續說下去。」

「就這樣啦,你看不出來嗎?我能告訴你的就只有這些了。我上樓和林克、小羅待在一塊。後來我們的進度耽擱了。起初光是把那隻箱子從玻璃櫃挪出來,而且還不能打碎四周的陶器,這就花了他們很長一段時間。接著裝鋸屑的布袋破了。然後我們發現箱子的蓋子腐蝕得太嚴重,必須用榔頭和鑿子非常小心地打開它。接下來如我剛才所說,蜜麗安就上樓和我們會合了;要不然你來告訴我好了,10點35分的時候……」

「我記得,你先前說她的態度是緊張煩躁,是嗎?」

「在當時的情形下,我們每個人都是緊張煩躁。所有的狀況都造成延誤,時間又越來越逼近!你瞧,他們要把箱子搬出來,上蠟密封把它粘好,而且還要釘牢於貨箱內,免得被人發現蓋子根本無法打開。你一手忙腳亂起來,總會發生這一類的事情。是的,我們都有那麼一點——你知道的。所以說,這裡頭沒什麼異樣。而我能跟你說的我全都說完了。因為10點55分之前,我們全都待在阿拉伯陳列室裡頭。」

我拿起桌上的電話,對辦公室外頭的克拉克說:

「帶他們進來。」

哈莉特無意識地舉煙放入嘴裡,除此之外,她不吭不響也沒有其他動作。應該這麼說吧,她大概是筋疲力盡而變得好奇心全無。甚至當理查·巴特勒和傑瑞·韋德在皮爾斯的引導下有點怯懦地走進辦公室時,她也只是古怪地微微一笑,並且對他們說:

「被他們逮到啦?進來一塊聊聊吧。」

「我們應該要參一腳的,」巴特勒說道。「你的奉承話是很中聽,但我們覺得,也許你需要有人給你撐腰。事情談得如何啊,總探長?」

我們從卡魯瑟和伊林渥斯的說辭,可以對理查·巴特勒這個人得到兩種不同的印象:卡魯瑟告訴我們他是一個聰明的騙子,而伊林渥斯則說此人是個穿警察制服的大塊頭惡棍;後者這個說法也不能算是不近人情。我自己冷靜地評估後,斷定前者的說法比較貼切,然而,要不是後者處於異乎尋常的情緒壓力下,這兩種評論之間也不會有那麼大的出入。巴特勒的塊頭是很大,他臉上除了那一對非常精明的灰色眼睛外,相貌算是和藹可親而且不怎麼醒目,他那仔細梳理過的黑髮薄薄地貼在腦門上;我猜想他的晚年應該會身體發福,坐在俱樂部里咯咯傻笑。當他略微緊張地微笑時,我發現他有顆牙掉了,某隻眼睛上面還有一道傷口。他身邊站了一位看起來更是機靈無比、神態果決、目光銳利的矮個兒年輕人——但好像較為沉不住氣——他戴著圓頂禮帽,一副街頭手風琴演奏家的頑童模樣。他們倆都穿著雨衣,兩人身上皆沾滿雨水,表情也都是焦慮不安:傑瑞·韋德的焦慮是更勝一籌。他坐下來的時候,是一屁股往椅子邊緣猛坐下去,因而發出刺耳的軋軋聲,聽了就叫人難過。

「總探長,我不曉得你是否認得我,」他語氣從容地說道,「我就是老伊林渥斯敘述中那位邪惡令人生厭的蓋博博士。伊林渥斯昨天去見我老爹,而我在書房門外聽到一段有關我自己惡形惡狀的事迹。這位是巴特勒先生。」

我仔細端詳著他。

「巴特勒先生,」我說道,「在潘德洛的死亡命案中,我們可以用事後共謀的罪名起訴你。你發現了車廂內的屍體,卻知情不報。」

「我請問你,海德雷先生: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巴特勒不加思索地問道。「當場脫口而出,然後讓大家在博物館裡面恐慌而亂成一團?當然啦,本來等我坐計程車把伊林渥斯送回去之後,我就要告訴他們的。但你們的警官比我捷足先登;更何況,當時他們都已經發誓沒去過博物館,這麼一來,我當然必須和他們說法一致,否則就會讓眾人大吃一驚而措手不及。現在若有任何苦藥得吞下去,我很願意代勞;不過我所犯下的罪行,最壞也只不過是……說到那件事,老伊林渥斯也有看到馬車內的屍體,恕我冒昧推測,你可不會說他也有事後同謀之罪吧?」

巴特勒再度面露微笑,並擺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然後放下他的帽子。

「請坐,兩位,」我說道。「要抽煙請隨意。你的處境非常不利,巴特勒先生,這你明白吧?」

「明白得很,謝謝你的提醒。」

我身體傾向一邊。

「至於你,韋德先生,除非伊林渥斯博士的敘述完全可以採信——他是一位行徑相當古怪的老先生——否則你可能會被以謀殺罪名起訴而遭到逮捕,這你清楚嗎?」

「哦!老天!」老頭說道,火柴的火花燒到他的手指頭。「喂,等等!我?為什麼?」

「因為除了你和貝克特先生外,所有的人都已經有不在場證明,而他們所仰賴的這個不在場證明,卻和那位古怪的老牧師所提出的供詞無關。」

「這個嘛,信不信由你,人不是我殺的,」他說道。「不過你所說的這種情況,倒是教我始料未及。就我捅出來的漏子來說,我可以告訴你,那位好萊塢老影迷正飽受妄想症之苦。我可以對天發誓,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除非他看太多驚悚片而把腦子搞糊塗了。昨天下午他來我家見老爹,身上不但藏了一本書叫做《命運匕首》,還另外帶了一本好像是續集的作品,書名是《吉安迪醫師歸來記》,那是塞爾弗里奇(Selfridge)那裡的某個傢伙在無人看守的情況下拿給他的。如果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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