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羅布神跡

袁森對羅布人略有耳聞,他們的部落被譽為新疆最神秘的部落之一,最繁榮的時候,也只有幾個村落,幾百號人。他們逐水而居,與世隔絕。幾百年前,因為一次意外,羅布人首領帶著族人參加了清廷圍剿大小和卓的叛亂,而後正式得到清廷冊封,羅布人的首領也擁有了世襲伯克的官銜。

被冊封后的羅布人依然過著封閉式的生活,他們與世隔絕,不知道外面的變化。甚至清廷滅亡、民國開國,他們都一概不知。大探險家斯文·赫定第一次見到羅布人首領的時候,他還穿著破爛的五品伯克官服。他與斯文·赫定攀談,並查看了他的通關文書。

據說羅布人普遍能活到一百歲以上,他們過的是最原始的生活,卻長命百歲。在羅布泊,百歲新郎也很常見,他們生兒育女,繁衍後代。百歲老人干起活來,體力不比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差。羅布人的長壽跟羅布泊的種種神秘一樣,到現在都無法破解。

袁森以前了解過,自從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羅布泊乾涸之後,羅布人就離開了他們世代居住的領地阿布旦。從此,羅布人與羅布泊成了傳說。沒想到這幫小流氓居然找到了羅布人。

袁森逼問阿里浦:「那個人真的是羅布人?」

阿里浦很堅定地回答說:「是的,肯定沒錯。那個老闆給了我們資料,我們去米蘭找到的。聽說羅布泊幹了之後,那裡的羅布人有的死了,有的來到了若羌,就住在米蘭,還有的去了36團。」

袁森點點頭。阿里浦壓低聲音,神秘地說:「那老闆說羅布人里最有價值的就是他了,他能抵一百萬甚至一千萬個人呢。」

袁森覺得事情越來越嚴重了,他正在被一股他不能控制的力量推動著,一步步朝羅布泊秘境逼近。「最有價值的羅布人」,這句話極有誘惑力。他在想此人到底是什麼人?他的價值到底體現在哪裡?

難道是羅布泊的秘密?

沒有人比在羅布泊生活了千百年的羅布人更熟悉這片神秘的土地了。這個被譽為藏有神跡的水鄉澤國,它讓全世界的探險家魂牽夢繞,它曾在二十世紀初被稱為中亞最神秘的地方,人們能透過它看清世界最原始的模樣。

當時,俄國大探險家普爾熱瓦爾斯基、瑞典探險家斯文·赫定、英國探險家斯坦因、日本和尚橘瑞超等人發現了羅布泊。這個神奇澤國一下子吸引了探險家們的眼球。他們試圖走遍羅布泊的每一個地方,為此,他們花了一年兩年,甚至更長時間來探索羅布泊。有的人先後四次來到中國,就是為了一睹羅布泊的風景,想要揭開羅布泊的面紗。

袁森讀過這些大探險家專門為羅布泊作的記錄,上面傾注的感情虔誠至極,既嚮往又恐懼。有的人發跡於羅布泊,也有的人到死都念叨著羅布泊,他們認為自己的魂丟在了那片土地上。

在這裡,他居然就要見到羅布泊的土著,袁森心裡一陣竊喜,又有點難以置信。

阿里浦帶著他們穿過小洋樓,來到屋子後面。他打開一道鎖著的房門,屋子裡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有個馬仔進去點燃了蠟燭。艾凱拉木罵道:「阿里浦,你什麼意思?別的地方都有電燈,老子來的地方你就點蠟燭,老子這就斃了你。」

馬仔目瞪口呆地望著艾凱拉木。阿里浦急忙解釋道:「不是的,這個老頭很怪,他一定要在房間里點蠟燭,他說用電燈他會死。」

袁森制止了艾凱拉木,不讓他瞎胡鬧。他看到房間的角落裡坐著一個穿黑衣服的老人,戴著一個很高的帽子,也是黑色的,整個人幾乎要與黑暗融為一體,微弱的燭光勾勒出他乾癟蒼老的面容。

他面容枯瘦,幾乎只剩下皮了,留了一把雪白的鬍子,緊抿嘴唇,眼睛也閉著,整個人就像沒了活氣一樣。

阿里浦朝一個馬仔使了個眼色,那馬仔走到老人面前,還沒說話,老人就睜開了眼睛。他睜眼的樣子跟睡著的模樣完全不同,他盯著進來的一干人,眼珠滴溜直轉,眼裡射出兩道亮光,袁森與他對視,有一種臣服和心虛的感覺。

他就像一位先知在審視撒謊的信徒一樣,目光掃過每一個人,那銳利的眼神,似乎可以穿透每個人的心,大家都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馬仔嚷嚷道:「老頭,快說話,不說就餓死你。」

老頭抿緊的嘴巴動了動,卻沒說話,馬仔又罵了他一句,袁森一把將他推出去,那老頭深深地看了袁森一眼,然後嘆了口氣。

接著,他說了句話,是帶著口音的維語,意思是「你找我來幹什麼呢?羅布泊都幹了這麼多年了」。

阿里浦道:「你跟我們說說托克塔阿洪吧,我們想知道他。」

老頭說:「他是昆其康伯克的兒子,本來可以世襲爵位的,最後卻沒有做伯克。」

阿里浦道:「你說說,他為什麼不世襲爵位?」

老頭想了一下,道:「他做了蘇皮,不做伯克了。」

阿里浦抓著老頭的肩膀,不顧自己腿上的傷,狠狠地盯著老頭的眼睛,道:「他為什麼放棄爵位去出家?你給我老實說。」

老頭迎著阿里浦的目光,非常冷靜,似乎在跟人聊天,沒有任何恐懼和怯懦,道:「他說他遇到了神仙,神仙點化他了。」

阿里浦猛地搖頭,大聲道:「你撒謊,托克塔阿洪是海丁圖拉的嚮導,對不對?托克塔阿洪當年和海丁圖拉去探險,他們發現了一個很神秘的地方,卻一直不敢說出來,是不是?」

老頭瞪大眼睛盯著阿里浦,以異常憤怒的口吻道:「你——你——在說什麼?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這個瘋子。」

袁森默默地看著阿里浦的一舉一動,很明顯他逼問老頭的話都是有人授意的,表演的跡象很明顯,那人應該就是操縱他的老闆。說老人是羅布人,袁森信了七分,這老頭的眼神狠戾卻不世故,說話非常直接,完全不是有心計的人。羅布人世代與世隔絕,根本就不知道人心狡詐,縱然融入其他群體幾十年,也很難改變這種幾乎與生俱來的秉性,這些是很難裝出來的。

阿里浦的臉幾乎要貼在老頭臉上,他瞪著老頭的眼睛,道:「熱爾曼,你就說吧,反正阿布旦沒了,羅布泊幹了,昆其康伯克、托克塔阿洪,還有你的那些族人,一個個都死得差不多了,你還守著這個秘密有什麼用呢?」

袁森等人才知道老頭叫熱爾曼。熱爾曼老人的眼皮耷了下來,彷彿陷入了沉思,又好像睡著了,阿里浦也沒有再逼問他。

突然,熱爾曼睜開眼睛,滿目亮光全沒了,整個人的精氣神似乎一下子被抽空了,癱坐在椅子上。他把周圍的人看了個遍,目光卻沒有焦點。好一會兒,阿里浦才打斷熱爾曼失魂落魄的狀態。

子彈還在阿里浦的腳心裡,疼得他失去了耐心。他沖熱爾曼大吼道:「說,快說,你活不了幾年了,難道要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裡嗎?我答應你,如果你死了,我們會把你送回阿布旦埋葬,讓你死後都能守著你的羅布泊。否則,你也知道我阿里浦只要在若羌跺跺腳,若羌就得抖幾抖,如果得罪了我,你死了都回不了羅布泊。」

熱爾曼說話了,阿里浦滿心期待。他得意地看了袁森一眼,像是在為自己在若羌人心目中的地位而自鳴得意。袁森不這麼看,看熱爾曼老人的表現,他是被阿里浦的一句話刺激到了,羅布泊乾涸了,他們世代居住的漁村阿布旦廢棄了,他的族人一個個死去,曾經在羅布泊繁衍了幾百上千年的羅布人真的沒有著落了,他在為這個悲傷。

熱爾曼沙啞著嗓子,道:「我們逃離阿布旦的時候,還以為可以回去的,海丁圖拉也說過,羅布泊里的水一定會再出現的,可是我年年都去看,看了三十多年,湖水幹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他說得十分動情,連聲音都充滿了悲痛,眾人看著十分不忍心。他們這幫年輕小夥子這麼逼問一個年齡超過一個世紀的老人,任誰心裡都不舒服,袁森更是如此,他對阿里浦道:「別逼他了,讓他安靜一下,你去處理傷口吧。」

阿里浦這麼賣力地幹活,就是為了換袁森這一句話,他樂得跪下來就磕頭,兩個馬仔看到後面面相覷。阿里浦磕了兩個響頭,扭頭看到那兩個馬仔正大張著嘴巴看他出醜,便急罵了兩句,那兩個馬仔也跪下來磕頭,猶如搗蒜。

袁森厭煩地揮手讓他們出去,三人像被大赦一般關上門溜走了。熱爾曼老人非常激動,站起來在屋子裡一陣亂走,手舞足蹈的,嘴裡還哇啦哇啦地發出怪聲。

四人不敢再去刺激他。熱爾曼走了一會兒,又坐下來。微弱的燭光照著老人橘皮一樣乾枯的臉,這張臉歷經羅布泊的風霜打磨,有一種特別的感覺。

熱爾曼老人黯然道:「他說得對,都死了,把秘密帶進地下也沒用。我們這些老東西都走了,還有誰來為阿洪作證呢,證明不是他害得羅布人亡家滅族的。」

袁森的腦子急轉了一個彎,老人說的阿洪顯然就是之前提到的托克塔阿洪,他是羅布泊末代首領昆其康伯克的兒子。羅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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