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泰坦尼克號 第五十六章

皮特站在泰坦尼克號的前甲板上,注視著打撈船隊向西方水平線上安全海域行進,他擺脫不了在孤島上的那種寂寞感。

阿爾漢布拉號是順序駛過的最後一隻船,它的船長用信號燈發出「祝你們順利」的信號,記者們平靜而莊嚴地拍照,這也許是最後幾張有關泰坦尼克號的照片。皮特在欄杆邊聚集著的人群中尋找達納·西格蘭姆,但是他沒能辨認出來。他看著那些船直到它們漸漸變成鉛灰色海面上的一些小黑點。還停在後面的,只有導彈巡洋艦朱努號和卡普里科思號了,但是拖船船長們一旦發出拖引泰坦尼克號的信號,打撈隊的這隻供應船就要繼其他船艦之後立刻啟航了。

「是皮特先生嗎、」

皮特回頭見到一個人,這個人粗獷的險上露出倦容,身子象個啤酒桶。

「我是沃利斯號上的軍士長巴斯科姆,先生。我帶了兩個船員來這裡栓拖纜。」

皮特友好地微笑一下。「我敢打賭,他們管你叫壞蛋巴斯科姆。」

「那只是在我背後。自從我在聖迭戈搗毀一個酒巴間之後,就一直有了這麼個綽號。」巴斯科姆聳聳肩。接著他眯起眼睛,「你是怎麼猜到的?」

「布特拉少校在背後把你誇不絕口。」

「少校是個好人。」

「把拖纜拴上要花鄉長時間?」

「要是借用你們的直升飛機,再碰上運氣好,大約一個小時。」

「直升飛機不成問題;不管怎樣,它反正是屬於海軍的。」

皮特轉身朝下看著沃利斯號,這時布特拉正非常小心地把拖船向著泰坦尼克號的直上直下的老式船頭倒駛過來,直到相距不到一百英尺。「我想是用直升飛機把拖纜吊到船上來吧?」

「是的,先生。」巴斯科姆回答。「我們的纜索直徑十英寸,每七十英尺重一噸。這種纜索份量不輕啰。在大多數場合,我們先把一條小纜繩拋到破船的船頭上,再逐步把直徑愈來愈大的粗纜繩拉過去,最後用大纜索拴住。但這種操作方式需要用電絞盤。泰坦尼克號是一艘死船,人力又遠遠幹不了這種工作,我們就採用直升飛機這種不費力氣的辦法。否則,累得船員們得了疝氣病,把打撈船上的病房擠得滿滿的,那多沒意思。」

即使有直升飛機幫忙,把大纜索系在規定位置上還得巴斯科姆和他的船員一起動手。斯特吉斯干起活來象個老行家。他熟練地操縱著直升飛機,把沃利斯號的拖纜的一端投到泰坦尼克號船頭甲板上,乾淨利落,好象他多年來就干這個行當似的。從斯特吉斯投下纜索再飛回卡普里科恩號,直到軍士長巴斯科姆站在船頭上,兩隻胳膊在頭頂上揮舞,發出信號說連接任務已經完成,前後只花了五十分鐘。

布特拉在沃利斯號上鳴了一陣汽笛,表示看到了信號,接著按鈴通知引擎房:「慢速前進。」

與此同時,莫爾斯號上的厄普希爾也完成了同樣的工作。

兩艘施船慢慢地增加速度。沃利斯號跟在莫爾斯號後面,兩者之間有一條三百碼的鋼纜連接著。沃利斯號鬆動一下大纜索,泰坦尼克號在後面約四分之一英里處不斷上漲的波浪中忽而升起,忽而沉下。接著,布特拉舉起一隻手,沃利斯號後甲板上的船員們把巨大的拖纜絞盤的制動器輕輕地鬆開,大纜索逐漸繃緊了。

從泰坦尼克號的最高處向下看,那兩隻拖船象是小小的玩具船,它們一會兒被拋到巨浪的巔烽,一會兒又隱沒到連桅燈也看不見的深深的浪槽中。這樣兩隻小船居然能拖動凈重四萬五千噸的船,這似乎是不可能的,然而它們聯合起來的一萬匹馬力,起初難以覺察地,而後開始慢慢地產生效果了,不久就可以看到泰坦尼克號褪了色的載重線附近翻起了一串串泡沫。

它幾乎以覺察不到的速度向前推進——紐約還在西邊一千二百海里以外——但它畢竟離開了一九一二年那個寒冷之夜沉沒的地方,再—次向著港口前進了。

不祥的烏雲在南方水平線上翻接著升起。那是颶風帶。甚至在皮特眺望的時候,颶風帶也似乎在不斷地擴大和加強,把大海變成了一片深灰色的陰影。說來奇怪,風反而小了,每隔幾秒鐘就漫無目的地變換方向。他注意到過去成群飛翔在打撈船隊周圍的海鷗現在已經不見了。能夠見到兩隻有朱努號在泰坦尼克號側邊五百碼處平穩地行駛著,這才使人有了一些安全的感覺。

皮特看看他的表,又向左舷欄杆外張望一眼。然後慢慢地、幾乎是心不在焉地走近了健身房的門口。

「夥計們都在這兒啊?」

「他們都不耐煩透了。」喬迪諾說。他蜷縮著身子,站在通氣口旁邊,似乎在徒勞地避開冷風:「要不是海軍上將管制有力,你本來會碰到一場大暴動的。」

「每個人的工作都清楚了嗎?」

「都清楚了。」

「你能肯定嗎?」

「請相信我喬迪諾的話吧。夥伴們誰都沒有離開這個房間,甚至沒有人上廁所。」

「那麼,我想該輪到我上場了。」

『我們的客人們有什麼怨言嗎?」喬迪諾問。

「還是老一套。他們對居住設備總是不滿意,不是太涼就是空調過頭啦,你是知道的。」

「是,我知道。」

「天哪,這叫我怎麼辦?」

「給他們講講笑話嘛。」

喬迪諾對皮特慍怒地瞅了一眼,冷冷地咕噥了幾句,一面轉身走向蒼茫的暮色。

皮特又一次看看錶,走進了健身房。自從開始拖船以來,三個小時已經過去,最後階段的打撈活動已進入常規。桑德克和岡恩正不斷地用無線電向西達五十英里處卡普里科恩號上的法誇爾詢問阿曼達颶風的最新消息,其他船員則坐成半圓形,緊靠著一個柴油火爐,這隻火爐太小,散發出的熱量實在不夠。

皮特進來的時候,他們都抬頭期待地看著他。他終於說話了,在只聽見輕便發電機的嗡嗡聲的異常靜寂之中,他的聲調顯得異常柔和,「對不起,先生們,讓你們久等了,不過我想短時間休息可以恢複你們疲乏的體力。」

「別諷刺了。」斯潘塞脫口說道,話音中充滿了怒意,「明明有工作要干,你偏偏把我們叫到這兒來,讓我們坐等了半個小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事情很簡單。」皮特心平氣和地說,「幾分鐘之內,斯特吉斯上尉駕駛的直升飛機將在暴風雨到來之前最後一次在這隻船上降落。除了喬迪諾和我以外,我希望你們,也包括你,海軍上將,都和他一起回卡普里科恩號去。」

「你說這種話不是莫名其妙嗎?皮特。」桑德克平靜地說。

「你的話有一定道理,先生,不過我堅決相信這樣做是對的。」

「你得把理由講清楚。」桑德克象凶暴的熱帶齒魚要把一條小金魚一口吞掉擬的激動地說。他要充分發揮他的作用,擔負起分派任務的重要責任。

「我完全有理由相信,泰坦尼克號的結構強度受不住颶風的襲擊。」

「自建成全字塔以及任何人士製造的物體,都不象這隻破船那樣受過那麼多的折磨。」斯潘塞說,「現在這位偉大的預言家德克·皮特,竟預言這個老姑娘會低頭認輸,風暴一到就會沉沒。」

「誰也擔保不了它在波濤洶湧的海上不能或者不會沉沒。」皮特推託地說,「讓不必要的更多人的生命去冒險是愚蠢的。」

「看我是不是正確理解你的話,」德拉默頓身向前,他的老鷹般的臉上露出了專心致志而又憤怒的神情,「除你和喬迪諾以外,我們其餘人都要拋棄過去九個月來拚命得來的一切東西,到卡普里科恩號去躲避一下,直到這場風暴過去.是不是這個意思?」

「找你們班的頭頭去吧,德拉默。」

「夥計。你發瘋了。」

「辦不到。」斯潘塞說,「光看守水泵就要四個人。」

「吃水線以下的船體,晝夜要有人檢查有沒有新漏縫。」岡恩補充說。

「你們這些英雄都是一個樣。」德拉默慢吞吞地說,「老是作出高尚的犧牲來救別人,我們還是面對現實吧!兩個人怎麼也看管不了這隻破船。我建議我們都留下。」

斯潘塞轉身觀察他手下六個船員的臉。這些人由於睡眠不足而眼圈發紅,他們也都看著他,一起點頭表示同意。然後斯潘塞又看著皮特:「對不起,偉大的頭頭,斯潘塞和他管理的水泵小組已經決定留在這兒。」

「我同你們在一起。」伍德森莊嚴地說。

「把我也算在內。」岡恩說。

軍士長巴斯科姆碰了碰皮特的胳膊:「請原諒,先生,我和我的夥計們也要呆在這兒。那根纜索在暴風期間每小時都得檢查磨損情況,纜索穿過的護板也得塗上大量潤滑油,免得損壞。」

「對不起,皮特,老弟。」桑德克帶著明顯滿意的心情說,「你輸了。」

斯特吉斯的直升飛機在休息室的艙頂上盤旋著,準備降落。皮特無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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