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泰坦尼克號 第五十三章

皮特剛漫步離開打撈工作場地,向下走到G甲板上的一號貨艙,天氣就開始變壞了

在這陰暗的船艙里,他看到的是一派破敗景象。放著釒拜的保管庫埋在倒坍了的前部艙壁下面。

他在那兒站了很久,凝視著大量彎彎曲曲的破鋼鐵,要想取得那珍貴的元素是不容易的。這時他意識到有人站在他的背後。

「看來我們面對著的情況非常糟糕。」桑德克說。

皮特點點頭:「至少目前是這樣。」

「也許,我們如果……」

「用我們手提切割裝置從亂七八槽的鋼鐵中開出一條小路,得花幾個星期。」

「有沒有別的辦法?」

「一架大型多普曼起重機幾小時以內就能把這堆廢物清除掉。」

「那麼,你是說,在駛到紐約干船塢之前,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只好站在旁邊,耐心等待。」

在微弱的燈光中,皮特望著他,後者看到他的粗獷的面容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問題很清楚,不需要什麼回答。

「把釒拜搬到卡普里科恩號上,將是對我們有利的突破。」皮特說,「這樣就一定能使我們避免許多麻煩。」

「也許我們可以假定來一次轉移。」

「第一隻箱子還沒有搬過去,在這裡為蘇聯人工作的朋友們就會發現這是一個騙局。」

「假定他們倆當然都是在泰坦尼克號上。」

「明天這個時候我們就可以知道了。」

「我想,你已經有點線索,知道他們是誰吧?」

「其中之一我已經看準了,就是殺死亨利·芒克的那一個。另一個純粹是根據經驗猜測的。」

「我很想知道你查出的究竟是誰。」桑德克說。

「我的證據決不能位聯邦檢察官信服,更不必說陪審團了。再給我幾個小時,海軍上將,我就把這兩個人,金和銀,或者不管叫什麼別的愚蠢代號,直接交到你的手裡。」

桑德克凝視著他,接著說,「你那麼快就能辦好?」

「就那麼快。」

桑德克抿緊嘴唇,用一隻疲乏的手抹抹臉。他看著壓在保管庫上的許多噸鋼鐵:「我把這一任務交給你吧,德克。我要支持你一直干到底。我實在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皮特還有另外一些煩惱。肯珀海軍上將答應派來的兩艘拖船,還得幾小時才能到;快到晌午時分,也沒有什麼明顯的原因,泰坦尼克號向右傾側增加到十七度。

這條船吃水太深,滾滾海浪拍打著E甲板旁那排密封的舷窗,它們恰好在排水孔下十英尺。雖然斯潘塞和他水泵組成員設法把吸水管從艙口扔進了貨艙,卻不能從升降口周圍的堆積物中打開一條路,到引擎房和鍋爐房去,那裡仍有大量積水,可是鞭長莫及。

德拉默整整工作了一晝夜,筋疲力盡,滿身污穢地坐在健身房裡。他喝著一大杯可可。「沉在水裡,爛了快八十年。」他說,「過道里的木板已經脫落,把過道都堵塞了,比喬治亞州廢品堆置場里的小路還要難走。」

皮特整個下午坐在那個地方,俯身向著無線電發報機旁的一張製圖桌。他眼眶發紅,凝視著泰坦尼克號上層結構的橫截面圖。

「我們能不能從大樓梯或者升降機井到下面去?」

「你一定到D甲板,那邊的樓梯上就堆滿了許多噸零亂的破爛貸。」斯潘塞說。

「從升降機井裡下去是不可能的。」岡恩補充說,「那裡塞滿了亂槽糟的爛纜索和壞了的機器。這還不算壞,更糟的是下層艙所有雙圓筒水密門都凍住了,關得死死的。」

「船撞上冰山,大副就立即自動將那些門關上了。」皮特說。

這時,從頭到腳都是油污的一個矮胖子搖搖晃晃走進健身房。皮特瞧了瞧,淡淡地笑著說:「是你嗎,艾爾?」

喬迪諾吃力地爬上吊床,沉重地倒了下去。「但願沒有人在我身邊劃火柴,我就感激不盡了。」他低聲說,「我太年輕,可不能在壯麗的熊熊烈火中燒死。」

「運氣怎麼樣?」桑德克問。

「我一直走到F甲板的橡皮球場。哎呀,那兒黑極了……在升降機口絆倒了。那兒到處都是從引擎房滲透出來的油,油都結凍了。根本沒有下去為路。」

「蛇也許能爬進鍋爐房。』德拉默說,「可是,人肯定是進不去的。除非他帶上炸藥和一隊爆破人員,花上一個星期,開出一條路來。」

「一定得找出一條路來。」桑德克說,「船底什麼地方正在進水呢。到明天這個時候,如果我們抽水速度還不能超過進水速度,它就要肚子朝天,回到海底去了。」

自從泰坦尼克號端莊美麗地停在平靜的海面上以後,他們就從來沒有想到過會再失掉它,但是現在健身房裡,每一個人內心深處都開始感到難受。這隻船還得拖回去,而紐約卸在一千二百英里以外呢。

皮特坐在那裡看著這隻船的內部圖。圖很不夠。泰坦尼克號和它的妹妹船奧林匹克號的全套詳細藍圖已不復存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貝爾法斯特的哈蘭和沃爾夫造船廠已經被德國轟炸機夷為平地,這些藍圖連同滿裝著照片和建造資料的卷宗都一起毀滅了。

「她媽的,要是它不這麼大就好了。」德拉默低聲說,「鍋爐房差不多在上甲板底下一百英尺。」

「也可能等於是一百英里,」斯潘塞說。伍德森在大樓探口出現,斯潘塞瞧了他一眼:「噢,總是板著臉的這個人又和我們在一起了。我們打撈隊的正攝影師在幹什麼啦?」

伍德森從他的脖子上取下好幾個照相機,輕輕地放在臨時工作台上。「不過為子孫後代拍幾張照片。」他說,他的臉和平常一樣毫無表情,「難說啰,有朝一日,我也許要把這些事寫一本書,我當然想要一些插圖為這本書增光。」

「當然啰,」斯潘塞說,「你沒有意外發現一條暢通無阻的路可以到鍋爐房吧?」

他搖搖頭。「我在頭等艙休息室拍過照。那兒保存得很好。除了地毯和傢具明顯遭到海水毀壞以外,簡直象凡爾賽宮的一間起居室。」他開始換上膠捲,「能不能借一架直升飛機?拖船到來之前,我想替我們的寶貝從空中拍幾個鏡頭。」

喬迪諾用肘子撐起上半身。「趁你還能拍照,你最好把膠捲拍光算了。到天亮,我們的寶貝可能又要回到海底去了。」

伍德森的雙眉緊緊地鎖在一起:「它在往下沉嗎?」

「我想沒有。」

大家都轉身向著說這句話的人。皮特微笑著。他象是剛當上通用汽車公司董事長的人那樣充滿自信地微笑著。

他說:「基特·卡森被數量上占絕對比勢的印第安人包圍住,已經毫無希望的時候,還經常說,『我們還沒有完蛋,根本還沒有完蛋呢。』十小時以內,引擎房和鍋爐房的水會全部排除。」他匆匆翻閱桌上的那些圖,找到了他要找的那一張,「伍德森說過,從空中拍的鳥瞰圖,它一直放在我們面前,我們應該從上看下去,而不是在內部觀察。」

「真妙。」喬迪諾說,「從空中看下去,有什麼東西好看的呀?」

「你們都不明白嗎?」

德拉默露出困惑的神色:「你差一點兒沒有領會我的意思。」

「斯潘塞,你呢?」

斯潘塞搖搖頭。

皮特笑嘻嘻地對他說:「叫爾手下的人到甲板上集合,隨身攜帶切割工具。」

「你既然那麼說,我們就照辦。」斯潘塞說,但是他並沒有向門口走去。

「斯潘塞先生思想上把我當做瘋子。」皮特說。「他想像不出,我們幹嗎要在船頂上切個窟窿,穿過八層甲板,下去一百英尺。其實用不著這麼干。我們有現成的煙道直接通到鍋爐房,那裡沒有堆著什麼垃圾。事實上,我們有四條煙道。煙囪以前就在鍋爐圍壁上,先生們。把封住舷艙的濕鋼切掉,你們就可以直接到達艙底。你們明白了嗎?

斯潘塞確實明白了。其他人也都明白過來。他們等不及皮特回話,就一齊向門口走去。

兩小時以後,柴油機水泵就在齊聲轟鳴,每分鐘兩千加侖海水通過舷側回到海里,即將來臨的颶風正颳得波浪愈來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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