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泰坦尼克號 第四十章

狂風降到時這二十海里,皮特就用卡普里科恩號的信號轉播浮標進行指揮。他們再一次把這艘船的空氣導管接通泰坦尼克號,隨後等著塞福二號從深海里浮起。

接待這艘潛艇的最後準備工作做完的時候,東方已經開始破曉。潛水員準備下潛到塞福二號周圍,拴上安全索,防止潛艇在怒海里傾覆,絞車和纜索也架好了,準備將它從水裡拉上卡普里科恩號空曠的船尾;下邊廚房裡的廚師為迎接即將到來的潛艇水手正在準備一大壺咖啡和可口的早餐。

當一切準備就緒時,科學家和工程師們在清晨的寒風中微微顫抖,猜測著亨利·芒克的死因。

六點十分潛艇在離卡普里科思號左舷一百碼的大浪中冒出頭來。小艇送過去纜索,不到二十分鐘,塞福二號就被吊上這隻供應船尾部斜甲板。把潛艇放平固定之後,艙門打開了,伍德森疲勞不堪地走了出來,後邊跟著四個還活著的海員。

伍德森爬到最上層甲板,皮特正在那兒等他。他的眼睛因為沒有睡眠而發紅,滿腮鬍子,臉色蒼白。當皮特將一大杯咖啡遞到他手裡時,他還能勉強微笑一下。「我不知道看見哪一個更高興,是你呢,還是咖啡。」他說。

「你的條子上提到了謀殺。」皮特連一句寒喧的話也顧不上說了。

伍德森喝了幾口咖啡,回頭看看輕手輕腳將芒克屍體從潛艇艙門抬出來的那些人。「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他悄聲說道。

皮特拉他到自己的卧室里。門一關上,他馬上就說:「好吧,你說吧。」

伍德森沉重地坐在皮特的鋪位上,揉了揉眼睛:「沒有多少可說的。我聽你說到電視攝影機的時候,我們在離海底六十來英尺的地方來迴轉游,封閉C甲板上的右舷舷窗。我到船頭去檢查,發現芒克倒在地上,左邊太陽穴塌了進去。」

「什麼東西打的?有跡象嗎?」

「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呢。」伍德森答道,「交流發電機機殼的稜角上粘有碎皮膚,血和頭髮。」

「我不熟悉塞福二號上的設備。機器是怎麼安裝的?」

「裝在右舷,離船尾大約十英尺。機殼高出甲板大約六英寸,便於維修下邊的交流發電機。」

「這麼說也可能是個事故。也可能是芒克滑了一跤,頭撞到稜角上了。」

「也許是這樣,但是兩腳的方向不對頭。」

「他的腳和這個有什麼關係?」

「他的腳朝著船尾。」

「那又怎麼?」

「你還不明白?」伍德森不耐煩地說,「芒克摔倒時一定是朝船頭走來的。」

皮特腦子裡的模糊畫面開始清晰了。他明白了這個啞謎中間對不上號的地方:「交流發電機機殼在右舷,所以撞破的應該是芒克的右額,不是左額。」

「你說對了。」

「電視攝影機出了什麼故障?」

「沒有故障。有人把一條毛巾蒙住了鏡頭。」

「船員呢?每個船員都在什麼地方?」

「薩姆·默克是駕駛員,我正管噴管。芒克離開儀器盤到船尾的廁所去。我們是第二班。第一班包括傑克·多諾萬……」

「是那個金頭髮的年經人吧,從海洋技術局來的結構工程師?」

「對。還有,利昂·盧卡斯上尉,海軍派來的打撈技術員,還有本·德拉默。三個人都在自己的鋪上睡覺。」

「這未必說明他們三人中是誰殺死了芒克。」皮特道,「什麼理由呢?沒有絕對必要的動機,誰也不會在一萬二千英尺深海里無法逃脫的情況下干殺人勾當。」

伍德森聳聳肩:「你得去請福爾摩斯來。我是看見什麼說什麼。」

皮特繼續問下去:「芒克倒下去時也許把頭扭過來了?」

「除非他的脖子是橡皮做的,可以向後轉一百八十度,否則不可能。」

「咱們解解另外一個謎吧。人重二百磅,金屬稜角離地板只有六英寸,你怎麼能把他的頭往上碰撞來殺死他呢?拉著他的腳後跟象掄大鎚一樣掄嗎?」

伍德森無可奈何地攤開雙手:「好吧,也許是我想入非非,不存在殺人狂的時候也看到了殺人狂。上帝知道,誰在下邊的那隻沉船上呆一會兒就著迷,真奇怪。我敢發誓,有時候甚至看到有人在甲板上走來走去,靠著欄杆盯著我們看。」他打了個呵欠,雖然仍在掙扎著不閉上兩眼。

皮特向門口走去,又轉過身說:「你最好睡—會兒吧。我們以後再說。」

伍德森不需要人家再勸他。皮特向船上診療室還沒走到一半路,他已經安靜地進了睡鄉。

科尼利厄斯·貝利醫生是個彪形大漢,寬寬的肩膀,方方的下巴向前突出。他的黃色頭髮直拖到衣領,大下巴上的鬍子精心地修剪得尖尖的。他在打撈隊的船員中頗得人心,而且來勁的時候,喝的酒比他們中間任何五個人喝的還多。他的火腿似的雙手在檢查台上毫不費力地翻動亨利·芒克的屍體,彷彿他是木棍做的洋娃掛。實際上他也差不多象個木棍洋娃娃了,要知道屍體僵直發硬已經相當長久了。

「可憐的亨利。」他說,「感謝上帝,他沒有成家。標準的健康人。在這最後一次檢查中,我能為他做的就是從他的耳朵里清除一點耳垢。」

「你能給我講講死因嗎?」皮特問道。

「那是很明顯的。」貝利道,「第一,是由於顱骨受了重傷……」

「你說第一是什麼意思?」

「就是那個意思,親愛的皮特。這人多多少少是死了兩次。」看這兒,「他拉下芒克的討衫,露出後腦勺。頭蓋骨的底部有一塊很大的紫色傷痕。緊挨腦橋下邊的脊椎敲碎了。很可能是用某種鈍器敲的。」

「那麼伍德傑說對了,芒克是被謀殺的。」

「謀殺,你說謀殺?對,當然,毫無疑問。」貝利安靜地說,好象船上每天都發生兇殺案似的。

「這樣看來殺人犯從後面襲擊芒克,又將他的頭往交流發電機的機殼上撞,造成偶然事故的樣子。」

「這種假定很正確。」

皮特的一隻手按著貝利的肩膀:「你暫時不要把發現的情況告訴別人。我很感激,醫生。」

「隻字不露,守口如瓶,就是這些廢話吧。你不必為此操心。什麼時候需要,就來我這裡拿報告和證明好了。」

皮特向醫生微微含笑離開了診療室。

他走向船尾,塞福二號正停在那裡斜甲板上,海水正滴滴嗒嗒地往下滴。他爬上艙梯,跳到裡邊去。一個儀器技術員正在檢查電視攝影機。

「怎麼樣?」皮特問道。

「這寶貝兒什麼毛病也沒有。」技術員答道,「結構人員一檢查完它的船身,你就可以馬上送它下水。」

「越快越好。」皮特道。他打從技術員那裡走到潛艇的尾端。芒克傷口的血跡已經從甲板上和發電機機殼的稜角上擦洗乾淨了。

皮特心裡亂槽糟的。一個念頭驟然出現,逐漸顯現出來。這實際上不是一種想法,倒不如說是一種盲目的信念,認為總有什麼跡象會說明出誰是芒克的殺手。他估計要一個多小時,但是他運氣好。不到十分鐘,就找到了他必須要找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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